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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慧雅低着头坐在炕沿上，听到这话一头黑线。
壮实，这是形容女孩子的吗？
不过，听到郭秀丽的话，就知道这年代的老人对这一点看的很重。“……看着是个好的，文文静静的，好好！听老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家老大常年在外面当兵，这要是娶的媳妇当不起家，太柔弱啥的，我这当娘的也得跟着操心。能干好，能干好。”
张玉杏就笑的更高兴了，二人坐的更近一些，就喳喳咕咕的说起结婚的事。
“……咱家的条件老嫂子也知道，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孩子们结婚以后，老大还要回部队上，她一个人也不放心不是。我们商量了，就让他们在我们那结婚，我和孩子们挤挤，等老大走了以后，让我家老小和她嫂子一块住。”郭秀丽停顿一下，看了眼一直垂着头的郑慧雅，“她年纪还小，人情往来过日子啥的，我正好教教她。”
这年代，宁县县城里不兴彩礼，结婚一般男方给做套衣服，有的还能给十块二十块的买几尺布做身衣服就是很好了。给彩礼，那是老一套的做法了。
郭秀丽又把搁在旁边的大包袱拽了过来，打开系的结，拿出一件灰色格子的连帽呢子大衣。“这是老大找他战友帮忙去江城买的，回来又去供销社找咱县上最好的老裁缝给做的棉侯（读二声），看看，喜欢不？”最后一句是对郑慧雅说的。
郑慧雅对待这位前世给她无限关怀，又让她过的无比悲苦的婆婆，心里五味沉杂。她怕自己看着她的眼神中有埋怨，有委屈，让她看出来，这才一直低头装娇怯。
她看着这件大衣的眼神更是复杂，这可是前世所没有的。前世，她一心想嫁出去，有这么好条件的人家看中她，她乐的都找不着北了，什么都没要，只拿了自己的衣服就嫁过去了……
谁能告诉她，她是该可怜前世的自己，还是为今生的自己庆幸？
这可真是应了那两句话：会叫的娃儿有奶吃。太过容易得到的都不会珍惜。
“谢谢，很漂亮！”这是真话，这年代，给做件衣服的有，可做成这时髦的棉侯样式的很少。至于喜不喜欢的话她并没正面回应。
棉侯，就是这时代这种格子的连帽呢子大衣的叫法。从哪来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谁结婚要是有一件婆家给做的棉侯，那她肯定务有面子。
郭秀丽自然没听出来，她很满意的看着这衣服，往她身上比量了比量，“穿上肯定漂亮。”
历天明却注意到了，他虽然一直和程志、老爷子在唠着家常，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她们女人间的互动。她坐在那，好像娇羞的样子，可他就是知道，她分明是不想多说话的表现。
他的眼神黯了黯，紧接着又坚定起来，他就不信，他搞不来一个小丫头。
张雅兰笑道：“看这衣服就知道，郭姨和天明将来一定会对我们慧雅好。慧雅啊，你结婚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婆婆才行。”
郑慧雅低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第三十三章、租房
郭秀丽把衣服拿出来，张玉杏就更满意了。她不是满意那一件衣服，而是满意那件衣服背后带来的意思。这是历家，历天明和郭秀丽对她们慧雅的重视和喜爱。
郭秀丽见张家人很满意，心里也有些得意，这礼在当地也算上数的。她把包袱里的藏蓝色毛线拿出来，“…也是在江城买的，咱这供销社，可没有这么好的线卖。让程志家的给这孩子织件毛衣穿，结婚的时候穿上就更漂亮了。”这是怕她脱了那件大衣，里面没有好衣服，是给她做面子的。
可张玉杏还是很高兴，摸着那柔软的毛线笑的一脸褶子，“不用她姐给她织，她织的好着呢！”这时候卖的毛线和布料一样，不是蓝的就是灰的，色彩特单一。
郑慧雅会织毛衣，村子里的小姑娘时常聚在一起，把线衣袖口上的线拆了织个手套，袜子什么的。她的大姐比她大的多，参加工作早，找人用旧自行车车条给磨的毛线针，她当成宝一样。
“真的？”郭秀丽没想到她连织衣服都会，她以为她们家生活困难，不可能有线给她织，这太让她意外的，不过心里觉得，或许，儿子的这个媳妇娶的不错。“那太好了，这孩子啊，还真像老嫂子说的，手巧，有内秀！”
这算很好的夸奖了。
张家人就知道，郭秀丽这个婆婆对郑慧雅这个准儿媳基本是满意了。
听着那三个人唠的火热，还有郭秀丽不时投射过来的，略带挑剔的目光，郑慧雅如坐针毡。
她知道，一切与前世不同了，郭秀丽对自己并不是很满意。她喜欢什么样的儿媳妇，她心里清楚的很。她之所以这么大度，这么痛快的同意亲事，还拿出这让张家满意的所谓彩礼，肯定是顾忌着历天明的决定。
而她，也不想，和前世害她的人一起生活。她看到郭秀丽，就想到，她前世劝自己嫁的那个无赖的男人，心里就隐隐做痛。如果只有老太太，她不是不能忍，毕竟她也是被儿女骗了。可和她在一起生活，就得每天面对伤害她的历翠华和历天亮，这让她无法，也不能容忍。
嫁给历天明，是无奈的决定，也是必须走的一步。可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却要由她自己来决定。
她决定再努力一把，为自己，也为她以后的家生活的更好。
她站起来，小声的说句：“大姨，郭姨，你们先唠着，我去外面添块柴禾。”没人阻止，张玉杏还趁机夸道：“不是我说，我这闺女，可有眼力见儿了，眼里有活，招人稀罕！”
郭秀丽笑着点点头，还朝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出去。她心里有些得许的得意，看她们带来的这些东西，要还有人瞧不上的，那她可真是瞎了眼了。她让儿子跟出去，自然不是为了儿子帮她干活，而是让儿子在她面前露脸。
而历天明在郑慧雅说出这话就已经站起来，大步跟在她后面，“我帮你！”
看着二人出去，屋子里的人就都善意的笑了。
郑慧雅没有阻止，她拿块木头绊子添进灶炕里，又要去拎之前程志拎进屋的煤块。历天明赶紧拎起来，用炉钩把炉子上的炉圈拿下来，倒桶里的煤倒进炉子里，又拿炉钩捅了捅，让它着得更旺。二人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没有说话。直到都做完了，历天明才打破沉静，“慧雅，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会让你满意。”这话是应承，也是对之前伤害她的话的描补。
郑慧雅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那眸子里的幽深、痛苦和复杂，看的历天明一愣。“真的？你说话算话？”她的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历天明顾不得多想这眼神里的含义，忙点头保证，“真的，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吐沫成钉，我不糊弄你，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尽全力去做。”
他做完保证，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天在医院里……“慧雅，你说吧，我指定答应你。”
刚还说能做到的肯定做，现在就变成指定了。
郑慧雅心里懒得吐槽了，她抿了抿唇，张口道：“结婚以后，不在你家住。咱们在外面单独住。”看着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心里不由的一阵畅快，“当然，不是要你买房子盖房子，咱们先租一间房子住。”
她没等历天明开口，一口气接着说下去，“其次，你的工资要上交给我，每个月给你妈多少钱，咱们再商量。”说完，她眼神注视着历天明，斩钉截铁的道：“就这两条件，你都能做的到。”
当地农村结婚后一大家子在一起的很多，可在县城里，因为人口多，结婚后在外面单独住的很多，可以说，郑慧雅的这个条件不算过份。
如果历天明不是当兵的，而是在当地工作，那这个条件她都不用提，二人肯定是在外单独居住。
“慧雅，我在家住不了几天就得回部队，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历天明想了想劝道：“再说，你一个女的单独过日子，劈个柴禾拎个煤啥的，也不方便。你跟我家里人一起住，重活不用你，我弟弟就能都干了。平常还有个人跟你做伴，晚上省得你害怕。”
就他那弟弟，懒得恨不得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还能帮她干活。只怕，她和他们一大家子住一起，什么脏的，臭的，累的，苦的，都是她的活才是。
“不，我一个人不害怕，你说的那些我一个人都能干。”她想了下决定下剂猛药，“你家里那个弟弟挺大了吧，我听我姐夫说，比我要大好几岁，眼瞅着也是要说亲的人……你家里也不宽敞……这年龄上，住一块也不太方便。”
她说的也算委婉了，要按她的想法，是想直接说，你二十三四岁的弟弟和十七八岁的嫂子住在一个房子里，真的好吗？
历天明怔了怔，他倒没想过这个问题。跟个比自己还大好几岁的小叔子在一个屋檐下同住，还真是不太方便。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你说的也是，是我考虑的不周。那我就回去找找看，我家跟前有没有出租的房子。离我妈那近些，也方便些，有他们照顾你，我也放心。”历天明是个决断的人，一旦发现自己的决定失误，立刻就改正。
“我想把房子租在河北，平时，我还能出去打个零工，或者干点什么？”她迟疑了下就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让你小妹妹跟我做伴。”
第三十四章、买肉
前世她和这个小姑子历翠霞关系也并不亲近，但历翠霞从来没有难为过她。她嫁进历家，不可能和历家人都不来往，历翠华和历天亮，她不想多来往，可两个小的历天晨和历翠霞，趁他们现在还小，她倒是可以好好相处，拢在身边。
“我的工资虽然不多，可省着点也够花了。不用你出去辛苦。”没有正式工作，打零工都是去那些工厂或县里的砖厂，干些出大力的活，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哪干得了这个活。
“不，既然结婚了，咱们就是一家人，我想让自己的日子好一些，想为这个家尽一些自己的力。”看看，她说的多好听，你要不同意，就是不想我好过。“再说，你不还得给你妈工资养家！”到时候落在她手里能有多少钱？
历天明苦笑，“我妈有工资，我二弟也大了，能挣一份工资了，这事，以后再说，成不？”
当然可以，只要同意租房子远离他们家，只要同意把大半工资交给她，那她以后想怎么样，天高皇帝远，他管得着吗？
事情说定了，郑慧雅被逼无奈的心情终于得到些释放。
心情一好，脸上就带了些出来。
望着她明媚的目光，历天明心里一片柔软，只觉她那点条件实在不算是事。
等二人回到东屋，张玉杏和郭秀丽就都很满意，看二人的神色谈的很高兴，这亲事，就算定下了。
定亲之后就是结婚，郑慧雅前世见面后，是第二年才结的婚。这一世一切都变了，历天明迫不及待的要把亲事办了。
“你看，老嫂子，我家老大过些日子就得回部队上，恐怕这年都在家过不了，要不，就让他们明天回去，把介绍信开了，尽快把事办了？”郭秀丽架不住儿子的眼神，跟她们商量道。
张玉杏其实也想让他们早些结婚，这样慧雅就不用回家干活受罪。“行，就听她郭姨的。”
吃完午饭，送走历家人，张玉杏拿了衣服往慧雅身上比划，脸上尽是满意的神情，“看看，历家条件好，这衣服，做的多好，多板正。慧雅啊，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你婆婆，好好过日子……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也一定会对你好……”老人不厌其烦的给她传授着两口子过日子之道。
大姨夫一直没怎么开口，这时才慢吞吞的插上一句：“敬着点你婆婆，你男人自然会记得，会待你好。”
这是他的亲身经历，他非常感谢这么多年妻子照顾自己瘫痪在炕上的老娘。想当初，他对妻子也很不好，老娘更是天天骂她，可老娘病了，几个儿媳妇，就妻子愿意照顾她。那句人心换人心的话非常正确。
郑慧雅认真听着，她虽然活了一辈子，嫁过两次，什么都看透了，但夫妻间的相处，她还真不懂。谁让她的男人一个是英雄过了没几天就没了，一个是无赖就没过几天呢！
大姨夫和程志去院子的时候，郑慧雅把分开住的话跟大姨和表姐说了。表姐第一个表示赞同，“……我看这样挺好，他那个姐，一看就不是善茬，慧雅这么老实，去他家不得挨欺负。在外面住，一来自由，上面没有婆婆管着，二来，离那个大姑姐远点，事也能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