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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湖上的千瓣莲已经袅袅擎起了一朵朵带着红晕的鼓鼓花苞,宜萱仔细瞅着,数量着实不少,只怕今年又要莲花满湖了。
去年那对鸳鸯,因叫人特意给他们筑了巢,所以便在园中越了冬,如今湖水里又多了一群小鸳鸯,足足有十只之多呢!一个个都绒绒团团,小巧玲珑,可爱极了!且在鸣鹤园中,生存环境可比木兰好多了,而且还没有天敌,所以孵出一大窝小鸳鸯,都活了下来。
现在一对大鸳鸯,正带着小鸳鸯们毫不客气地在宜萱的湖上捕捉肥美的鱼虾。
宜萱正坐在宜芙水榭的美人靠上,胳膊随意搭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柄苏绣荷塘月色团山,镂雕葫芦的象牙柄与她纤细的手指一般白皙如玉。
子文抬手,用指尖点了点宜萱手中的苏绣团扇,道:“现在还没热到扇子不离手的时候把?”
宜萱扬起团扇,半遮脸颊,道:“这可不是扇风的,是留着好看的!”说着,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妩媚又含蓄的笑容。
子文笑着将宜萱一把拉入怀中,“没有这扇子,萱儿也好看!”
宜萱半嗔怒地瞪了他一眼,“熙儿还在那边亭子里呢,也不怕被瞧见了!”盛熙就在不远处的忘忧亭中跟着郎世宁学习素描。
大概是这孩子发愤图强了,进境不错。已经能画得颇有几分相似了。郎世宁是个聪明的歪果仁,自然会把不该看到的不去看,不该听到的也不去听。他的嘴巴也严实。
原本只打算叫儿子学一年画,却没想到纳喇星德的死,盛熙还是只能窝在家中,所以便继续聘用这个后世闻名的大画家教导自己儿子了。
郎世宁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每天教半天,偶尔给宜萱画幅画——这个他也很乐意,因为每次画完之后。都有一笔丰厚的“润笔”赏赐,动辄是他一个月两月的束脩钱!郎世宁在外头忙活着传教,自然需要钱。顺天府尹知道他是公主府聘的先生,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个歪果仁也没干什么坏事,不过是跑到贫民窟一类的地方,发放弥撒饼。然后对那些穷人、乞丐之类的传播什么“主的荣光和信仰”。
所以。为了维持能够传教的收入,已经公主府给他带来的传教便利,莫说宜萱勾搭小叔了,就算宜萱杀人放火,郎世宁这个虔诚的教徒,也会为了能继续传教而守口如瓶。
直到时至晌午,郎世宁的工作时间结束,他来向宜萱跪安告辞。“公主殿下,小公子的素描已经不错。可以开始学习正式油画了。”
宜萱瞅了一眼那宣纸上描绘出的亭台楼阁,也暗暗点头,“既然如此,明日便开始学吧。”
盛熙听了,高兴地眉飞色舞,“我现在总算超过萨弼那个小傻瓜了!”
宜萱瞬间黑线,原来是不甘心落后萨弼,这兔崽子才这么努力的!萨弼可就学了那么几个月的素描而已,你都一年半了,才追上人家的水平,有毛好得意的!
不过萨弼现在跟着他祖母郑老太太幽居在一起,自然是没机会学习油画了,倒是可惜了这个一个天才。
子文这时候不咸不淡地道:“看样子该把那个小呆瓜给叫来,继续学画!”
盛熙听了这话,瞬间成了苦瓜脸。
郎世宁却满是惊喜之色,“那个很有天分的孩子要来了吗?”
听到郎世宁说“很有天分”,盛熙脸颊气鼓鼓的,跟只蛤蟆似的,眼神里也相当不爽。
宜萱却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和郑老太太打交道!”
宜萱的话才刚落音,底下侍女便来禀报说,郑老太太求见。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最是不禁念叨。
宜萱侧脸看了一眼子文,努了努嘴。
子文脸色有点不愉,“什么意思?”
宜萱用团扇遮住半边脸,“子文,你回避一下成不?”
“不成。”子文淡淡回绝,一副高冷男神的模样。
宜萱眼角抽出了两下,这主果然从来都不是好伺候的,只得哀求道:“郑老太太来了,我总不能不见,可你在这儿,让她瞧见了,终归不好。”
子文哼了一声,一副冷傲的姿态,“瞧见又如何?她还敢出去乱说吗?”
宜萱想了想,倒也是,郑老太太如今心里可已经认定盛熙是子文的儿子,她和子文的关系在郑老太太眼里估计也是奸情已久了。她既然在这上头碰了一次头破血流,应该不会蠢到第二次散播流言出去。
想到这些,便叫人请了这位郑老太太进来。
郑氏如今真的是老了,走路拄着拐杖还慢得跟蜗牛似的,来到宜芙水榭的时候,人已经气喘吁吁了。
宜萱仔细一端量,才发现她身上穿了一身灯草灰色的福纹罗衣,那料子似乎是次等的杭罗,而且已经半旧不新了。现在的郑老太太全然没有了从前的富贵和气派,看上去完全只是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婆。
“公主金安!”郑老太太拄着拐杖朝她弯下身子。
宜萱微笑道:“老太太这把年纪,还辛辛苦苦亲自上门,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郑老太太满脸皱纹,笑容也甚是和善,“老身是来求公主了。”
宜萱呵呵笑了,子文就站在她旁边,郑老太太却好似没看见一般,宜萱便道:“老太太有事儿,照例该去侯府才对,怎么?是侯府都满足不了老太太的需求吗?”
郑老太太忙道:“侯府对老身很好,只是老身是为小孙子萨弼而来,侯府着实帮不上忙。”
“萨弼?”宜萱眼睛一眯,倒是猜不出这老太太有想干什么了。纳喇星德的死,宜萱可不相信,郑老太太丁点不怀疑她!
郑老太太几分谦恭之色来,“萨弼那孩子,虽然痴傻,却极喜欢西洋人的画,从前也在公主府上学过一段时日,公主也知道他在这上头有几分天分!所以,老身特意恳请公主,让他重新来学画,就当是可怜这痴傻的孩子,好叫学一门手艺,日后老身去了,他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饿死街头?就算萨弼一辈子坐吃山空,也用不完郑老太太的遗产!
可郑老太太态度放得如此谦卑,宜萱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对于萨弼,宜萱终究是可怜他几分的,更要紧的是,有萨弼在,对盛熙便是个极大的督促。
宜萱侧脸看了看子文。
子文对她浅浅一笑,显然是表示赞成。
既然如此,盛熙万分不愿的苦瓜脸就被不在宜萱考虑范围之内了。
如此,便是定下这事儿了。
随后,不出两日,郑老太太便安排了仆从,把萨弼送来了宜萱的鸣鹤园,宜萱淡淡吩咐安排这个小呆瓜跟盛熙住在一起。结果盛熙好几天都没给宜萱这个娘好脸色看。
盛熙一来,就夺走了郎世宁所有的赞美和惊叹。即使很久没有画过素描,萨弼所表现出来的异于常人的天分,还是很快甩开了盛熙这一年来的奋力追赶。
开始学油画了,从绷画布、熬胶,到一层层着色,萨弼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细心和耐心,刚刚开始油画,便已经可圈可点。这叫盛熙的小脸蛋几乎每天都是黑沉沉的。可萨弼却整天呲牙笑呵呵,甜甜叫他“哥哥”,让盛熙有气无处可发,只得奋发图强。
只可惜,萨弼是整日都抓着画笔,可盛熙下午却要练习骑射,晚上还补习四书五经,自然很快就被萨弼这个小呆瓜甩出了十条大街。
宜萱见儿子愈发恼怒,只得从中劝慰:“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萨弼只是画画好而已,要是论气骑射和读书,都是没法跟你比的。”
这话,总算让盛熙找到了一点安慰,可后果就是盛熙对油画愈发不上心了,让郎世宁这个先生着实无可奈何,可他又不敢不仔细教导,一个细心的老师碰上一个不上心的学生,着实够叫老师憋屈的了。可偏偏,他不能训斥、不能责骂,更不能动用体罚和暴力。
这样苦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雍正六年的春天,盛熙出孝了,十二岁的盛熙重新被他的亲外祖雍正陛下抓回宫读书了。郎世宁在公主府的工作也结束了,他继续回到圆明园里当他的画待诏,却嘱咐自己的得意弟子萨弼,一定要继续画油画,并留给他许多兔胶、画布和颜料。
这两年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大事,说非要挑出件大点的事儿,就是五阿哥弘昼分府的时候被他老子赏赐了一个多罗贝勒的爵位,总算不是光头阿哥了。
盛煦娶了佟佳令兰为妻,如今令兰已有身孕,只待瓜熟蒂落的一日了。
五贝勒福晋的侄女则给怡亲王府生了嫡长孙,叫婆婆兆佳氏欢喜得不行。
而和五贝勒一起分府的四贝勒却悄无声息地过了两年,他没有被雍正分派任何职位,貌似是要安分地做个富贵闲散人了。
而宜萱的亲弟弟弘时,在雍正五年添了第三个儿子,是他的侍妾苏氏所生,这个孩子周岁后被雍正陛下取名为“永璋”,而在这个孩子周岁后不久,一直不得宠的美人侧福晋乌拉那拉昭娴传出了有孕的消息。
这下子,摇摆不定的乌拉那拉承恩公府,怕是要考虑倒向端亲王府了。(未完待续。。)
二百七十八、不想结婚
这一日恰好是休沐,盛熙去勇毅候府给祖宗上香,又看望了伯母和兄嫂,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宜萱吩咐底下人摆饭,只听盛熙道:“这两天大伯母身子似乎不大舒服,大约是早年操劳留下的病根子,偏生大堂嫂现在身子已经重了,现在侯府有些乱腾腾的。”
宜萱“嗯”了一声,“好在现在侯府比以前简单,也就三个半主子,过些日子他他拉氏身子养好了,这点事儿处理起来还是不费力的。”——三个半主子,包括侯爷盛熙、老夫人他他拉氏、盛熙媳妇佟佳令兰,还有盛熙的一个妾,宜萱只知道是家生奴才出身的,还算安分。妾算不得正经主子,所以只算半个。
盛熙端起那碗碧粳米饭,突然咧嘴笑着道:“额娘,我还碰见一个小丫头了!”
“丫头?”宜萱象牙著上夹了一枚饽饽卷子,不由疑惑。
盛熙笑嘿嘿道:“长得脸蛋圆圆的,跟大苹果似的小丫头,就是挺笨的,居然在侯府里迷路了!”
宜萱微微沉吟,便径直问:“她是谁?”
盛熙扒了一口饭进嘴里,两腮鼓鼓的,他呵呵道:“她让我带她去大堂嫂屋,我才知道那小丫头是大堂嫂的妹子,叫令茹。”
宜萱瞬间噎住,她不是小孩子,所以不会觉得这是巧合。
偏生盛熙去侯府的时候,就遇上了那个当初赫舍里氏极力推荐的孙女。那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估计不会有这些心机,但是她祖母有,她堂姐令兰也想必愿意极力促成。
皇贵太妃佟佳氏。这个先帝朝后期唯一的贵妃,能够稳稳屹立不倒,而且比孝恭仁太后更得到雍正的尊奉。甚至在之前雍正要杀她亲兄弟隆科多的时候,她明智地没有为隆科多求一个字情。而她和她家族也因为这种明智,在隆科多死后,依然屹立不倒。
所以,皇贵太妃。可以说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
她明白后宫里不可能出一个佟家的嫔妃,皇子福晋也不可能成为佟家格格肖想之物,所以目标选中了盛熙吗?
盛熙是雍正亲外孙。所得宠溺丝毫不亚于皇孙,又是宜萱这个唯一的帝女固伦公主唯一的儿子,两个唯一加起来,再加上曾经九岁恩封一等伯的荣耀与恩宠。的确也足够叫皇贵太妃动心了。
其实。她对那个叫令茹的小姑娘并无恶感,她不过是年龄合适、身份合适、模样也合适,所以才被推了出来。
此刻,宜萱忽然想到,当初勇毅候盛煦和佟佳氏内大臣夸岱的嫡长孙女的婚事,那么容易就一拍即和,只怕皇贵太妃早就深远地想到了今日!
勇毅候府是盛熙的本家,勇毅候盛煦是盛熙自幼一同长大的嫡亲堂兄。这样的关系,盛熙自然是会时常回侯府。而身为勇毅候夫人的佟佳令兰。自然也足够的机会,用一个合适的方式将自己的妹妹引荐给盛熙,当单纯的小男孩小女孩相识。
先帝晚年屹立不倒的贵妃、高居老牌四妃之上的佟贵妃、如今的皇贵太妃,经历了一辈子宫闱,果然心智谋算不简单。
“熙儿,你喜欢那个佟佳令茹吗?”宜萱轻声问道,虽然皇额娘心中的人选是和鸾,但婚姻的事儿,她并不像勉强熙儿。不管令茹的长辈与家族是怎么谋划深远,但这个小女孩本身的确没不好。
因此盛熙和令茹的偶遇,虽然会让宜萱有些不舒服,但她还不至于因此厌恶那个小姑娘。
盛熙嘴里咬着一块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