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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莫名其妙的厌恶那个许七少爷,她不知道原因,其实那是因为第六感在左右她,那人身上有细微的日式礼仪痕迹。
“我不吃日本菜。”张美溪在杏子的帮助下揭开貂皮的小头蓬,用很坚定清晰的声音宣布:
“我不吃日本菜,你们也不许吃,日本的食物里有很多寄生虫,显微镜仪器下面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你们谁敢去吃日本菜,我就押了去实验室看虫子去!吃不死也能吓死了。”
吃完了鸿运楼,福特车往桃花居开,路上张美溪叫停了车,让杏子去给路边的乞丐发些零钱。
周二少爷和周三少爷都十分紧张。
周三少爷直接出手按住杏子,自己去发钱,大冬天的回来的时候还擦了一把汗。
“山东年年闹灾,这里乞丐都有山东人。”
“平安县里都还很好,家里都没有事,不过就是出些小乱子,运几船粮食回去,什么都好了。”周二少爷有点不以为然的说道,过了好一会,才用很低沉的声音补充了一句:
“大哥又杀了些人。”
……
感谢小天使“妹妹不乖打屁屁”赠送的两张平安符!摸摸哒,开心。
046美溪表小姐十四了
张美溪听了,就让汽车改道回黄四舅舅的公馆,请张家的账房过来问话:
张家的账房五十多岁,戴圆圆片子厚玻璃眼镜,一副极老极糊涂的样子,和黄五舅妈讲话就是含混的福州话,和他家大小姐讲,就是地道清晰的山东话:
“大小姐不用担心,上海人说的米珠薪桂,米像珍珠一样贵,柴火像桂花树一样贵,都是小民百姓零碎买的日子,我们直接买暹罗米,在原产地装洋船,发到青岛港,全部耗费加起来,也才只有上海米店的四成。”
张美溪终究是不放心,张家老宅虽然在密室里堆了一些长毛的金银,但是也实在顶不住年年闹灾。不是天灾,就是兵乱。不光这几年,就是将来,光明也很是渺茫。
张家过年给黄家的年礼十分丰厚,张太太也是每隔三五日就要发电报过来。千娇万宠的独养女儿扔在上海一年半,一句也不提让她回家的话。
张美溪很清楚她母亲的意思,怕平安县不平安呀。
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只是写了一张支票给账房,让他一定要保证家里的粮食供应,不够还来问她要。
米运到青岛,再弄回平安县也难,前几年保安队长周太太就出过事。
第二天,周少爷摇电话过来,让她去春风得意楼喝茶,张美溪很烦躁,那里有喝茶的心情,直接拒了。她现在看英文资料都不能集中精神,只好用手指甲在单词底下划出纹路来,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周二少爷只好亲自过来,找她商量,想动平安制药的一笔钱,买枪!
“买买买,赶紧买,这个肯定是家里要用的,还商量什么,赶紧买呀。”她知道乡下土财主张家的几套路数,养了一些兵丁,每年总要死些人。
周二少爷说了一些门路:
“汉阳造一支要八十块,日本货质量比汉阳造好用很多,只要六十块。只是汉阳造我们还有很多旧的,所以也一定要多定一些子弹。”
张美溪气急,怎么什么时候都是日本货物美价廉呀!
最后两个人还是商议定了,买德国货。
“不要担心钱的事情!”
张美溪强调了一下,但是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做个先知真是好痛苦呀,二战,德国也是烂的很,只是它将来会祸害欧洲,总比日本祸害亚洲强那么一丝丝。
两害相较,选个轻的。很痛苦的选择。
又过几天,周三少爷过来找她,给她送三支德国产的手枪,枪特别新,大约是浸泡在机油里储藏的。
“这是买大枪附赠的,你们每人一支,放在手包里防身也很简单。天暖和一点,我们开了车去郊外,又可以玩又可以练手。”
张美溪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敲击放在桌子上的德国手枪,德国的机器加工技术是最好的,领跑世界一百年。俄国熊现在水平也很高,俄国多占了一百五十多万的土地。在它们的规划图里,还包含了东三省和天津山东。
周三少爷说要防身也是有原因的。
上海这样繁华的城市,街头也总有成堆的乞丐,流浪者。他们或者是来上海找工作,投亲找友失败,暂时没有安置好。又或者是做工的厂子破产了,拿不到钱。夏天还好,冬天尤其是过年期间,就特别的显眼。
社会上的善心人士,也会集资救济一番,连电影女明星小桃有理子小姐都去出席过,回来后给杏子说:
“我看这些上海的社会名流,都比不上咱们大小姐,以前我们跟着大小姐在老家救灾,大小姐都让人在粥上插一根筷子检验,要插筷子不倒才是合格的粥,筷子倒了,就是粥太稀了,要加米。”
杏子出门读了一年书,视野更加开阔起来,就说:
“名流绅士怎么会不懂,他们假装不懂罢了。”
果然都是假装不懂,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
黄副市长过年期间也要请几次客,做几个跳舞会。
黄小姐们都说:
“连着两天穿一样的跳舞衣,简直要被人笑死了。”
黄四舅妈急忙找裁缝,赶制各色新的衣服。把张美溪喊来,训斥她:
“哎呀,我的心肝,每次裁缝过来,你就出门,连个尺寸都不量,虽说年纪小,也该正正经经的裁几件跳舞衣才说的过去,你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和六姑太太可是一点都不一样。”
又假装拿手帕子擦眼泪,看这个舅母操心的样子,比亲母也不差多少了。
张美溪只好胡乱应付,让她们做了几件,跳舞会一次也不去。
黄家的少爷们和小姐们每次都闹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累的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就听见外面有啪啪的汽车鸣笛声。
张美溪回来的更晚。
她也不用杏子帮忙,自己揭开一件狐狸毛的外套,露出里面的竹布夹袄,底下就是配着搭在脚面上的黑色棉裙。
随意的和表哥表姐们打一声招呼,就飘飘摇摇的上楼去了。
黄五小姐呆了呆,忽然一拍手:
“咱们表妹这身衣裳,该不是二十年前做的吧?”
黄四小姐说的要深奥些:
“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没有钱。比没有钱还被凄惨的,就是咱们表妹这样有钱不会花的。”
大家都被黄四小姐的俏皮话引得笑了起来。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尤其是过年这样的快乐时光,简直快如雨天的闪电。
到慧文中学开学的时候,张美溪的作业一本都没有写。
她摇电话找女同学们借了几本,让杏子和桃子用左手帮她抄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杏子和桃子右手的书法都太优秀了。
那个许七少爷又有几次送花过来,后来就没有什么下文,大约是忙,再着,上海的名媛淑女也多的很。
丁家少爷倒是经常会出现,因为他是黄少爷们的玩伴,一直都相好的。
丁太太有一次说过一句酸话:
“黄家的门第,现在是又高了不少。”
社交圈里的贵人富太太们,将自己小账本上张美溪的备注又改了改:
“副市长的外甥女,乡下土财主,读了慧文中学,眼光高,十四岁。”
047医学界波澜又起
桃花居的实验室布置完成后,原本前后院子里的桃树加起来也有七八颗,周二少爷不知道出于什么意思,又在院子里移栽了几颗成年的杏树。
到春天的时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杏似云烟,香雪挂枝。在这桃杏争春,春色盛极的院落里。
张美溪穿一身明黄长袖旗袍,幽幽静静的坐在院子里,明明是每样都是艳丽美好的,偏偏就给人一种孤单寥落的意境。
穿素色法国白绸布旗袍的杏子端了一只托盘,放在她身边的桌子上,是两个白瓷的碟子,放了两色水果,是暹罗文旦(泰国柚)和花旗橘子(金山橘)。
水果在南方的冬天并不算难得,最难得的是在春天。
张美溪见那两碟子水果都已经剥掉了皮,分成小块,晶莹剔透,引人生津。就想尝上一口。
一旁边早有一双白皙修长鲜葱一样的玉手用竹签插了一块,放进她的嘴巴里。
杏子失笑,用嗔怪的语气说:
“就你最殷勤。”
穿桃红色洋缎子旗袍的桃子,挑衅一般,得意地看了杏子一眼,意思很明白:
“就算我再忙,这大小姐身边第一贴身亲近丫头的位置,也站的牢牢的。”
杏子终于不淡定了,凑的更近一些,伸手去拿竹签:
“来,大小姐,我喂你。”
张美溪落荒而逃。
慧文女中的国文课程,换了一位更朝气鲜活的先生,这位国文先生不光讲一些唐诗宋词元曲的国学精华,还喜欢大段的背诵白话新诗。
天上飘着些微云,
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
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
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
这个是著名的白话诗人刘半农1920年的作品。
课堂下面的女学生们一片憧憬神往之色,
张美溪昨天在实验室写报告到凌晨两点,她此时合着国文老师念诗的拍子,胡乱的将这首白话新诗接下去:
“春风这么暖呀,太阳这么大,教我如何不想睡呀!春天不是读书天呀,教我如何不想睡呀。”
把胳膊圈起放在课桌上,将半个脑袋贴上去,眼睛慢慢的合拢起来,和周公相会去了……
这么美好的春光,偏偏就有一堆急功近利的人不懂得欣赏,一定要辜负它。
三月,浙系的军阀大头目汪大帅,督抚东南五省,又在中央政府挂着一个执行委员的名头。
汪大帅文武双全,早年留学日本多年,学了一肚子经天纬地的学问,又有治国安邦的志气,他最佩服日本,言谈中必要提及“明治维新”。
“明治维新”是发生在中华的邻国日本的一场社会革新运动,由日本的统治阶层发起,
建立君主立宪政体。经济上推行“殖产兴业”,学习欧美技术,进行工业化革新,并且提倡“文明开化”、社会生活欧洲化,大力发展教育等。这次改革使日本成为亚洲第一个走上工业化道路的国家,跻身于世界强国之列,是日本近代化的开端。
短短六十年的时间,日本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汪大帅的意思就是,要把日本的经验在中国复制一次,他出任东南五省督抚以后,新鲜的法令一道道传达出来。
其中就有一道“废止中医”的命令,引起了轩然大波。
本来在民国的时代,中西和西医是相看两相厌的,中医认为他们是中华千年文化精粹的传承,和国文,国宝一样,要称呼自己为“国医”,而西医是从西方传入的,就叫它们“西医”。
西医们完全不同意这个称呼,他们认为,自己是代表了最先进的科学发展,要战胜一切旧的封建糟粕,自称是“新医”,把中医叫做“旧医”。认为中医是老旧的,应该被淘汰的。
就连国内的病患们,也是摇摆不定的,常常就有人爆料:
“我得了重感冒,几乎不能喘气了,西医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让我卧床休息,喝点葡萄糖水,补充卫生素。差点就把这条小命送掉了。我改了去看国医,一副药下去,立刻出一身热汗,生龙活虎一样了。”
又有病患的说法完全不同:
“旧医,有要经霜三年的甘蔗,又要鲜活的蟋蟀两对,全都是巫师的伎俩,这不过是一个传承千年的骗术罢了。”
又说:
“我一直到死决不会麻烦中国郎中的。”
东南五省督抚汪大帅倒是一点不通医术的,他的理论,完全来自日本,日本的明治维新,第一件事情,就是废除汉医,他自然也要照搬。
“人体医学,其对象在于个人,其目的在于治病,今日之卫生行政,乃纯粹以科学新医为基础,而加以近代政治之意义者也,今旧医所用理论,皆凭空结构,阻遏科学化,旧医一日不除,民众思想一日不变,卫生行政一日不能进展。”
在这样的理论指导之下,一道道限制中医的命令被发送出来:
第一就是学校,禁止大中小学开设关于中医的课程,中医专门学校,全部责令停课。
第二就是杂志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