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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有的。”那个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又抽了口香烟。
洛凌动作缓慢地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快速瞄了一眼。
走廊上站了三个人，一人穿了军装，两人穿着白大褂，三人身上都沾了血。洛凌将门重新关好，心跳加快地靠着墙壁。
军装她认识，是顾鸣韵看过的那些战争片里面的军装，出自这个时代的兵工厂。军装和一个白大褂背对她，另一个白大褂正对着她这边，她看到对方手指上夹着的香烟，还看到了对方的脸。
那张脸赫然是她见过的民和医院瞿世伟瞿院长！
第425章 停尸间（十六）
洛凌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了。瞿世昌？瞿世伟？双胞胎？没听说过啊。她在网上搜索医院资料的时候，只看到瞿世伟有一个兄长瞿世广，也就是瞿老的父亲，没看到瞿世伟有双胞胎。如果是堂兄弟，可能长得像，却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吧？
那边三个人的对话已经进行到了另一个话题。
“不知道红姐跑到哪儿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了。”
“说不定是出去了。”白大褂说道。
“出去？呵！”军装男嗤笑。
白大褂不吭声了。
“别出什么事就好。等老于养好了伤，我就去找阿红。”瞿院长说道。
“还是我去吧。”军装男说道，“瞿院长你留在这儿。”
瞿院长不答，又抽了口烟。
有飞机低空掠过的声音在大楼上方响起。
三个人静默。
等飞机开走了，那军装男狠狠踹了一脚墙壁。
洛凌就靠着墙壁呢，猛地屏住了呼吸。
“没完没了了！妈的！”军装男咒骂起来。
“至少可以当个钟，让我们知道时间。”白大褂干笑两声。
“这鬼地方，怎么就没弄来个钟啊表的！”军装男重重呼出口气。
“只是我们没找到吧。”瞿院长说道。
蹬蹬蹬……
三人又安静下来。
那脚步声挺响亮的，但有些拖沓，不是皮鞋之类的声音。
洛凌侧耳倾听，就听那脚步声戛然而止，估摸着位置，应该是在楼梯口。
她没推测错。从六楼走下来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和洛凌一样的病号服，右手两根手指上缠着绷带，儒雅俊秀的脸上有着惊慌之色。他站在楼梯口没动，警惕地盯着昏暗光芒中的三个人。
“你是……新来的？”军装男诧异地说道，接着一喜，“哎！终于来了新人了！希望这回能带点好东西进来啊！”
年轻男子很茫然，“你们是谁？”
瞿院长说道：“你好，我是民和医院的院长瞿世昌。”
洛凌心中一凛。
“民和医院的院长不是叫瞿世伟吗？呃……你是之后的院长？”年轻男子疑惑地问道。
瞿世昌无奈地吸了口烟。
军装男又咒骂起来。
“瞿世伟是瞿院长的哥哥。”白大褂低声说道。
这四人隔得距离有些远，但在这种安静环境下，任何声音都被放大，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回荡，有些恐怖。
年轻男子的脚往后挪了挪，“你是瞿世伟的弟弟？瞿世伟……应该只有一个哥哥吧？”
洛凌的心提了起来。
“我们是三兄弟。大哥是瞿世广，我和世伟是双胞胎。”瞿世昌的声音幽幽的，带着怅然。
年轻男子狐疑地看了眼瞿世昌。他离得远，看不到瞿世昌的脸，不然还能相信几分。
“你之前没有遇到其他人吧？”白大褂很和善，对年轻男子解释道，“你见到其他人就知道了。到了这里之后，外面那个自己就消失了。我是说，其他人都会忘记你，你的存在会被抹杀掉。”
年轻男子慌乱起来，“什么？”
“就是这样。”白大褂叹气，“我们遇见过一些人，打听了外面的事情，就是这样了……”
年轻男子的呼吸声变得沉重，不一会儿，他问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民和医院。”白大褂回答。
“我来到了过去？”年轻男子神情恍惚。
“这么说不太正确，这里虽然是民和医院，却不是‘过去’那个民和医院。”白大褂摇摇头。
“有个人说这叫什么异空间。”军装男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从哪儿来的？九院？”
年轻男子怔怔摇头，“我是从泰一医院来的。”
“泰一医院？没听过。”军装男皱眉。
“九院十年前改成了泰一医院。”年轻男子解释道。
“哦？那你知道瞿天的情况吧？”瞿世昌惊喜地问道。
年轻男子点头，“是瞿老吧？他去世了。”
“这样啊……也对……”瞿世昌笑了笑，那股子惊喜劲儿是没了。
“你认识瞿老？对不起，我问了个傻问题。”年轻男子尴尬。
如果瞿世昌没说谎，那他当然认识自己的侄子。
“那是瞿院长的儿子。”白大褂轻声说道。
年轻男子愣住了。
洛凌也愣住了。
“瞿老不是瞿世广先生的儿子吗？”年轻男子脱口而出。
三个人沉默。
“瞿院长被抹杀掉存在，瞿天就成了他大哥的儿子了。他大哥其实终身未婚。”白大褂声音更轻了。
洛凌和年轻男子同时不寒而栗。
“这是我们从后来的人那里听说的事情。”白大褂补充了一句，长叹一声。
说实话，他们听到这消息后是不想承认的，可被困在这里的时间越长，遇到的人越多，就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们的存在被抹杀，他们所做的事情一部分彻底消失，一部分被扭曲篡改到另一人身上。
即使能出去，他们会看到什么呢？出去之后，是他们消失的那个时间点，还是对他们来说的未来？那些被抹杀、被篡改的内容，能恢复吗？如此一想，忽然间就觉得出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压抑和低落的气氛蔓延开来。
瞿世昌这个当事人先打起了精神，看向年轻男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们的话，不如过来和我们谈谈吧。我们也很好奇，未来发生了什么。呵呵……”
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会儿，就走过了过来。
走近后，双方都能看清彼此。年轻男子看到瞿世昌的长相，原来的怀疑尽去，剩下的是更为强烈的恐惧。
瞿世昌当先问道：“你是病人？受了伤吗？”
“嗯。”年轻男子抬了抬手，“手指断了，刚做好手术。”
“哦？未来的医学发展得很快吧？术后康复有什么要求吗？”瞿世昌关心地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都是医院安排的。一年后应该要拆钢钉，这里……”
“钢钉？难道是在你手指里面装了钢钉？唔……这样接骨头吗？”
“钢钉不会锈吗？可以这样放在人的身体里面？”
瞿世昌和白大褂问题很多。
年轻男子哭笑不得，“我不是学医的。”
“哦哦，抱歉抱歉。你刚才说拆钢钉……我们这边没有这个技术，也没这个工具。你要么……去找找看吧。”瞿世昌给年轻男子出主意。
“找什么？”
“找那家泰一医院。”
“啊？”年轻男子惊讶。
洛凌眯起眼。
第426章 停尸间（十七）
“这里是民和医院，这里也是九院，是泰一医院。”瞿世昌笑了笑，“如果有泰一医院的医生进来，有可能帮你做手术。”
年轻男子激动起来，“你是说我能回去？离开这里？”
军装男嘲笑起来，“这里就是这里，和外面不是一个地方。你去了新的医院，也离不开这里。”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将人浇个透心凉。
“异空间……”年轻男子想起刚才军装男说的话。
对建国前的人来说，这个词或许很难理解，但对于新时代的人，这种概念已经稀疏平常，不少电影小说中会用到这些玄幻的概念。只是，任何观众和读者都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进入异空间。
“到那个时代，你会比较习惯吧。”瞿世昌说道。
年轻男子没反应。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白大褂忙提出新话题。
年轻男子闷闷地说道：“我叫司俊，是个钢琴家。”
洛凌抿了抿唇。
司俊，车祸受害者之一啊。他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来到这里就是他们这些车祸幸存者？
“钢琴家……”军装男失望，“那新来的货就是钢琴之类的东西了，嘁”
“新来的货？”司俊疑惑问道。
白大褂解释道：“每次进来人，就会有东西跟着进来，都是那些人的东西。我们推测，是因为我们这些进来的人在外面被抹杀掉了存在，所以我们的东西就跟着进来了。只不过，这些东西会出现在哪里，是不一定的。”
司俊听后，更觉得难过。知道的细节越多，这事情就越真实，他想要怀疑、否定，内心却已经接受了面前三人的说法。
“就……出不去了吗？”司俊问道。
“你可以试试看。”军装男说道。
司俊脸上闪过羞恼之色。
“别在意，他不是讽刺你，而是认真的。”瞿世昌说道，“我们是没有出去，但说不定有人成功出去了。你可以去试试看。”
“怎么试？”司俊打起精神。
“去开门吧。”瞿世昌回答。
司俊茫然，“开门？”
“你进来这里前，是不是单独进入一间房间，关上了门？”瞿世昌循循善诱。
司俊点头，“然后一开门，我就到了这里。刚才在楼上的院长办公室。啊……那是不是你的……”
瞿世昌含笑点头，“是，那里是我的办公室，不过在这里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一间食堂呢。”军装男嘀咕。
“我们就没碰到个厨师，唉……”白大褂唉声叹气。
“所以，只要我在这里单独进入一间房间，然后再开门，就会到不一样的地方，有可能离开这里，回到……回到现实？”司俊激动。
“也不是每次都行。我们试下来，每天顶多转移一次地方。”瞿世昌说道。
“每天一次，这要试多久？”司俊冷静了下来。
民和医院有多少房间？九院有多少房间？再加上泰一医院呢？
“到的房间是随机的？”司俊追问道。
“也不算随机吧。到达同时代的房间可能性比较高。像我们，就经常到民和医院的某间房间，要试很多次，才能到九院，一不留神，就又回到民和了。泰一医院我们还没能去过。”瞿世昌详细地给司俊说明。
“那可能还没出去，就饿死吧？你们……你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司俊忽然问道。
“外面是几几年了？”瞿世昌不答反问。
“2001……”司俊的声音发抖。
“我们是1938年来这里的。”瞿世昌声音很平静。
“时间……难道时间是一样流逝的？可这样的话，你们……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司俊难以置信。
“在这里是死不掉的。”军装男冷冷说道。
“啊？”
“不用吃喝拉撒，甚至不用睡觉，只要不受伤，就能一直活动。”军装男说道。
“啊？”司俊还是无法理解，他的大脑其实已经停工了，那些话进入耳朵，像是嗡嗡的噪音。
“如果受伤，疼痛的感觉会被保留，虚弱、痛苦，这些都会有，可是不会死。到了临界点，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但仍然不会死。只要有药，还是能治疗的。”瞿世昌说道。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洛凌轻轻颤抖。
这是对神灵来说最糟糕的情况！这就是神灵的死亡！
幸好她没有冲动地自杀，可这样一来，她要怎么求生？去试着开门吗？
“怎么会这样……”司俊欲哭无泪，有些颓然地靠着墙，坐倒在地。
“我们也不知道。”瞿世昌摇摇头。
呜呜
防空警报又响了起来。
瞿世昌三人淡定，司俊迷惘地看看头顶天花板。
轰隆隆！
爆炸声响起，整栋楼震颤起来。
司俊吓得差点儿趴地上，惊恐地喊道：“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瞿世昌三人依旧淡定。
“是空袭。不用怕，这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这是空袭啊！我们……”
“不会炸到这里的。当初只有东楼被炸塌，我们这栋西楼没事。”瞿世昌安慰道。
空袭持续了十几分钟，就停歇了。
司俊喘着气，半晌才问道：“空袭……是你们当年经历过的空袭？那外面就是你们那个时代？我们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