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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晴兰嘴里发出“呃、呃”声响,“不、不……我……不想,不想死。”
子文语气轻柔地道:“不是我想让你死,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说完这句话,子文抬手打了个一个清脆的响指。
响指声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子文身旁。
子文凛冽的眼梢飘逸出悠然的弧度,“好了,处理完年羹尧,再处理掉纳喇星德,一切碍眼的东西,一切阻碍我的东西,便可以彻底不复存在了。”
三首瓮声道:“他,去了公主府。”
子文嗖地剑眉颦蹙。浑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那只苍蝇又去了?”
三首道:“是。”
子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都是第几次了?那只苍蝇……真该尽快拍死他。”
三首道:“进去了。但不是公主接见。”
子文淡淡睨了三首一眼,“这个我当然知道。”——除了起初的几次,萱儿和他见面,也只是想让他别去公主府烦扰,可纳喇星德不听,后来也就变成了萱儿身边侍女招待。最近两个月,纳喇星德虽然隔三差五便去一次。但却一次都没见到萱儿的面儿。
纳喇星德,反倒是不如他那个傻儿子在公主府受到欢迎。
寒风呼啸的冬日里,长乐殿中足足烧上八个炭盆。俱是上好红箩炭,通红的炭火,哔哔啵啵燃烧着,散发的烘人的热气。
宜萱走进殿中。便脱下了里貂皮斗篷。淡淡吩咐道:“不必亏待了他,好生在无忧殿招待着,好茶好水,只是不许他近内院半步!还是照例说我不在,至于我去了哪儿,随便编排就是了!”
翠雀笑道:“公主放心,玉簪姐姐应对了那么多回,早已熟稔。”转而。翠雀又道:“倒是二公子,已经照旧带去了畅安堂书房。和咱们公子一块学画。”——畅安堂便是无忧殿后头那个五间阔的书房,也属于外院的范畴。毕竟郎世宁的身份,也不适合进入垂花门以内。
宜萱点了点,饮了一盏热腾腾奶茶暖了暖胃。这几个月,纳喇星德倒是发挥出死皮赖脸的本事了,三五日便要来一趟,若是不让他进来,他就坐在公主府外头台阶上,让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笑话!
所谓人不要脸则无敌!宜萱着实没法子了。
得,你想进来,没问题,好好再外院喝一肚子茶,喝个一上午,然后带着你的小呆瓜儿子打道回府!
比起纳喇星德,萨弼的确可爱得多了,只要给他几盘香喷喷的点心,他比兔子都乖!
宜萱觉得身子暖和透了,便披上斗篷,径直去了畅安堂书房。
郎世宁那别具西方特色的汉语,在外头就能买听见了,他大声地道:“光线!光线!这个非常重要!!还有立体感!不是只描绘出形状就可以了!”
紧接着,就是小孩子耍脾气摔东西了,盛熙大呼道:“什么鬼东西!我不学了!!”
宜萱无奈地摇摇头,推门进了堂中,笑道:“熙儿,怎么又任性了?”
盛熙哼了一声,嘴巴撅得老高,估计都能挂一壶酱油了。
郎世宁急忙上前来打千儿,“公主殿下安好!您请尽管放心,您的儿子每天都会说不学了,但他每次都只是说说而已。”
看着郎世宁那一脸自信的微笑,又看到熙儿那张气鼓鼓的脸,宜萱忍俊不禁。
徐步上前,走到那个埋案挥动石墨铅笔的小呆瓜萨弼跟前,那宣纸上,是盛熙俊俏可爱的素描像,只是嘴巴是撅着的,眼睛是怒目圆瞪的,当真表情生动极了。
如果不是已经见过许多次萨弼的素描天赋,宜萱也不敢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些,而且这个孩子,还是先天智力发育迟缓,连话都说不顺溜。
但是老天爷,是公平的。他在别的方面亏欠了萨弼,但却在有的方面大大弥补了他。
萨弼的素描,连郎世宁都赞叹不已,比起盛熙,他更认可这个孩子。
郎世宁道:“二公子的进步神速,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开始画油画了。”说着,他瞄了一眼盛熙的素描,今日郎世宁是叫二人互画对方,萨弼把盛熙画得无比写真,而盛熙却把萨弼画得……额……那是萨弼吗?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宜萱恨不得掩面遁逃,良久道了一句:“陶冶情操而已,本宫不会太较真的。”
“额娘!你什么意思?!”盛熙气呼呼地跺脚,“难道我连个傻瓜都不如?!哼!!”
宜萱指了指盛熙的画作,又指了指萨弼的画,然后耸了耸肩膀,意思是事实胜于雄辩,嗓门再大也没用。
盛熙气得无处可法,只能再度拿起素描石墨笔,咬牙切齿重新铺开一张宣纸重新作画。
这时候,萨弼也画完了,他轻手轻脚拿起刚画好的盛熙的素描画像,亲手捧着送到了盛熙跟前,他仰着一张难掩傻气的纯澈笑脸,道:“哥哥,给。”
盛熙鼻子一哼:“你也瞧不起我吗?!!哼!我早晚会比你画得跟好!!”
萨弼依旧傻笑着,也执着地捧着画,道:“给,哥哥。”
盛熙腮帮子气得都鼓起来了,活像一只蛤蟆,他吼道:“我才不要呢!!”
宜萱无奈地笑了,她走上前对萨弼道:“好了,我替熙儿收下就是了。”
萨弼仰着脸,高兴极了,他点头道:“姨姨,安好!”
“姨姨”这个称呼,是宜萱叫萨弼叫的,反正“额娘”这个称呼,宜萱是不接受的。退一万步,就算宜萱接受,额……估计熙儿会暴走的。让萨弼叫她“姨”,熙儿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宜萱看着那画作,忍不住道:“傻子?天才?——或许都是吧。”宜萱侧身交给随从的翠雀守着,便叫红桑将点心与奶茶奉了上来。
三碗杏仁奶茶,四碟精致的小点心,用来招待郎世宁师生三人。最开心的自然是萨弼了,现在对他而言,最美好的事情,一个是画画,另一个便是吃点心了。
萨弼现在已经学会洗手了,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小手满是石墨污渍就去抓点心。他扑棱棱笨拙地在温水中仔细搓洗这自己胖嘟嘟的小手,直到洗得干干净净,还不忘扬起手让宜萱检查检查。
他依旧像是个三四岁的孩子。
萨弼抓起珐琅梅花式小叠中的杏仁佛手,大口大口咀嚼着,满脸笑容洋溢。
郎世宁忍不住赞叹道:“这个孩子的灵魂,无比纯洁。”
“哼!”——盛熙不屑的哼哧声,随之响起。
可在宜萱眼中,这只是小孩子斗气,着实可爱。
“明日便是腊八了,郎画师便歇息到年后,过了十五再来教导素描。”宜萱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又叫红桑奉上了年节礼,算是奖励一下郎世宁勤勉教导盛熙和萨弼。
颜色鲜艳的彭缎两匹,可以用来裁制新年新衣裳。
梅花银锞子四枚,都是五两一颗的,共计二十两。
犀角人物八仙杯一对,乃是内廷造办处的手艺。
象牙十八罗汉鼻烟壶与象牙渔樵耕读鼻烟壶各一,亦是出自内廷。
——这般规格的年例,对于郎世宁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也着实算得上是丰厚了。
郎世宁忙恭恭敬敬谢了恩,这般额外收入着实是超乎他想象的。(未完待续。。)
ps: 第一更
二百三十四、年家倒台
宜萱看着呆呆傻傻的萨弼,只顾着吃杏仁佛手、喝杏仁奶茶。这个孩子,似乎很喜欢甜杏仁的味道,小鼻子也很尖,一下子就你那个闻出来,他不记得点心叫什么名字,但鼻子认得那个熟悉的味道。
宜萱叫把剩余的半碟杏仁佛手都装入一个大荷包中,让萨弼自己拿着回去慢慢吃。转头又吩咐叫身后侍女银兰,将给萨弼的年节礼物送上。那是一件小斗篷,面料是上好的银红色贡缎,五子登科的绣纹,只是里料特殊一些,乃是今年剩余的里貂皮。
宜萱亲自将这件里貂皮小斗篷披在萨弼身上,轻声道:“以后穿着这个,比棉袄可要暖和多了。”
萨弼虽然懵懂,却明白旁人对他的好,便傻呵呵笑着作揖:“谢谢,姨姨。”
“哼!”——不消说,又是盛熙的声音,那哼声里多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宜萱看着儿子那气鼓鼓的腮帮子,无奈地叹道:“好了,熙儿!最好的里貂皮不是给你做了身新大氅吗?”
盛熙撅着嘴巴,气哼哼道:“凭什么给他呀!”
宜萱呵呵笑了,伸手捏了捏儿子的腮帮子,道:“你跟他犯什么酸、置什么气?”——不过是一件里貂皮斗篷而已,对于她丰厚的家私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宜萱也不过是看着萨弼虽然穿得厚实,却连身皮草都没有,所以才叫针线房按照他的身量。做了这么一件。斗篷这东西,尺寸略大些也没关系,对于小孩子来说。还能继续穿好几年呢,即使身子长高,短了些也能将就着用。所以,宜萱才选择斗篷。
年礼派发完毕,宜萱便吩咐银兰道:“把萨弼带去无忧殿吧,让纳喇星德带着他打道回府。”
无忧殿。
纳喇星德看到萨弼身上多出来的一身斗篷,仔细翻开一看。见竟然是内用的里貂皮,便问:“是公主给你的?”
萨弼展颜笑得开心,他点头道:“姨姨。给的。”
纳喇星德一时有些怅然,“她对你的好,倒不像是假的……”纳喇星德忍不住喃喃道:“可她为什么对秋黛,对瑛瑛那么坏……”
萨弼突然嘟着胖脸道:“姨姨、好人!!不是。坏人!”
“知道了!”纳喇星德突然有些不耐烦。他伸手牵着萨弼的小手,便道:“回侯府吧!”
萨弼笑着“嗯”了一声,他从袖子里掏出装满了杏仁味道点心的大荷包,从里头抓住一块杏仁佛手,高高举起来到:“阿玛,吃!”
纳喇星德有些气闷地道:“你出了吃,还会干点什么?”
萨弼立刻道:“画画!”
纳喇星德顿时无语凝噎,半晌后才道:“跟这个洋人。学那些给奇技淫巧有什么用?”他看了一眼傻乎乎的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无奈地摇头道:“罢了,反正你也学不会旁的了。”
雍正三年之初,冰雪料峭。
那个煊赫一时的年大将军,被割去了爵位以及川陕总督职位,被贬为杭州将军,逐出京城。
遭受了如此晴天霹雳的年羹尧却不甘心认命,他走到江苏宜兴便逡巡不前,更指使党羽为他保留川陕总督之位,似乎他觉得皇上只是碍于那些言官弹劾,才不得不将他贬谪,而他也很快就会官复原职。
可他这一举动,着实大大激怒了雍正皇帝。得知此事的雍正,下旨命人将年羹尧擒拿回京,直接下了吏部大狱,并将其兄弟子侄一同拿下,着吏部与大理寺审问定罪。
这一年的隆冬腊月,年羹尧被列大罪九十二条,其中大逆罪五、欺罔罪九、僭越罪十六、狂悖罪十三,专擅罪六、忌刻罪六、残忍罪六、贪婪罪十八、侵蚀罪十五。
这一天,宜萱进宫给额娘请安,额娘却突然叫她来养心殿给汗阿玛请安,却看到了跪在养心殿白雪皑皑积雪中的惠贵妃年氏……还有七阿哥弘旸。
宜萱身上披着雪貂斗篷,尚且觉得冷,何况年氏与弘旸都穿得那么单薄,母子俩已然在寒风中打哆嗦了。小小的弘旸瑟缩在母亲怀里,小脸已经发青发紫,叫人看了着实不忍。而年氏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想要给他一点温暖,可年氏自己的身子也冷得如冰坨一般了,如何能给弘旸温暖?
宜萱疾步走上前去,“惠贵妃,您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还在禁足中吗?
年氏抬头看到是宜萱,这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再不来,我二哥就要被皇上赐死了。”
这种事儿……终究还是瞒不住的。就算汗阿玛不想让她知道,可总有人愿意透露消息,让年氏感受到末日般的凄冷。
宜萱叹了一口气道:“可您这是抗旨啊!”——翊坤宫并没有派遣侍卫把守,年氏想出来,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抗旨的罪名,又岂是那么好承担的?之前年氏虽然有怨也有恨,却也不敢走出翊坤宫半步。
如今……到底是那是她的亲兄弟啊!在旁人眼里,年羹尧该被千刀万剐,可在年氏心目中,那确实她至亲的哥哥啊!身为妹妹,怎么可能看着他死呢?
年氏眼里有哭不出的泪,她朝着宜萱苦涩地笑了:“抗旨便抗旨,顶多皇上杀了我。只要能救二哥一条命,我死了又何妨?”
这时候,在年氏怀里的弘旸哆嗦着道:“大姐姐,我、我好冷……”
宜萱心头不由一揪,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