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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人竟然会让你连舟越的欢送会都能忘记!不过,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不
必介意,欢迎你一起带来。」
「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看起来满慎重的哟!」
「还好。」
「嗯,我不会勉强你的。」
「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从刚才就已经道歉好几次了,我知道,这次就让你缺席,但是我会告诉大家你
结交了喜欢的女人,觉悟吧!」
说完,宫下又笑了笑。
安藤没有办法对他发脾气,在历经儿子死亡、与妻子分居这段愁云惨雾的日子里,
唯一可供安慰的正是宫下送他的礼物。当时他并没有说出「提起精神」那些无意义的话,
只是递给安藤一本小说,要他看一下里面的内容。
安藤第一次得知宫下竟然拥有文学兴趣,也因此了解一本书可以给人勇气。
小说的内容是叙述一个身心受创的年轻人如何克服过去,以及自我成长的过程,那
本书现在被安藤十分珍惜地放在书架上。
接著,安藤改变话题说道:「对了,龙司的组织标本中有查到甚么吗?」
龙司遗体病变的部份,主要是在宫下的病理学研究室进行检查。
「那件事碍…」
宫下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
「要怎么说呢?这件事情我实在是搞不太清楚……你对关教授有甚么看法?」
关教授是病理学研究室的教授,他在癌细胞发生形式的研究方面非常有名。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个老人偶尔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到底说了甚么话?」
「死因似乎不是冠状动脉的闭塞部份所造成的,关教授提出另一个见解……龙司的
咽头部份长著溃疡,你还记得吗?」
「当然。」
安藤记得他在解剖过程中,差点就漏掉这个部份,经由助手的提醒,才在解剖之后
将它切除下来。
「我只用肉眼稍微瞄了一下,但是关教授一看到那个溃疡的部份,你猜他说了甚
么?」
「不要再拐弯抹角了,赶快说出来吧!」
「知道了、知道了,他说那个东西很像天花患者的溃疡。」
「天花?」
安藤忍不住大叫出声。
天花(痘疮)经由疫苗的有效扑灭计划后,已经从地球上灭绝了。一九七七年在索
马利亚发现最后一个患者至今,世界上没有再出现有关天花的感染报告;接著在一九七
九年,世界卫生组织(WHO)发表天花已经从全世界根绝的宣言。
只有人类才会感染天花,因此没有患者,就代表天花病毒已经不存在。
现存的天花病毒是冷冻在液态氮中,放在苏俄的首都莫斯科和美国乔治亚州亚特兰
大的研究设施里。因此,如果现在世界上某个地方传出天花病例,便只能假设其中一个
研究设施的病毒外泄,但这种情况似乎不太可能发生。
「你也觉得很吃惊吧!」
「是不是有甚么地方搞错了?」
「有可能。不过,关教授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随便听听就算了。」
「甚么时候才可以知道结果?」
「大概一个星期。如果真的发现天花病毒,对你来说是一件大事哦!」
宫下说完忽然笑了起来,他也在猜想可能有甚么地方弄错了。
毕竟以他们的年纪来看,不可能实际看到天花患者,想要获得这一类病症的资讯,
只能从有关病毒的专门书籍中去寻找。
安藤曾在书本中看到全身布满天花疹子的幼儿照片,小孩眼神茫然地对著相机。
天花发病的最大徵兆是全身布满疹子,发疹时间是在感染后七天左右。
「可是,龙司的皮肤并没有出疹啊!」
安藤忆起龙司的皮肤在灯光下发出亮丽的光泽。
「嘿,我实在不想说这些愚蠢的话。你知道天花病毒会造成严重的血管障碍,死亡
率接近一百个百分比吗?」
安藤轻轻地摇著头回答:「不知道。」
「这一点我很确定。」
「难道你认为龙司的冠状动脉闭塞,正是这个原因所引起的?」
「我很不愿意事情演变成这样,可是,在冠状动脉内部所出现的那个肉瘤到底是甚
么东西呢?你不是也在显微镜下看到了……为甚么会长出那种东西来?」
「这……」
「你有种过牛痘吧?」
说完,宫下发生一阵奇怪的笑声。
「你还有心情笑!如果真是天花病毒……」
「玩笑归玩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甚么事?」
「先撇开天花不说,如果是由于某种病毒而长出肉瘤的话,应该还有其他人也会因
为相同症状而死……」
宫下在电话的另一端想像各种可能性。
「这不无可能。」
「如果你有时间,可不可以到其他大学问问看?运用你的人际关系,应该可以很简
单查到相关资料。」
「知道了。你是要我去找因为相同症状而死的人,对不对?如果天花真的变成症候
群再度出现的话,这可是大事一桩。」
「别太杞人忧天了。」
之后,两人简单地寒暄几句,便挂上电话。
夜晚的湿气从敞开的窗户潜入屋内,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马路上轮胎的痕迹逐
渐乾涸,宛如两条筋脉往前延伸。
安藤走到阳台关上窗户,将车辆的嘈杂声杜绝在窗外。
他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医学事典,翻到目录那一页。安藤对于天花病毒的知识相当贫
乏,若不是是对病毒特别感兴趣,没有人会将天花当做研究对象。
一般天花病毒是属于「POXVIRUS」科,「ORTHOPOXVIRUS」
属的「VARIOLAMAJOR」和「MINOR」;「MAJOR」的死亡率
是从三十百分比到四十百分比,而「MINOR」是在五个百分比以下。
除此之外,猴子、兔子、牛、老鼠等感染户POX病毒的情况依然存在,不过日本
目前没有发现相关的感染病例,即使有的话,也只是局部的痘疮。
安藤顺手阖上医学事典,他觉得仅凭肉眼根本无法证实那就是天花,有可能只是病
变症状和天花的症状相似而已。他又想到,如果在龙司的体内发现某种病毒,那么从他
和高野舞非比寻常的关系来判断,一定会将病毒传染给她。
以天花病毒为例,病毒附著在口腔粘膜形成溃疡,然后便会释放出病毒。由此看来,
唾液具有很强的感染力量。
安藤立刻联想到高野舞和龙司的嘴唇重叠在一起的画面,他慌忙甩开这种想法,并
将威士忌倒在玻璃杯中,直接一饮而荆安藤已有一年半左右没接触过酒精,身体马上产
生强力的作用,先是喉咙开始热起来,渐渐传送到胃部,他感到十分虚弱,不由得坐到
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勉强让头脑保持清醒。
安藤在儿子溺毙的前一天曾梦到关于海洋的梦,他一直到现在都确信上天早已向他
示警,然而他却无法防止那场悲剧发生,心中始终觉得非常后悔。
此外,在解剖完龙司的遗体后,龙司的腹部露出一截报纸,他将上面登载的数字列
转换成英文字母后,排列出「RING」这个单字,其中又代表甚么意义呢?
安藤不认为这件事情纯属偶然,他猜龙司可能想藉此传达某些讯息给他。
(龙司的丧礼已经举行过,肉体也已经被烧成灰烬,只有一部份成为组织标本保存
起来;感觉上,他好像还活在这个世上,却又无法对人表达他的感受。
尽管龙司的肉体化成灰烬,但是他对语言、通讯的感应与认知并没有丧失。)安藤
在陷入昏睡前的一分钟,盲目地揣想种种荒唐、滑稽的可能性。
刹那间,他的理智顿时从体内冒出来,灵魂由上往下观察自己这具以大字型躺在床
上的躯体。
他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姿势,而且还是最近的事情……在强烈的睡意侵袭
下,安藤终于想到自己在不久前,曾经看到照片中龙司死前的姿势就和他现在一模一样。
安藤不禁开始颤抖,他抗拒浓重的睡意坐起身子,然后迅速地钻进被窝,直到进入
梦乡以前,他的身体仍然不停地发抖……安藤在监察医务院解剖完两具遗体之后,将后
续工作交给同事处理,自己则赶回K大学。先前他从宫下那儿得知龙司的死因有些进展,
一听到这个消息,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以最快的速度冲往学校。
学校正面的新馆刚盖好两年,是一栋十七层楼的现代化建筑,以密集的走廊和旧馆
相连接。安藤从附属医院的正门口进入,穿过走廊往旧病房大楼走去,新旧馆互相连结
在一起的廊道宛若迷宫一般,初次来访的人通常都会迷路。
安藤从病理学研究室的门缝往里面瞧,只见宫下坐在圆椅子上,好像正在查阅文献
资料,一张脸几乎贴在书本上。
他从后面慢慢走近,拍了拍宫下厚实的肩膀。
宫下回过头、摘下眼镜之后,将自己正在阅读的书反面放在桌上,书背上所写的书
名是「占星术入门」。
接著,宫下把椅子转个方向,面对安藤坐著,直接问道:「你的出生日期是甚么时
候?」
安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拿起「占星术入门」翻阅著。
「用占星术算命啊!又不是高中女生。」
「你不要小看它,很准的哦!喂,把你的出生日期告诉我。」
「别管这种事了,你……」
安藤从桌子底下拉出一张圆椅子,动作粗鲁地坐下来,结果让放在桌子边缘的「占
星术入门」掉落地面,发出一声重响。
「啊!镇定一点。」
宫下弯下身子把书捡起来。
「是不是发现病毒了?」
宫下摇著头说:「我询问了其他学校的法医学研究室,是否有和龙司相同症状而死
亡的病例,并且经过行政解剖或司法解剖手续,目前已经整理出结果了。」
「有相同死因的遗体吗?」
「是的,经过确认,有相同死因的共有六具遗体。」
「六具遗体?」
「对方也吓了一跳,只有我们对这种奇怪死亡的尸体做这样的调查。」
「是那一所大学负责解剖的?」
宫下的腹部靠著桌子,伸手到杂乱的档案中找寻。
「S大学有两具,T大学有一具,横滨的Y大学有三具,共计六具遗体,应该还有
其他病例才对。」
「让我看一看。」
说完,安藤从宫下的手中接过档案。
宫下在今天中午之前接到所有传真资料,由于这些遗体的调查报告、解剖报告书等
资料是经过复印之后再传真,每一份资料都模糊不清,读起来相当费力。因此,安藤从
这些复印的档案中选择必要的事项来阅读。
首先是T大学解剖的遗体,死者姓名是岩田秀一,十九岁,于今年九月五日晚上十
一点左右,骑著五十CC的摩托车在品川车站前的十字路口跌倒而死亡。
解剖结果是:他的心脏冠状动脉因不明肿瘤而造成闭塞,死因为心肌梗塞。
Y大学解剖的三具遗体中,有两具是一对年轻恋人,而且是同时死亡的。
能美武彦,十九岁;機遥子,十七岁;九月六日天色未明的时候,这两人在神奈川
县横须贺市大楠山的山脚下,被人发现他们陈尸于租借的车辆中,当时機遥子的内裤褪
至脚踝,能美武彦的牛仔裤和内裤也脱到膝盖处。
由此看来,他们很可能在深夜时分,正想在车上做爱的时候,两人的心脏同时停止
了。解剖结果是:血管内的肿瘤造成冠状动脉闭塞。
安藤嘴里一边喃喃念著「怎么可能」,一边抬头望著天花板。
「你看到车子里的那对恋人吗?」
宫下出声问道。
「是的,这两个人在相同场所、相同时间内同时发生心肌梗塞,如果再将T大学解
剖的岩田秀一包含在内的话,他们几乎都在相同时刻发生冠状动脉闭塞。这到底是怎么
一回事?」
「接下来还有一对母女……你看那边了吗?」
「还没。」
「你仔细看看,她们和龙司的症状相同,咽喉部位产生溃疡。」
安藤急忙翻阅到下一个档案。
在S大学解剖的是一对母女的遗体。母亲是浅川静,三十岁;女儿名叫阳子,一岁
六个月大。安藤一看到母亲的名字,心底总觉得有些熟悉,他停止手上的动作,思考了
许久。
「你怎么了?」
宫下望著他的脸,诧异地问道。
「没有……没甚么。」
安藤继续阅读档案的内容。
今年十月二十一日正午左右,浅川静和阳子乘坐丈夫开的车子,在首都高速公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