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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而言却偏偏不能。
明知不小心会惹得她的怀疑,他的眼光却仍是盯着她身后鼓面上的身影,缓缓说着道:
“……十年寒窗,我却不能如文昌公子一般甘心于田园。唯愿一展平生所长。”
他仿如自语。
“是,人各有志,大人又是人中英杰,当然不需如此。”
她奇怪他突然提起了他自己的事。还拿来和陈文昌相比。
尽管在心中,她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意思。
谢国运和阿池的话,说上一遍她可以不当回事。说上十遍二十遍她就得仔细掂量了。
更何况这几天**一檐之下,就算是再避着见面,他待她也格外冷淡,但隔壁屋子里有他刻意铺上旧衣。小心放轻的脚步声;
有他白天削枝绷纸。夜晚用来盖住灯光的灯罩;
有他喝着白水,尽量让给她的茶叶……
还有算着她起床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差使着谢国运的小厮,让他们帮着那小女寺奴抬来的饮用水、洗脸水甚至洗澡水。
她自问,他与她之间绝不仅仅只有尴尬。
尽管姬墨因为没事可干,已经开始怀疑谢国运对她不怀好意。
但她早已不容易被这些体贴打动了。
这些小事,王世强以前干得也不少。
所以,她只是用自己的眼睛。冷淡旁观着在松风居里所看到,所想到的一切:
他半夜三更还在灯下读书的身影。他清晨无人就爬起来练剑的自律,还有那些楼府家将,居然也不用他催促就每日早起练刀。
外来人的太过上进,激得姬墨和背通奴他们统统半夜起早床,非要抢在他们前面,大清早地耍刀弄枪闹个不停。
松风居里七十余人,趁着被围困时期,厚着脸皮赖床的除了谢国运,就是她。
她当然知道他有一番壮志未酬,这一次回朝后,他和韩参政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否则他何必与谢国运走得如此之近?
想来,是为了拉拢那位在闲居在家,却在朝中应该有足够人脉的谢氏叔祖……
凭她冷眼旁观的这一切,她难道还不能察觉到:
他的种种计划也许更隐忍,更艰难,更需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他更像王世强而不是陈文昌。
但他既然愿意和她说一说心里话,也并没有失礼,她当然不想得罪他。
她也愿意和这位泉州市舶司监官保持互相能接受的关系。
——她将来想生活的地方,毕竟在他的治下。
“大人。妾身只愿大人作主。”
这一次,她终是倾腰曲膝,缓缓蹲身施礼,“还请大人垂怜下顾,待我家与陈家商议好嫁聘之礼后,请大人为妾身保媒。”
“……”
也许因为预料过这样的结果,他一时间间竟然说不话来。
他只能凝视着,她终于在他面前低下的头。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温婉地自称为“妾身”。
她脑后的飞天钗,因被松影层叠笼罩而黩淡,让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语来。
他只看到了她的六幅長裙鋪陳在青褐色的樓板上,如初秋的落花,还帶著夏日盛放之後的絢爛,疲倦而淡然。
透过这些,他仿佛已经看到,她向他背转身去,与陈文昌在小书院里举案齐眉的叠影。
“你……”
或许因为不需要与她再针锋相对,或许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他眼中的神情更像是月光树林里假扮的生番。
他向她投注所有的目光,并不需掩盖。
“我……”
他挣扎着还想要说些什么。
说一说当初在蕃商大会上,那不由人定的惊鸿一顾,
说一说十天前那一晚,他在暴怒中。从月光树林里闯出一条路来,追逐在她的身后,飞奔而来。
说一说。他渡过千仞大海,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虽然错过,却仍然相遇。
他的话还在唇边,她的裙影中却悄悄探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惊引了他的目光。
却是那小寺奴因为久久听不到动静,小心地从楼梯口探出了半个头。
他便看到了那小女孩子半旧的僧衣,单瘦的脸庞。她剪到齐耳的短发,懵懂而明亮的大眼。
虽然害怕,她仍然努力探出头来。看着天光落下的外面世界。
意外撞到他的眼光,小女孩又连忙地把头缩了回去。
慌张而小心。
也许,正如她当年入寺为奴的身影。
突然间,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为她。
也是为自己。
“……坊主请起。”
他凝视着恳请他保媒的她。弯下腰。双手虚扶,却又在她抬眸与他相视的那一刻,他微闭了双眼,
“理当如此。”
……
从鼓楼走下,他与她在沉默中分头离开,各自心知肚明:
如今的她,仅是想要一处的安静小院,有一人相伴。静静地恬息。
他却想走得更远。
掉头不顾的季青辰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求了楼云出面保媒。她接下来就开始盘算着要去说服阿池。
说服阿池,才好让她带着三郎一起回大宋。
三郎的病只有她和二郎知道,许淑卿可能也明白,但其余的人都以为三郎就是一个勇猛无敌又前途无量的乱世豪杰。
包括楼云。
然而她找到阿池时,从他嘴里首先听来的却是:
过几日,山道上安全了,陈氏叔侄准备上山进驻马寺。
陈文昌来接她回坊。
“三郎和陈家人一起上山?”
她沉吟着,想着陈家叔侄上山的意图。
虽然陈洪是有在订亲前给她留个好印象的目的,但三郎能够愿意带上他们同行,当然也是对泉州陈家有所认同。
去年她从泉州回来时,三郎看了陈家送来的陈文昌的画像,只有嗤之以鼻一个表情。
尽管他从没有反对过。
“是,总不能让外人来接你回去。陈纲首要让他侄儿来献殷勤,三郎总不能干看着。让他们以为家里巴不得你赶紧嫁出去——”
火中半毁的秋获院里,几天过去仍然浮着烧焦的气息,阿池点了点头。
“本来有许家兄弟来接你,三郎不用亲自来的。但他们既然回坊了,三郎正好来一趟。”
十天前,三郎派上山来接他的许老大和许老四,他们一听到驻马寺围寺的消息,马上就回坊去报信了。
事态紧急,是他们没想到把她一起接走的正当理由。
她当然也没兴致和三郎的心腹计较这些,反倒是阿池,他打量着她的神色。
“刚才那姓楼的和你在鼓楼上说话了?”
“……”
她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压根没过要和楼云有什么真正的瓜葛,然而此时听到阿池又开始了每天的例行查问,她终于烦躁了起来。
“你去和三郎说,把我卖给楼云,楼云也不可能支持平家与新国主对峙。我就算是托他的福高攀了国使呢,我也不可能把内库、田庄全都给他,一毫都不分给二郎。”
“……”
比她更牙尖嘴利的阿池居然也没有反唇相讥,而是皱了眉,端详着她的脸色,猜疑道:
“你这是发什么脾气……”
她顿时也清醒了过来。
没有因为外人,反倒和亲弟弟怄气的道理。
“……我来把国使的家将带回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开了口,果然看到阿池的脸色变了变。
她直视阿池,道:
“陈家叔侄是为了是来接楼国使回去,顺带捎上我罢了。也是时候把家将还给他了。陈家在唐坊分股的事,国使答应去说服陈洪让步。”
“……你们在上面磨叽了半晌,结果就谈了这一点事?”
阿池显然不以为然,“他没和你说别的?”
她没理睬他。
因为脚步声响起,她深知阿池的眼光虽然还落在她脸上,淡定地等着她的答复,但他的心思早就不在了。
她抬了眼,看向从破屋子里走出来的俘虏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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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九品文郎
楼铃虽然十四岁未满,却也长成了一个漂亮小姑娘的样子。
她看起来只比他哥哥楼叶矮了半个脑袋。
她长着圆圆的苹果脸,大大的眼睛,扎了一个不像马尾也不像发髻的包包头。
因为长了一对弯刀似的细眉,她的可爱里带出了几分凌厉。
再加上画在额头上的图符,非要让季青辰说说她的容貌,她就只能说这小姑娘看起来就是虎头虎脸的样子。
这样的她,一边解着身上的绳子,一边在哥哥楼叶的提醒中,扭过头去不看阿池的背影。
但这扭头的动作太过明显,反倒显得她一直盯着阿池没有放。
连姬墨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楼小娘子。”
季青辰不去看表情如常完全没有回头的阿池,走上两步,含笑开了口,“国使大人让我来接你,送你还有你哥哥一起回去。”
经了刚才的细看,她觉得楼铃的长相和举止,其实和阿池平常来往走婚的女子并不一样。
只不过,她肯定也不像是大宋女子。
“……到寺里了?”
楼叶抢在楼铃之前开了口,就算是季青辰说破了楼云的身份,他仍然只是按登岸前的约定,含糊地问了一句。
并没有称呼楼云的官称和姓名。
和妹妹长得一点也不像的楼叶,看起来很年轻,也十分清醒。
“是。楼管带马上就要下山了。”
她从善如流,果然见得楼叶轻松了下来。拱手谢过后,他拉着楼铃的手就要离开。
楼铃显然被他叮嘱过很多次,她一步一回头地望着阿池。居然也忍着没有叫出来,向他说些什么。
就这样安静地离开了。
院子里顿时变得没有半丝人声。
“……”
季青辰忍着没去看阿池的表情。
对楼铃她反倒有些意外,暗暗觉得失策。
她本来以为楼铃这样外露的性格,一定会在离开时叫阿池一声,或许问他去不去大宋。
这样她才好接口,先劝了阿池去说服三郎。
至于阿池和楼铃的事,她还没有傻到去插嘴。
阿池现在的性子怪异。没有她自己十分之一的配合。他在她面前足足念了十天的楼云,她都能忍耐听着。
但她只要多问一句楼铃的事,他马上就会翻脸。顺便再也不见楼铃这小姑娘。
尽管刚才他们被放出来时,她一打量楼铃和楼叶的模样就撇了嘴。
楼铃是一身干净光亮的粉红色绢质女衣女裤,外系着白绫裙子,吃得白白胖胖。脸泛桃花的。不去看她的图符和眼睛。她完全被阿池打扮成了一颗走动的水蜜桃。
就连她扎包包头的钗子也是一支漂亮的琉璃桃花钗。
楼叶却是一身十天没换的脏麻衣,胡子拉茬,真正的俘虏模样。
差别待遇太明显了。
院子里,在她斟酌着要问一问陈文昌上山的确切时间时,阿池终于也开了口,道:
“三郎的成年礼也已经过了时间,三天后你们回坊,他就召开全坊大会。重议坊主。”
“……”
听着这冰冷冷的话,她暗骂着阿池翻脸不认人。
他自己不追上去和小姑娘说几句话。这难道能怪她?
——她怎么知道楼云到底是怎么教他家的小姑娘的?
这几天阿池和她说话时已经和气了很多,偶尔她不耐烦他也不当回事,颇有十年前初相见时的温和。
虽然她猜到应该有楼铃的原因,但也自我安慰着:
阿池现在应该是慢慢放下十年前的事,给她一个修好的机会了。
没料到,现在她把楼铃一带走,他又换回了那副冷脸,横竖都是和她有仇的样子。
“三郎让文昌公子住进了南坊大屋?”
她虽然困在寺中,当然也不会少了外面的消息。
坊主之位她怎么打算是另说,倒是陈氏父子都被客气款待,住在了三郎的宋式屋子里。
“你看来是认定了陈家小子,所以压根没想过和楼云的事?”
“……并不是完全没想过。”
她瞥了他一眼,也不隐瞒,
“三郎既然提了,我当然会想想。但陈文昌他来求亲,以后娶了我这个海外夷女。他能做陈家家主的路就也绝了。且不提他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但这个结果他是心知肚明的。我不可能视而不见。”
她也不需要他疑问,
“虽然我们不算是真正的蕃夷,但宋人大家族里,哪里有外来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