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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一动,依言牵着马匹,往林中走去。
老樵夫在前引路,一回工夫,只见前面不远一棵树下,栓着一匹健马,那老樵夫忽然停
步,回过身来,脱下毡帽,露出一头青丝,声音柔细的道:“婢子奉大姑娘之命,备了马
匹,在此等候,白少侠快请更衣上马。”
白少辉道:“还要更衣么?”
老樵夫载好毡帽,低声说道:“目前这百里之内,全是百花谷的眼线,少侠如不更换衣
衫,一路赶去,岂不泄露了行藏?”
白少辉道:“你家姑娘,现在何处?”
老樵夫催道:“时间不多,少侠骑来的马匹交婢子带走,衣袋里面放着路单,婢子要走
了。”说完,伸手牵过白少辉骑来的马匹,转身朝林外就走。
白少辉暗道:“这花小王姐妹,不知是什么来历,行事也有这般神秘。”
走到马前,马鞍上果然放着一套灰色劲装,鞍旁还挂有一柄单刀,白少辉觉得奇怪:
“她说百里之内,是百花谷的眼线,难道换了这身衣服,就不会引人注意?”
一面取过衣衫,匆匆换过。
忽然发觉腰间还佩着一声铜牌,低头瞧去,只见铜牌上刻着“天龙十一”字样,心中蓦
然一动,忖道:“这天龙十一,莫非是天龙堂的手下?自己原是百花谷的人,改装之后,仍
然扮了百花谷的人。不错,这百里之内,既然全是百花谷的眼线,只是依然改扮百花谷的
人,才能瞒过他们耳目,而不泄露自己的行藏,看来花小玉姐妹,果然心思缜密,安排得十
分巧妙!”
当下就把脱下的衣服藏到鞍下,伸手朝衣袋一摸,取出一付人皮面具,和一张招叠成方
块的字条。
人皮面具色呈现焦黄,是个中年人的面貌,白少辉先把面具戴好,然后打开字条,只见
上面写着一行簪花小字:“南行二十九里,遇霸向东,东行八里,遇城下马。”
白少辉把字条寒入袋中,牵马出林,纵身上马,这回不敢怠慢,纵骑如飞,直向正南奔
去。
半个时辰过去,算来也已经跑了快有三十里路程,只是沿路不见有啥河霸,前面却已到
了一个小集。路旁棚下,有一家专供过往旅客打尖休息,专卖茶水酒饭的铺子。
白少辉因前面已有村集,不好纵马疾驰,手上僵绳轻轻一勒,奔势立时缓了下来,策马
朝集中行去。
刚到那铺子前面,只见一个身着花布衣衫的村女,从棚口奔出,含笑招呼道:“客官,
马河霸到了,要不要打个尖再走?”
白少辉听到“马河霸”三字,心中不由一动:“那字条上不是写着‘遇霸向东’?”
这就摇头道:“不用了。”
那村女望了马上白少辉一眼,低声道:客官急于赶路,出了马河霸,那就要朝东去
了。”说完翩然朝后退去。
白少辉听的一怔,举目望去,那村女已经很快的回进棚去,不由暗暗忖道:“她最后一
句,分明是在暗中指点自己,难道她也是花小玉的姐姐派来的人?”
心中想着,不觉对花小玉姐妹,暗暗起了戒心。
穿过小集,果然有一条泥路,婉蜒向东,白少辉紧记着“东行八里,遇城下马”之言,
他催马疾行,七八里路,转眼即至。
但这一带除了起伏山岗,那有什么城廓?正在举目四顾这际,突听刷的一声,一条人
影,从山脚芦苇丛中飞掠而出,一下落到马前。
那是一个身穿灰色劲装的汉子,朝白少辉欠身道:“这里就是芦花城了,白少侠快请下
马,转过山脚,沿左首小径行去,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白少辉听他说的如此隐秘,不禁为之一呆,忖道:“这一路行来,种种安排,都显得十
分神秘,也可以看出花小玉姐妹手下之人,也不在少数,不知她们究竟是何来历?”
白少辉堪堪跃落马背,那灰汉子接过僵绳,微一欠身,突然一跃上马,双腿一夹,纵马
急驰而去,马蹄踢起了一道滚滚黄尘,轻眼去的老远。
白少辉目送那灰衣汉子远去,心头登时悟到他身上和自己同样穿着一套灰色劲装,纵马
急驰,那就是不让人家知道自己在这里停留下来。
一念及此,脚下那还停留,依着灰衣汉子所说,转过山脚,放眼瞧去!
原来这山拗间,竟是一片村落,此时天色渐近黄昏,苍茫暮霭之中,但见到处都是一丛
丛的修篁,泥径相通,鸡犬相闻,少说也有百来户人家。
“芦花城,这倒是颇富诗意的地名!”
白少辉口中低低说着,举步朝左首一条小径走去。
这条小径,两边都是竹林,此时群鸟归巢,千百种啼声,啁嗽盈耳,正行之间,突闻一
个人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白相公。”
白少辉转头四顾,前后不见有人,心间方自一愕!
只听那清脆声音又道:“白相公,来了,来了”
白少辉依声瞧去,陡听头顶竹丛中,响起一阵“噗”飞声,一头白鹦鹉振翅朝前飞去,
一路叫道:“白相公,来了,来了。”
白少辉心中一动,立即飞步追去。穿出竹林,白鹦鹉早已飞的不知去向,但自己却连到
了一座庄院前面。
木栅篱笆,两扇院门半开半掩,门内一个花布包头的村姑,一手扶着门框,倚门而立。
白少辉脚下方一逡巡之际,只见那村姑低声道:“白少侠快请进来。”
白少辉拱拱手道:“请问”
那村姑低声道:“白少侠只管请进,小婢已等候多时了。”
白少辉跨进院落,村姑随手掩上木门,拴好门栓,说道:“白少侠随我来。”转身朝里
走去。
白少辉跟在她身后,进入大门,越过一座小天井,迎面阶上,是一间客室,两边各有两
间厢房。
村姑把他引到东首一间厢房,推开房门,欠身道:“白少侠请进去更换衣衫,换一张面
具,小婢在此恭候。”
白少辉道:“又要更换衣衫么?”
村姑道:“这是大姑娘吩咐的,白少侠来了,第一件事,就请你更换衣衫,因为少侠这
身衣服,是百花谷手下人的服装,今天中午时光,咱们这里,就发现了百花谷的眼线,大姑
娘说,白少侠目前还不宜暴露身份。”
白少辉道:“既是你家姑娘说的,在下自当遵命。”
村姑抿抿嘴,笑道:“大姑娘一向算无遗策,她决定的事,自然是不会错的了。”
白少辉问道:“你们姑娘什么时候到的?”
村姑道:“午后才到的。”
白少辉缓步跨入房中,果见一张锦榻上放着一袭青绸长衫,当下就脱下劲装,换过衣
服。
揭下面具,伸手一摸,衣袋中果然另有一张面具,随手戴上,揽镜一照,自己又成了一
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生得长眉凤目,脸如傅粉,辰若涂朱,只是神色略嫌呆板,心中不觉暗暗好笑道:“有
谁知道我白少辉的本来面目,也是假的呢?”
开门出去,村姑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小婢替少侠带路。”转身直向后院行去。
白少辉随她身后而行,一面问道:“在下几个敝友,都在这里么?”
村姑边走边说:“少侠见到大姑娘,她自会告诉你的。”
白少辉淡淡一笑,不再多问,一会工夫,进入后院一间布置幽雅的敞轩之中。
村姑欠身道:“白少侠请宽坐片刻,小婢进去通报一声。”
白少辉拱手道:“有劳姑娘了。”
村姑莲步细碎,急急行了进去。
过了片刻,只见一个秀发披肩的红衣女子,从帘后款步走出,朝白少辉福了福道:“有
劳白少侠久候了。”
话声清脆,声音甚甜。
白少辉昨晚看到的花大姑,只是一个假的金鹰堂主,根本没见过她真面目,此时急忙站
起身子,举目瞧去。但见那红衣女子面色焦黄,凹脸厚嘴,生得甚是丑陋,和那清脆的口
音,极不相称。
白少辉的师傅黑然游龙桑九,精擅易容之术,江湖上可说无出其右,白少辉幼承师训,
对易容一道,自然十分当行。
一眼就瞧出红衣女子脸上,分明戴着人皮面具,心中暗暗好笑,连忙拱手道:“多谢大
姑娘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花大姑目光一抬,两道清澈眼神膘了白少辉一眼,含笑道:“白少侠不用客气,请坐了
好说话。”
一名青衣使女端上两盏茗茶,放到几上。
白少辉和她目光一接,心头不禁升起此女眼睛看来极熟之感!
他刚和湘云同船,蓦然心头一动,暗道。“是了,她两道眼神,清澈如水,正和湘云生
得一般无二,难怪看来似曾相识。
心念转动,一面拱拱手道:“敝友现在何处,不知能否让在下和他们相见。”
花大姑微笑道:“目前百花谷侦骑四出,几批高手,联合出动,周围百里,全在他们搜
索范围之内,五位令友我已给他们分别安顿在妥善之处,再过一会,就可看到他们了。”
白少辉听她如此说法,自己不好多问。
花大姑一手托着茶盏,抬眼道:“白少侠请用茶。”
白少辉呷了口茶,和花大姑对面而坐,无话可说,感到甚是别扭,随口问道:“花小妹
也不在这里么?”
花大姑道:“小妹像是没僵野马,屋子里那能呆得住?”
她语气一顿,望着白少辉道:“贱妾有一不明之处,不知少侠可肯赐告?”
白少辉道:“姑娘要问什么?”
花大姑道:“少侠混入百花谷,真是只为搭救王立文等几人么?”
白少辉道:“不错,在下此次再入百花谷,正是为敝友去的。”花大姑道:“据我所
知,少侠和王立文等人,只是初交。”
白少辉道:“姑娘说的极是,在下和王兄、金兄等人,虽是萍水相逢,但一见如故,道
义论交,岂能眼看他们身陷百花谷,神志受迷?”
花大姑点点头道:“少侠说的,也许是实情,但少侠赶来成都,总不是千里迢迢,专赶
浣花日玩乐来的吧?”
这句话,听的白少辉矍然一震!不错,当日九疑先生分析自己身世,认为目前还不到时
机,早知道了有害无益,但他可以把范围缩小一些,让自己去磨练磨练。
这才授了自己一个锦囊,要自己在四月十九以前,赶到成都,这是自己到成都来的唯一
目的。
但自从到了成都之后,接连遇上许多事故。
自己夹在他们百花谷、葬花门两派之间,奔波了这许多天,连自己到成都为什么来的?
都丢到脑后去了。
一念及此,不由暗暗叫了声“惭愧”,一面抬头道:“姑娘见询,敢不奉告,在下远来
成都,确是有事来的,但自从浣花日无意遇上了百花谷之事,这多天来,一直为此而忙,几
乎忘了正事。”
花大姑眨眨眼睛,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白少辉迟疑的道:“在下”
花大姑淡淡一笑道:“白少侠如有为难之处,那就不用说了。”
白少辉道:“在下是访求身世来的。”
花大姑吃了一惊,一双秋水,脉脉含情的凝住着白少辉,问道:“你自称姑苏白家
子弟,那是假的了!”
白少辉话说出口,心中正感后悔,暗想:“这花氏姐妹,行事神秘,自己对她来历,还
一无所知,她对自己,却好像知道的很多,师傅一再说逢人且说三分话。啊,我何不将
计就计,给她个莫测高深。”
心念一转,徐徐说道:“那倒不假,只是家父昔年宦游入川,适逢兵乱,一家人离散,
双亲下落不明,在下由乳母抚养长大。
仅知是姑苏白家人氏,详细身世,就不得而知,在下入川,就是想查访失踪多年的双亲
来的。”
花大姑点点头道:“少侠原来有一段凄凉身世,贱妾不该动问,引起少快惆怅。”
白少辉乘机道:“在下和姑娘素昧生平,还未请教”
花大姑低低的道:“贱妾小字如玉。”
白少辉道:“在下不敢动问,姑娘可是戴了面具么?”
花大姑嗯了一声,娇笑道:“是了,我听小妹说过,少侠精于易容,区区面具,自然瞒
不过你的法眼,你是不是想瞧瞧我的面貌么?”
白少辉听的脸上一热,人家是个大姑娘咱己要想看她容貌,岂不太以唐突?一时竟然答
不上话去。
花大姑柔声道:“贱妾不愿以真面目和少侠相见,实是自惭形秽,我生得太丑
了。”
白少辉道:“在下敝友,蒙姑娘仗义援手,内心感激不尽,因此想一睹姑娘面貌,日后
在江湖上见面,也好彼此招呼,和美丑无关,何况人生在世,岂能以貌取人?”
花大姑低头道:“少侠说的也是有理,既如此,贱妾只好出丑了。”
白少辉道:“在下言出至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