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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说,国公爷大是不满,又是咳嗽几声。
夫人瞟了国公爷一眼,嘴里淡淡地说道:“夫君嗓子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要我请个大夫,给夫君抓上几副药?”
国公爷气结。
小道士听了好笑,忙低头装作没听见。
端起桌上的茶,夫人抿了一口,问:“上次你说,玉清元始天尊显灵,亲口对你许下了‘三生三世,十年姻缘’的真言,想来这里面有个故事。今天刚好有空,你就说来听听。”
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
小道士清了清嗓子,立马,进入了状态。
“那是我前世的事。”
“前世,我是一个书生,从小就饱读诗书,才名远播。那年,正值大比之年,我进京去赶考,誓要金榜题名,不夺个状元,也要得个榜眼。”
“到得东京,我借宿在一家道观那,在那日夜苦读,准备一举成名,从此天下皆知。”
“那一夜,月光大好。我读书疲了,就去道观的一角,静静地赏月。”
“然后,我忽然听到,一墙之隔的那座小院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女子的声音极柔极轻,就像那时春夜里的一缕春风,听了我心都软了。”
“那女子说道,‘皎皎风动绿树,盈盈月映冰霜’,这句大好,却总感觉不尽人意,哎!”
“我一听,脱口而出,不如改成‘皎皎风前玉树,盈盈月下冰魂’”
“这话一说,我心里便感后悔。这女子才情如此之高,必然是名门闺秀。自己这样冒眜地接过话头,却是唐突了佳人。”
“我等了好一会儿后,墙那边依旧没有动静。我心里有些失望,只以为那女子已经走了。我正想转身离去,却听墙那边说道,公子大才,小女子受教了。”
“我大是高兴,连忙问,姑娘可否将全词念来听听。”
“那女子犹豫了下,终念了出来。我听后,觉得有几处略有不妥,便一一指出。那女子便和我雕琢起这词来,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宣告完成。”
“完成后,她便轻声地,将这词唱了出来。”
说到这,小道士停了一下,似又回到了那一夜,再次感受到了那月下的震撼。
“她精通音律,声音更是柔和动听,这一唱出来,我便觉得,觉得自己醉了,醉得浑不知天地在何处,自身又在何处。”
说着,小道士轻声将这词,念了出来:
西江月·落寞寒香满院
落寞寒香满院,扶疏清影倚门。雪消平野晚烟昏。睡起懒点妆粉。皎皎风前玉树,盈盈月下冰魂。枯枝夜去忽来春。更觉肌肤瘦损。
国公爷细细品味这词,叹道:“皎皎风前玉树,盈盈月下冰魂。枯枝夜去忽来春。更觉肌肤瘦损。果真是,绝妙好词啊!”
小道士似没听到他的喟叹,自顾自地说道:
“那一夜的最后,我请她明日于此时,再来此地。她没应声。”
“第二夜,我早早便到了。可她没来。我就在那等,等到月上中天,她还是没来。我心中愁怅,就在那一遍一遍地念着,皎皎风前玉树,盈盈月下冰魂。”
“我不知念了多少遍,墙那边,忽然传来一声幽幽轻叹。原来,她早就在那了。”
“自此以后,我便和她在此相会。隔着一堵墙,她在墙那边,我在墙这边。我和她吟诗作对,词曲相和。我还叫她冰魂,盈盈月下冰魂。她就称我玉树,皎皎风前玉树。”
“那段时间,我过得极快活,快活的忘记了所有的一切,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要去参加科举。”
“这样十几天后,有一天我说,我可以去围墙那看你吗?她说,不要,你看了定会后悔。我大笑,说,你有如此才情,就算貌似无盐,我也定会娶你。我这么一说,她沉默了好久,才说,好,你过来吧。”
“于是,我爬过了那墙,见到了,月下的她。”
“见到她时,我就后悔了。后悔今生今世,太晚才见到她。”
“她竟是那般的美,美的超出了我的想象,美的我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看到她,我才知道,天上的仙子应该要如何美。”
“看到我,她说,你丰神俊朗,果然如玉树临风,真是个翩翩君子。不过这君子,今夜却枉做了小人,爬那围墙,偷窥人家姑娘。”
“我说,你冰清玉洁,正是月下冰魂。今夜得见如此佳人,我这君子,甘心做那小人。”
“说完,我和她相视大笑。我大笑,她微笑。笑着笑着,我看着她,她看着我,那眼睛,再也无法移开半分。”
“那夜相见后,我就和她夜夜相见。”
“那几天,白天我疯狂画画,画得全是她。晚上我就痴痴地看她,哪怕做梦,我梦里也一定要有她。那几天,她从不曾从我的眼里、心里,离开过片刻。”
“几天后,我拿着自己画的最好的画给她看。她看了,忽然就哭了,哭着把那画递给我,还叫我一定要好好保管它。我笑着说,我何需保管这画,你的人,远比这画好看十倍、百倍。画是死物,我看你便够了。”
“可她止不住地哭,她说,对不起,我要走了。”
“我当时就愣了,愣了后我说,没关系,我和你本来就不能一直在这相会。你家住哪?我去你家提亲。今生今世,我定要娶你为妻。”
“她哭得更厉害了,她说,对不起,我不能嫁给我。因为,我已经,已经许配给了别人!”
“这话,就像一道晴天霹雳,将我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快乐都击得粉碎,也将我整个的人,整颗的心,都击得粉碎。”
“我大叫,不可能!你我情投意合,是天造的一对,是地设的一双。今生你只能嫁我,怎么可以许配给他人。”
“她大哭,告诉我,她爹是东京城的一个小官,她自小才貌双全,闻名于东京。当今尚书左丞的独孙久闻她大名,偶然一见之后,惊为天人。回府后就以死相逼,逼得尚书左丞大人亲自到她家中提亲。她爹不敢违抗,只能应了。”
“我心丧若死,问,你真得已经嫁为人妇?”
“她哭着说,却还没。但婚书已定,六礼之中只差亲迎。这门亲事,却是再反悔不得。”
“我问,那你爱那个尚书左丞家的独孙吗?”
“她苦笑,说那人风流成性,名声极差。这等人,若非对方以势相迫,她死都不会嫁。本来亲迎之期已到,是她以母亲病重,来道观为母祈福为由,逃了这些天。现在她母亲病体已愈,她爹爹明天就会派人来接她,却是再也逃不过了。”
“我说,好,既然你不愿意,对方又未曾亲迎,那明日我就去尚书左丞家,告诉那人,你我已私订终身,叫他取消这婚约。”
“她大惊,说,这些时日里,我每日都想着将这事告知于你,从此你我再不相见。可每日里只要一见到你,这话我便再也说不出口。你我本就不该相见,相见便是错。如果你再强求,那更是错上加错。尚书左丞大人权倾朝野,你若真敢找上门去,必死无疑!你若执意如此,那今生今世,我纵死也绝不会再见你!”
“那天夜里,我坚持,她苦劝。最后两人双双大哭而归。”
“我一夜未眠。到得第二日,见到外面有马车过来,我知道,这是接她的人,来了!”
“我一时茫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若肯从我,我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将她抢了过来。可她坚持不肯从我,我能为之奈何!”
“我能为之奈何!”
138 愿以一切换三年夫妻
听到这,夫人再忍不住,颤声问:“你,你不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吧!”
小道士说道:“我只是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平生能架都没打过。我还能怎么办?”
“我流着泪,在窗户那看着。看着她蒙着面纱出来,看着她上了马车,看着她掀开车帘,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我看到了她的眼,那眼里,有不舍、有留恋、有痛苦、有绝望,有很多、很多。”
“然后,我就冲了出去。”
“我都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等冲出道观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冲了出去。”
“她爹爹和马夫站在马车旁,诧异地看着我。我一把推开那车夫,一把拉开那车门。那一刻,她爹爹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疯子。那车夫从车底抽出一根棍子,要来打疯子。”
“我拉开车门,跳上车,拉起她就要跑。那车夫大怒,拿起棍子就要打来。她惊呼一声,一把抱住我,挡在我身前。”
“车夫傻了,手中的棍子掉在地上。她爹爹傻了,指着她女儿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时我才清醒过来,我直接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我说,我和你女儿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我求你老人家发发善心,成全我俩。她爹爹急得一个劲地直跺脚,只是说,怎么如此?会死人的,会害死全家的。”
“她也跪了下来,也苦苦哀求。她爹爹怒极,和那车夫过来,就来拉她。”
“她看着我,露出了一个凄婉的笑,就要上那马车。”
“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大喊,不行,绝对不行。我头脑一热,抢上前拉着她就跑。”
“我冲进道观,把门关上。再冲进房间,把门关上。然后把床、桌子什么的,都抵住门窗,自己手中那条板凳,守在门口。她站在房里看着我忙,一边笑,一边哭。”
“她爹爹和车夫撞了好久的门,也说了好多的话,都没用。最后没办法,她爹爹走了,留下那车夫守在门外。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倒在地上,才发现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衣。”
“她也坐在地上,抱着我,哭着说,傻瓜,你这样,你和我都会死的。”
“我笑着说,如果眼看着你就这么被带走,那我活着还不如死了。这样拼死一博,还能和你多呆几个时辰,这就够了,足够了。”
“她笑了,然后忽然倾身过来,吻住了我。”
“那个晚上,她躺在我怀里,死死地抱着我,痴痴地看着我。可我想再进一步,她却死都不让。我明白,她是想留着自己的清白之身,等到事情真无法挽回时,她再用自己的清白,和一生的幸福,来换我一条命!”
“我和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死死地看着。像是要看个,三生三世。”
“可尚书左丞家很快就来人了!”
“才三更,道观外忽然来了很多人,远远地就能听到人声鼎沸。她哭着说,他们来了,对不起,我真要走了。”
“我哭着说,我带你跑,跑到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她苦笑,你一个小书生,我一个弱女子,我们能跑到哪儿去?”
“我不知道能跑到哪儿去,可我绝不想坐以待毙。只要能和她多呆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就要跑。我猛地拉开门,用力一撞,把门外守着的车夫撞倒在地。我牵着她的手就跑。”
“匆促间,我跑到了道观的正殿,将殿门死死关上。”
“我和她跪在三清道尊神像前。我说,请三清道尊道君庇佑,佑我逃过此劫。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愿成为道士,终身侍奉道尊。”
“她说,请三清道尊庇佑,佑我和身边的男子结成夫妻。小女子愿以此生此命,换取和他的三年夫妻之缘!”
“她这么一说,我愣了。我看了她一眼,也磕了三个响头,也说,请三清道尊庇佑,佑我和身边的女子成为夫妻。我愿以此生此命,换取和她的三年夫妻之缘!”
“可三清道尊并没有显灵。那些人开始撞殿门,殿门摇摇欲坠,马上就要塌了。”
“我和她心急如焚,只知一个劲地磕头祈求,放声大哭。”
“就在殿门要倒塌的那一刻,昏暗的大殿中,忽然闪出一道金光!”
“神坛上,三尊神像中,玉清元始天尊的身上,忽然金光闪烁!”
“当时我和她就傻了,愣了,呆呆地看着,心里只一个念头在大叫:道尊显灵了,玉清元始天尊显灵了!”
“道尊的确显灵了。金光中,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声音说,你俩今生,并无夫妻之缘。”
“你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福禄深厚,这一生荣华富贵,儿女双全。你今生的姻缘,是当朝国公之女,贵不可言。”
“你是天宫昙花仙子下凡,天生花容月貌,这一生平安富贵,极受尊宠。你今生的姻缘,正在道观外,欲接你过门。”
“你俩之间,各有各的命运,彼此之间应无交集。只是一时巧合,才在此地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