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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大师当先走上石阶,毕知府跟着缓步而上。
进入厅门,里面是一座宽敞的暖阁,三面具有落地长窗,张以黄幔。
正中粉壁上,挂着的是一幅“达摩一苇渡江图”,和一付长联。靠壁一张搁几上,放一
个古铜小香炉,热着檀香,一入其中,就可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楠香气。
这座暖阁,看情形敢情是长者们议事之事,因此宽敞的厅上,只有蒲团,没有椅儿。
此刻居中一个蒲团上,盘膝端坐着一个灰衲白眉老僧,双目微阖,望去宝相庄严,有如
画家们笔下的“无量寿佛”一般,使人油生敬意!
大智大师陪同毕知府进入暖阁,立即停步,低声说道:“老大人,上面这位就是敝师
伯。”
他口中的“敝师伯”,正是少林寺九位长老之首的一善大师了。
毕知府肃然起敬,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晚生参见神僧。”
他仅以“晚生”自称,并没有报出自己姓名来。
一善大师缓缓睁开双目,瞧了毕知府一眼,点头道:“你们来了,很好,请坐。”
大智大师连忙低声道:“有屈老大人,只好请在蒲团上坐了。”
原来右侧地上已经放好了三个蒲团,毕知府和南、邵两人依言在蒲团上坐下。
一善大师缓缓抬头,吩咐道:“大通,鸣磐。”
呜磐,乃是召集其他八位长老。除了少林寺发生重大事故,须由九位长老集会议事之
外,会见宾客,从无鸣磐召集全体长老之例。
本来纵有贵宾来访,也可在禅房延见,毋须到议事厅来。
大智大师微微一怔,但想到一善大师方才吩咐要在议事厅延见来宾,还要鸣磐召集八位
长老,也许因对方是本省大吏,以昭隆重,也就不疑有他。
监寺大通大师望了掌门人一眼,便躬身退下,走到廊下,连击了九下玉磐。
九响磐声,清脆悠长!
就在磐声之中,但见八位灰衲老僧双手合十,分由左右两边,缓步进入大厅,走到上首
两排蒲团前面站定。朝中间一善大师躬身一礼,各自坐下。
九位长老这一坐下,暖阁中的气氛,就登时显得严肃起来!
一善大师缓缓说道:“诸位师弟,可知小兄鸣磐把你们招来,有什么事吗?”
左首第一位老僧合十道:“大师兄见召,必有非常之事,小弟恭聆指示。”
一善大师道:“不错,确实是一件非常之事,你们先见过这位施主。”随着话声,用手
朝毕知府指指,续道:“据大智师侄的报告,说是有一位新任南阳府尊毕大人要见愚兄,但
方才他见到愚兄,即以传音入密,说他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南北帮军师赛诸葛。”
“南北帮军师赛诸葛”,这几个字,听到大智、大通两人耳中字字宛如焦雷,不禁脸色
骤变。
大智大师一脸惶恐,慌忙合十躬身道:“弟子一时不察,致受好人蒙蔽,惊动师怕,为
了本门尊严,弟子认为该把他们立时逐出寺门,不知师伯意下如何?”
一善大师还未开口,坐在右首第一位的老僧道:“他假冒官吏,求见师兄,其中必有内
情,咱们该问问清楚才是。”
一善大师缓缓他说道:“据他自称,冒名求见愚兄,是为了咱们少林寺将要发生了一件
骇人听闻的巨变”
八位长老全都面露惊奇,十几道目光,不禁全向冒充南阳知府的赛诸葛投来。
大智大师站在下首,身躯微微一震,躬身道:“大师伯垂察,咱们少林寺二十年来,平
静如昔,那有什么巨变?此人满口胡说,故作惊人之言,惑人耳目,必然别具用心,本寺规
律素严,此等人实是容他不得,还望大师伯”
一善大师摆了摆手,道:“老衲自有道理。”
监寺大通大师躬身道:“弟子认为他们冒名而来,应按本寺律条:《江湖中人潜入本寺
者,一体擒交持戒院》处理。”
右首第一位长老道:“小弟之意,认为监寺师侄说的甚当。这几个人来意如何,该交持
戒院处理才是。”
赛诸葛端坐在蒲团上,任由他们争论,面含笑容,神色自若。
只见一善大师涌了一声佛号,摇头道:“如果真如这位施主所说,本寺发生了变故,而
这一变故,又是咱们立寺以来,从未有过的大事,那么持戒院只怕也未必处理得了。”
左首第一位长老道:“大师兄可曾问过他本寺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一善大师道:“没有,这就是愚兄要把大家召来,听听他的意见,少林寺如何发生了巨
变”’
右首第一位老僧道:“大师兄认为这位施主的话,可以相信么?”
一善大道:“这位施主为了本寺之事,赶来少林,求见愚兄,不论他所说的对与不对,
总是一片好意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信口雌黄,无中生有之事,他敢到少
林寺来么?”
他这一番话,不啻表示赛诸葛说的巨变,他已有几分相信。
八位长老不觉齐齐一怔!
他们谁也弄不清大师兄昔年襄赞前任方丈——二师兄,处理寺中事务,素以谨慎出名,
何以今日会对赛诸葛深信不疑,且有偏袒之意,大家全都感到意外。
右首第一位长老听大师兄这般说法,只得合十道:“大师兄说的极是。”
大智、大通两人,站在下首,只是互望了一眼,并没开口。
一善大师目光徐徐回到赛诸葛身上,脸色凝重,缓声道:“大乘禅院九名长老,业已全
在这里,施主可以说了。”
赛诸葛目光抡动,朝厅上打量了一眼,拱手道:“在下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一善大师道:“施主心中有什么话,尽请直言。”
这话已等于说,一切均有他负责了。
赛诸葛道:“老禅师亮察,在下要说之事,不仅关系贵派,抑且关系整个武林,在下说
出来了,老禅师能否保证毫无泄漏之处?”
一善大师道:“施主在少林大乘禅院的话,老衲可以保证,决没有人敢向外泄漏。”
赛诸葛道:“老禅师说的极是,贵寺大乘禅院各位长老都是年高德劭的高僧,在下自然
相信得过,只是此时在场的,还有不是长老的人。”
这话自然是指少林方丈大智、监寺大通!
损及少林方丈等于是辱及少林寺,八位长老听的一齐变了脸色。
大智大师勃然作色道:“施主那是指的贫僧师兄弟了,施主潜入少林,又在诸位长老面
前极尽离间挑拨,究竟是何用心?”
赛诸葛微笑道:“两位毋须多心,此地除了两位,还有和在下同来的两个敝友,更何况
在下此话,只是譬如罢了,方丈自问若是心中无鬼,大可但然。”
一善大师道:“依施主之见,要老衲如何保证?”
赛诸葛道:“老禅师言重,在下之意只是想请老禅下令,在下未把内情说清以前,在场
之人,不准任何人擅自离开此地。”
一善大师憬然若有所悟,点点头道:“老衲依你就是了。”说完,回头朝坐在左首第四
位,和右首第四位的两个长老说道:“九师弟、十师弟,听着,没有愚兄允许,不论何人,
若想擅自离此地者,一概给愚兄擒下。”
这话又听的其他八位长老齐齐一怔!
左首第四位老僧迟疑了下;问道:“大师兄说的,是否包括大智师侄在内?”
大智大师身为方丈,长老会议,虽有权解除他方丈职务,但那是必须方丈犯了极大过
错,由会议通过,才能解除其方丈之职。在职务未解除前,方丈为一寺之主,岂能轻言擒
下?
一善大师自然听的出九师弟言外之意,脸色凝重,肃穆的道:“大智师侄若是未经愚兄
允准,擅离此地,那就是貌视长老会议,触犯本寺清规,自可把他擒下。”
九、十两名长老一齐欠身道:“小弟领法旨。”
一善大师回头道:“施主现在可以说了。”
赛诸葛道:“此事必须从头说起,才有脉络可寻。近两年来,江湖知名之士,陆续传出
有人失踪,先前大家认为这些人也许是隐姓埋名,退出江湖了。那知到了去年,江湖上连续
出事,诸如贵派俗家掌门胜家堡铁胆胜大侠、武当派流云剑客季大侠,以及衡山人云龙常大
侠,一月之内,相继失踪。这才引起贵寺和武当,衡山三派的重视,当时由贵寺大通大师、
武当玉真道友和衡山掌教南灵道长,连袂前往岳麓,叩见无极老人。”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语气微顿,问道:“这段经过,老禅师不知是否知道?”
一善大师点头道:“胜镇山失踪之事,老衲曾听大智师侄说过,据说当时江湖上似有一
股神秘帮会在暗中扩展,但又毫无踪迹,使人无法捉摸,要他们前往岳麓谒见无极老人,还
是老衲出的主意。”
赛诸葛道:“这就是了,老禅师可知岳麓之行,后果如何?”
一善大师道:“据说他们到达峰顶,才发现无极老人已经死了几日,此行自然毫无结果
了。”
赛诸葛道:“此行的结果,竟使少林、武当、衡山三派,同时沦入了奸徒之手,数以千
计的门人,亦将同沦浩劫,这结果实在是太怕人了!”
大智大师怒声道:“少林寺如何沦人奸徒之手,施主在大乘禅院说话要有分寸。”
赛诸葛连瞧也没有瞧他一眼,续道:“这话又得从浣花夫人说起,浣花宫在江湖上独树
一帜,从来不和武林中人交往,也很少在江湖走动。大家原以神秘门派目之,但也无害于江
湖,不料这一代的浣花夫人,妖异其心,险谋消灭异已,独霸武林”
站在下首的大智、大通,已如芒刺在背,心神震动!只听赛诸葛续道:“她要消灭异
已,第一步必须并吞各大门派,因此在贵寺大通大师和武当玉真子,衡山南灵道长,连袂前
往岳麓挽请无极老人高徒一笔阴阳张果夫,同上峰顶参见老人不料此一行动,已为浣花
宫侦知,等南灵道长三位抵达之时,张果夫已为贼人所制,然后由贼党假扮张果夫,在茶中
暗下迷药,上得峰顶,三人突告昏迷。此时贼党另行装扮成三人模样,相偕下山而去,眼前
贵寺这位监寺大师,他就是浣花宫贼党冒名顶替的人了。”
在座八位长老听的齐齐一怔,不禁迎目朝一善大师望去。
一善大师却是双目微阖,不加可否。
大智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道:“阿弥陀佛,施主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大通师弟和
贫衲同门数十年,若是有人假冒,如何瞒得过贫衲这双眼睛?”
赛诸葛大笑道:“也许你真的不知,也许是有心包庇”
大智大师脸色一沉,怒哼道:“施主既然一口咬定大通师弟是浣花宫的人假扮而来,除
了他和大通师弟天生一般无二,否则江湖上易容之术,再高明,也是依仗药物,装扮而成,
当着诸位长者,真假自可立辨。”
赛诸葛笑道:“普通易容之术,自可立辨真伪,但据在下所知,浣花宫有一位善于改换
头脸的人,负责此事,由他手中假造出来的人,与天生无异,自然无法在顷刻之间,辨认真
伪了。”口气一顿,又道:“在座诸位,大概都还记得,此人就是三十年前,名满江湖的外
科圣手公孙述!”
此言一出,座上九位长老果然听的勃然动容。大智大师冷哂道:“施主果然善于巧辩,
随手放出一个早已去世多年的公孙述,就把贫僧请求诸位长老当面验看之言,轻轻推翻了,
你这般无事生非,混淆黑白,也总该有个证据?”
赛诸葛道:“在下既然说出来了,自然有证据。”
说到这里,突然转身朝院门口喝道:“薛老弟,可以进来了。”
原来门外两名戈什哈,正是由白少辉、范殊两人所侨装。
此刻听到赛诸葛的唤声,白少辉应声走了进去朝上拱手一礼说道,“在下薛少陵,见过
诸位大师。”
他本来原是薛少陵,经九疑先生给他改造容貌之后,化名成了白少辉,但路上经赛诸
葛,授意又要他化装成薛少陵的面貌,重以薛少陵身份出现。
一善大师倏然睁目,问道:“这位小施主是谁?”
赛诸葛答道:“此人就是姑苏薛神医薛道陵的令郎,去年薛神医遭浣花宫劫持,他经人
指点,赶去岳麓,求见张果夫,适逢南灵道长三位找去,他是唯一目击之人。”
大智大师冷笑道:“施主随便支使一个人出来,也能算是证据么?”
赛诸葛道:“自然有了,这位薛老弟,当日同被浣花宫青鸾堂擒去,曾和南岳道长三人
同囚一室。南灵道长曾以衡山掌门银剑为证,要他持剑赶去衡山,南岳宫面告南灵道长,清
理门户。这位薛老弟和一笔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