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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楼已就要用刀背向季大雷的右脚裸上砍下去。楼云再一次捕捉到了李墨兰的身影。
瞬时间,他用比弩箭还快的速度飞扑而出。
不出他所料。几乎是同一时间,密林深处又是一只偷袭的冷箭,向他脑后迸射而来。
他在空中踏树旋身,接连闪避。
然而一串连发寒箭,却从另一个方向暴射而来。
他知道是李墨兰偷袭,要把他逼回到万根生的射程里去。
好在他早有准备。
他突然抬手,听风向倒射出一支唐坊铁箭。
铛铛铛连续的几声,四箭相撞。
金火刺眼。
楼云马上甩机在地,返身化成一道飞影,扑入正南方。
他已经看到了李墨兰。
“李姑娘。这样的把戏不用再来第二次了。”
他的料敌先机,终于让他抢到了三步之内,捕捉到了一名女子的身影。
她正手势弩机,在南面林子飞跑。
尽管他早就想通那生番女子用兽皮裙从祭坑里带走的必定是一只随身弩机,但他现在仍然无法判断:
林中飞逃的李墨兰,到底是不是那旧祭场里的生蕃女子。
因为李墨兰穿着一身极其古怪的衣服。
她满身上下都裹在一件类似绿绸,又远比绸缎更光滑贴身的深绿色劲装里。
因为这衣服,她在月光下,就像是一条游走滑行的绿色飞鱼,。
树林里的绿叶茂盛,又隐布阵法,让她的身影时现时隐。
他好几次已经伸手可以抓到了她,却仍然被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滑不溜手地逃了开去。
就像是月光树林里,她突然逃进了泉眼,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一样。
甚至因为这奇怪的打扮,她的身高和身材他都有些拿不准。
……果然是她吗?
他眼里的寒色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在旧祭场里骗了他之后,又抢先到这里来布阵?
他不想去多想,也不并不在意那季氏和李墨兰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他现在只想捉住这诡异的李墨兰,让她带路出阵。
然后,让他看清她的脸到底是谁。
李墨兰在林中飞逃时,突然间不合常理地改变方向。
——显然是有陷阱等着他。
他冷笑着继续疾追。
眼看着他的手已经触及到了她飞逃中的手臂,光洁滑腻间,他瞬间察觉出了:
她那绿色怪衣服果然与众不同。
她那贴身可以在林中隐藏身形的绿装,竟然是用鱼皮所制。
她那纤细的腰肢。丰满的胸,还有修长结实的腿。她身为女子的极致美好,都包裹在这身不知用什么染料染成深绿的鱼皮装里。
妙曼生姿。
在她灵巧的腾挪闪避间。波翻浪涌,简直比生蕃女人不…穿…衣服只围着一条兽皮裙还让人回不过神来……
他连连冷笑着,紧追不舍。
难怪楼已那小子失了手,会被季大雷偷袭。
季大雷和万根生两个唐坊小子身手颇为出色,居然也死心踏地跟着她在这林中守阵。
甚至这林子里没有布完的第三层阵法,这两个小子都心甘情愿地替她顶上。
他小心避开林子里他已经渐渐摸清的阵法机关,还有树干上的火油。知道陷阱就在前面。
第三层阵法,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果然她一个拐弯后,路边大树上突然有锋寒刀光当头而下。
埋伏着的万根生终于抓到了机会。要把猛冲过来无法躲避的他砍翻在刀下。
他却哪里把这样的陷阱看在眼里?
正面对阵,十个万根生都不是他的敌手。
一记窝心腿,带着他前冲的猛劲直踹了出去。
万根生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瞬间被他踢到了半空中。飞出了六七丈。重重地摔落在了南面林子里。
听到万根生落地的重响,他微微一怔。
他出手太重了。
——对付那小子,完全不需要。
他不由得缓下了脚步。
李墨兰也在万根生的掩护下逃得不见踪影。
看她的身手应该不在万根生之下,但面对他楼云,当然只有逃的份。
林中空寂漆黑,他皱着眉,转身向倒在地上的万根生走去。
他半蹲下来,探了他的鼻息。摸了脉门。见他已经晕迷不醒,他从腰袋里摸出一颗培元固本的伤药。塞进他嘴里。
然后他站了起来,拖着万根生走回了阵眼。
按他的吩咐,楼已在守着俘虏,楼春和家将们把阵眼附近的无草地带又扩大了一圈。
因为发现了里面的火油阵,他就猜到,阵眼里那一片寸草不生的沙石地是用来干什么的。
林子里起火时,那就是用来一条隔火带。
尤其是,附近还有泉眼。
他把晕过去的万根生,丢在了季大雷身边。
季大雷看到万根生死人一样惨青惨青的脸,先是发怔,接着就嗥叫一声扑上了来。
他拖着已经被树枝固定的伤手,用单手拼命拍着万根生的脑袋,叫着他的名字:
“根生!万根生——!你咋啦——!?”
楼已诧异地检查万根生的伤势,没敢抬头去看楼云。
楼云沉思着,没出声。
他知道,这万根生伤得不轻,但安静躺几个月后还是能养回来。他皱眉的是:
他刚才似乎以为那李墨兰是季氏,她又与那万根生过于亲密,所以他才不自觉地下了重手。
在西南夷山中,为了他曾经喜欢的人,他当然打过无数次架。
踢晕了万根生这根本都不算是什么。
但他凭什么要如此?
他半点也没有要和陈文昌抢人的意思。
而且他刚才也已经看清,李墨兰不是那生蕃女子。
她身材很好让他也过足了眼瘾,但他还是判断出来,她比旧祭场里的生蕃女子高了半寸。
他不禁回想起了在那旧祭场里,他最后想要带那生番女子回大宋的念头。
他当时在想着什么?回大宋后,他想如何安排那神似季氏的夷女?
把她带回泉州,带回楼府?
但他已经在府中安排女学,请了女塾师让府中夷女们学习,让她们学会宋语、宋人习惯,更重要让她们学到绣花纺织的傍身之技。
这样,等着他的亲事订下来时,才好把她们送出府。
他早有决定。
这一次出使前,他就已经托了楼府老大人向临安城的宗正司,为他求订了一门亲事。
他要娶的是顺昌县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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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 三年不出
季大雷抱着万根生,死命摇晃着他,嗥着叫着,完全是一副死了亲爹的样子。
被打断了思绪的楼云,忍住了冲动。
他没有上前再给季大雷一脚,让他马上闭嘴。
李墨兰在林子里布的三层阵法,还有一层也许是火弹阵。
他应该要小心防备。
所以他没空去思索,去年的泉州城蕃商大会上,有无数海船从南洋、东海各地驶到了泉州城。
他甚至知道,陈家的僧船在送泉州僧到扶桑后,回航时也捎来了不少扶桑商人。
去年,他们也参加了他主持的泉州城蕃商大会。
他曾经怀疑过,那女坊主三年不出季家小院,她不仅暗中回大宋,还不只有一次。
她当然不是为了参加蕃商大会。而是去见了陈文昌。
陈文昌不远万里来求亲,又暗暗带上了泉州船匠,如此用心实在是可疑。
说不定如他早有怀疑的,这位文昌公子愿意来求亲不仅是因为那副画像,也不是她的短信。
而是他们早就见过了。
……
想到这里,他斜视着地下的季大雷和万根生。
李墨兰不就是拿定了这两个裙下臣个个忠心不二,她随便挑一个都愿意拿命替她守阵?
要不是不愿意与唐坊交恶,也不能杀了唐坊的人,他早就破阵而出了。
他思索着脱身之法,脚下是嗷嗷嚎叫着的季大雷。
楼已忙着给他和万根生看伤势。反倒是楼春有闲凑了上来,在他耳边道:
“大人,刚才驻马寺传来消息。楼铃她已经从法止僧官手里,看到那只信箱了。”
楼云微微一怔,没料到驻马寺里的一着小暗棋居然如此顺利。
“她按大人的吩咐,向法止僧官索要唐坊所有和东海女真的信件内容。法止已经答应了。”
楼春禀告着,果然看到楼云阴沉了一晚上的脸色有了一丝好转。
他才敢把紧绷的心放松了一些,继续道:
“她还传信说,她在去佛斋的路上。亲眼看到有一女六男七个人从寺奴寮进了寺。她猜测应该是女坊主。但女坊主居然被驻马寺的寺奴寮主找去密谈,耽误了时间——”
“……”
楼云活忙了大半夜,总算觉得没有白来这一趟。
因为好不容易抢先了一步。他沉思点头,道:
“让她回来。”
“大人?”
楼春有些意外。
按本来的计划,大人还要把唐坊和韩参政府里的来信也弄到手的。
尤其是王世强一直在江浙一带修复舒通河道,架立水力吊装机的相关内容。这女坊主都有份支持。
在去年的蕃商大会上。大人就是听到了宗子宗女们所在的帘后。有一位顺昌县主提起内河上的水力吊装机。
他才起了心思去求亲。
如今一年过去,大人也得到消息,知道这奇怪的机械是来自唐坊。
他楼春也听到风声,知道那女坊主有份参与设计了。
——大人应该急于得到这些确实的信件内容才对。
“让楼铃只要藏在寺奴寮附近,等着给我们引路就好了。”
楼云吩咐着,让家将们稳妥为上,“那接走女坊主的寺奴寮主应该是季辰虎的人。”
“大人……”
楼春不明其意。
驻马寺里的事情,他们只有靠自己。应该让楼铃直接和扶桑和尚接触才对。
季辰虎在船上时,没得到楼云率船队进濑户内海的允许。所以他也只提出三件小事:
第一,他听说国使能给蕃首封赐大宋九品文、武职虚衔,他要两个,他一个阿姐一个。
第二,扶桑新国主如果派使者到了驻马寺,他希望楼国使能召见。
第三,他不会让阿姐嫁给江浙海商。至于她能不能看上陈家小子,那不关他的事。
至于楼云,他可比季辰虎精明得多。
他不过是提了提,他可能会派家将去驻马寺见空明。但只要他的家将进了扶桑,不管在哪里,季辰虎都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就唐坊里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失陷的三个兄弟暂时无事,季辰虎倒是一直在守约。
“季辰虎不是向楼国使提起过,法止僧官与扶桑新国主暗中通信?”
地上的季大雷虽然一副要晕死过去的样子,但楼云还是很明确地把“楼国使”三个字说得和他自己毫无关系。
他就算不屑于用假名,他也不打算让别人看穿身份。
“既然扶桑新国主有求于楼国使,法止就应该保住信箱不被季氏取走。何必用楼铃?”
而他只听那女坊主在这时刻还有闲情和寺奴密谈,就知道扶桑内乱早已经搅乱了驻马寺。
楼春当然也知道,他是没兴趣去召见扶桑新国主的使者的。
“大人,季辰虎在唐坊里按兵不动,他看来并不想按大人的吩咐,送他姐姐嫁到泉州……”
“他不过是利用大宋国使的船队罢了。”
楼云笑了起来。
“他想要他姐姐手里的船,又抹不下面子去硬抢。如此就需要咱们在坊外大闹这一场。只有让她觉得有利可图,才会出手转让给他。”
楼云的笑声被山风吹起,吹着林间的枝叶,发出沙沙的乐响。
秋荻院客居中,铺着三级小木阶的廊板上,干净光亮得可以倒映月色。
廊板连着专供贵族姬君所居的精致大屋,小寺奴已经小心翼翼脱鞋上廊。
她卷帘进屋,点起了足有一人高的细圆盆铁灯架。盆灯里的火焰跳动。照出了室内铺着的象牙色地席。
临门架着的雪白绸质步障上槿花乱飞。步障后,隐约还能看到东西两墙拐角处,放着四只高低相连的黑漆錾金纹矮唐柜。
这唐柜当然是八珍斋山寨出品。
她坐在廊上。索性就不再提阿池的婚事,不紧不慢地弹了弹手上的帐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