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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只是觉得闷,所以出来逛逛,便漫无目的的到处走,哪儿看着漂亮哪儿引起我的好奇我便往哪儿走。
前头是一片假山小溪,旁边种着十来株腊梅,此时正盛开,枝干傲骨有力,花蕊或鹅黄的或正红的,冷风一吹,簌簌落了一地,清香便袭来。
有一老妪蹲在地上,身上穿着雍容的四喜如意云纹锦锻,两鬓半百。
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身后,像个幽灵一样,说话轻而远:“婆婆,你在干什么?”
老妪整个人一抖,吓得哎哟一声坐在湿土上,拍着胸口嘴里念着吓得不怕这些话,须臾她才回头,拿手拍了我小腿一下,嗔我:“哎哟你这姑娘,可吓死我了。”
我看了看她沾满污泥的手掌,又看了看地上一个深浅不一的洞,道:“婆婆,你这是要刨狗洞啊?”
高婆婆望我长得干净清秀,便笑起来,两手又在湿土上刨了两下,道:“十年前我记得在这儿埋了坛梅花酒,如今想刨出来,怪我当时埋得太深,现在找不着了。”
梅花酒?
应该挺好喝的吧。
我小步子跑过去,帮着她一起刨,一边刨一边道:“那我帮你吧。”
老婆婆点了我鼻子一下,道:“刨到了就分你一点儿。”
“好!”我来了动力,手脚更麻利了。
良久,我只觉手下被什么咯了一下,触感很是冰凉,我机灵的停下手里的动作,仔细摸了摸这东西的纹理。
是坛酒!
我加快手速,连忙刨,像只打了鸡血的兔子,笑嘻嘻的告诉老婆婆:“酒!酒!梅花酒!快快快,快刨!”
老婆婆一听,比我还兴奋,刨的可卖力了。
不一会儿,一大坛子梅花酒便被我俩刨了出来。
她将酒放在阳光下,像举起火把一样举起这坛酒,得意洋洋,好似得了课业第一名的孩子:“找到了!”
我俩蹲在地上,一老一少,抢着打开了酒坛子,你一口我一口,谁也不抢谁的。
她问我:“小丫头,你是哪个宫的?”
那个宫的?我算是皇极殿的吗?
我思考了一下,道:“我是去年进宫的修子,是修子宫的。”
修子宫?那就是会跳舞了?
老妪牛饮了七八口,将酒递给我,道:“三日后就是圣女大选了,你有把握吗?”
她这话是想问我觉得自己能不能当上圣女?
莫说是有君墨这样实至名归的准圣女在,就是没有,后头还有妖娆多姿的郑婉姝,俏皮灵气的冯凌岚,还有那些出身名门的修子,怎么算也轮不着我的。
我觉得她这问好笑,不服输的接过梅花酒,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这梅花酒不想寻常的好酒那样涩辣,它入口甘甜醇厚,饮后满口溢香,加上一些酒原本的味道,滋味很是适合女子饮用。
“好酒!”我将坛子又递给老婆婆,微微醉了,道:“没把握,一丁点儿把握都没有,我可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圣女,我是来找我娘的。”
老妪人老身体却好得很,饮了这么多也不醉,问我:“那你可找到了?”
我一听,顿时嘟起嘴。
当别人问了一个你没有干成功的一桩事儿时,你的心情肯定不会多好。
“没有,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我摇摇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老妪神机妙算,道:“那这么说,即使你当不上圣女你也要继续留在宫里寻找你娘的下落?”
“嗯!”我肯定的点点头,随后从袖子里掏出明月翡翠铛,执起放到老妪眼前,道:“你见过这玉铛吗?”
“北秦宫里我什么没见过啊,我来看看啊。”老妪底气很足的接过玉铛,仔细观察了一阵,又默默将玉铛还给我,道:“丫头,你还是别往下查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现在过得就挺好,等圣女大选过了就出宫寻个人家嫁了吧。”
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还是他知道我娘的下落?
我正要问她,却见她先我一步起身,道:“你别多问,我不会告诉你的,听婆婆一句,上一辈的恩怨是上一辈的事儿,你们这些小辈能不插手就不插手,能不知情就不知情。”
这下我肯定这老婆婆一定知道一切。
我对着她将要离去的背影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查下去,我一定要知道我娘是谁!我是谁!”
她的步子陡然停下,回头深深地凝视着我,眼睛了藏着五十年的沧桑:“跟我来吧。”
老妪带我穿过殿宇轩榭,来到一处小楼,上头有一张匾,奇怪的是这匾上光滑干净,没有只字片语。
老妪果断的推开那扇封闭了二十年的门。
顿时里头一阵灰尘飘起,这破旧的小楼不大,却不难看出从前的繁华。老妪带着我走进去,,
我警惕的巡视四周,一抬头,蜘蛛网已经生了几层,一股尘土的酸臭直冲鼻观。
我捏着鼻子问她:“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她见我一路被冷风吹得酒醒了不少,便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要找到你娘,真的不后悔?”
她能带我找到我娘?
“不后悔!”她话音一落我便跟在她后头给了最肯定的回答。
她盯着我,又犹豫了许久,道:“那你就去楼上吧,但愿你不后悔今日所说的话。”
我听见她要我去楼上,便伸着脖子狐疑的看了楼上一眼,那幽深的阁楼有个拐角,看不见上面到底有什么,但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哪儿弥漫着戾气。
娘,为了你我愿意上去。
我踩着木质的楼梯,常年没有修整的楼梯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
我鼓起勇气,三步作一步,没有一丝停留,到达楼顶。
楼
顶的屋子门上了锁,却没有锁住,锈迹斑斑的锁像是在这儿等候了多年,我轻轻推开门,那间屋子没有任何器具,四周的墙都被帘子遮住,我查量了些时候,觉得除了这可以的帘子,真没别的东西好继续往下探勘。
我深呼吸,握紧手上的帘子,嘴里默念一声娘亲,随后一用力,将一面大帘子直接扯开,鹅黄色的广袖在空中划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墙上没有出现什么牛鬼蛇神的骇人东西,而是布满了各色的仕女,提脚弯腰握扇,每一个舞步都完美至极,墙面也因为长期被帘子挡住,而没有收到任何损坏,崭新如初。
我轻轻抚摸这面墙,发现这舞并非来自北秦,而是标准的南殷之舞。
我转身拉开第二面第三面第四面,这一间屋子除了四面墙上绘出美轮美奂的绝世之舞,再无其他。
我痴迷的看着这些壁画,将每一个动作记在心中,身体下意识的跟着画上的美女练起来,我的体型很适合习练南殷之舞,所以这些舞步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难度,记下它们只需一盏茶。
练累了过了把瘾,我才想起正事儿来,赶忙推门下去,却发现早已不见老妪的身影,直至我寻到门外也没看见她人。
我觉得纳罕,四下张望了许久,这儿除了老妪带来的一坛空酒壶什么都不剩。
端起酒壶,我凭着记忆回到了刚刚遇见老妪的地方,也不见她人影。
“这人倒是有趣呢,也不说明白就跑了,走的时候也不吱个声儿,唉。”我埋怨了老妪几句,在这处绕了几圈,才找到回修子宫的路。
一回去,君墨便拉着我来来回回唠叨了两个时辰,边哄边胁迫,来回都是不让我往外乱跑的,怕我在惹出什么事儿,我答应了,正巧御膳房送来了吃食,大家都饿了,君墨才放过我。
☆、第三十三章:圣女大选
后来桓烨还是办了送行,如嫣也在,将元鹤衣送走,据说元鹤衣带回西楚的礼物是那日如嫣给我看的玉冠,二人只在远隔三四里的地方匆匆的望了一眼。
说起他二人宫中总是有些风言风语,我亦有所耳闻,然无论真假与否,都会随着元鹤衣的离去归于平静,希望他人而各自安好。
月末的时候新一届首席乐师即位,那日我也在场,我看见流霜接过首席乐师的玉牌金印,站在高台中央,叩拜天地,叩拜桓烨,叩拜沈道文,弹奏极难的圣女调,顾老国师撒酒舞剑,身姿凌云,不减当年。
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办完,还是不能消停,圣女大选接踵而来,修子宫一时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众人抓紧时间在最后关头勤奋一把,做足了准备。
然而我是另类。
因为这几日身子不爽,常常会出现骤然头晕目眩的情况,所以偷懒偷的更勤快,几乎每天都卧在床上,吃吃喝喝,君墨日也练夜也练,从来不会陪我。司命府派来的督员见我一个不争气的这样也说过两句,我不理,他们也就不再管我了。
次日,圣女大选大宴自清晨卯时开始。
二月的雪开始融化,到了这时人们已经适应冬日的冽寒,所以并不觉得多冷。百木凋零腊梅盛开,腊梅已经开到末尾,满树的花朵簇拥着,在没有花萼苞儿。宫墙红漆,冰冷而高大,梏桎自由的灵魂。
冬日的里北秦宫静谧的可怕,雪半融后,依旧静谧的可怕。
众习子在流霜的带领下来到司命高台,除了司命府的人,她们来得最早。
我们这帮修子已君墨为首,拍着游龙长队上来。
对面的流霜坐在中习子队伍第一排,我看见她穿着段首席曾经的幽蓝飞花织锦长褂,长长的发束到脑后呈出堆云髻,上带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手执白玉名牌,只有脸上的装束从未变过。
流霜啊流霜,你这一路的默默无闻,平坦简单,但是今天的结果你真的满意吗?
你可知道,首席乐师的命运?
段首席嫁给半死不活的哲亲王,你将来要嫁给桓家哪一位国亲呢?
我心下感叹,想到感慨之处甚至意欲起身去找她,被君墨死死按住。
明明就在对面,清晰可见,却像个这千山万水。
一声高鸣:“陛下驾到!宫门开,百官进!”
远处传来鼓声,节奏分明,震撼人心。
司命高台下百官官服平整,陆续进入,一排一排坐好,从司命高台往下鸟瞰,绿袍紫衣排列整齐,如蝼蚁如散落的珍珠。
远处明黄色的身影缓缓朝这边走过来。
当他的高底金丝云靴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到达司命高台时,他整个人便呈现在百官众人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桓烨穿着九龙戏珠的龙袍,上绣烫金滚边彩云,龙眼镶珍珠,龙尾绣孔雀丝,裙袍七八层,逶迤十尺三寸。这样宽大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毫不累赘,反倒衬出他身材修长标准。
他头上的通天冠高耸,金簪以束,前头一排穗子遮住俊美的脸颊,负手走至高台以南,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
后头锦衣华服的后妃以靳贵妃为首,各自坐在指定的座位上,不慌不忙,仪态万千。
百官叩首礼拜圣上,邵东平难的手中一柄拂尘,一扫天地,道:“北秦圣女大选开始!”
因为桓烨一向不喜欢啰嗦些没必要的东西浪费时间,那些个谈天说地的颂咏便应召他意直接罢免。
司命总管起身,站在高台偏左之处,手执名册,清了清嗓,道:“淮阳侯长女桓君墨,起!”
君墨两手放平堆积贴于额前,低头站起。
“舞!”
君墨掀起眼皮,朗声道:“诺。”
只见她缓缓走向台中央,等待一系列的安排。
那厢司命府已将蝶笼已经打开,井然有序的小宫女疾走小莲步而来,各人手中捧着一盆打着花骨朵的花儿,想排练了几千次,毫不犹豫的分成两拨,将圣女花放成两排,一排在习子宫,一排在修子宫。
六旬老人自高台下来,布满眼翳的眸子冷冷的扫过我们,身上的清风道袍飘逸轻盈,随风舞袂。手中一柄长剑锋利无比,刀锋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纹理精湛,是把无价的宝剑。
顾老国师走到案前,捻上玉碗中的酒酿,长袖一扫,撒向前方。
一阵琴笛缠绕而来,环着老国师时而激昂可破竹时而柔韧如锦缎的剑法。
一曲结束,顾老国师放下青冥长剑,舞完了这套奇特的剑法,叩首行礼,退下高台。
君墨的舞早已炉火纯青,甚至还加入了自己编出的姿势,以至于习子宫所奏的乐曲都需要跟着她强势而清晰的姿势来来把握节奏,几千只七彩五翎的灵碟如倾天而来的瀑布,将君墨围的看不见人影。
众人目瞪口呆,一些小辈没见过圣女出世的样子,惊得望着这奇景发愣。
然而心里有数的几人早已料到桓君墨是众望所归,譬如桓烨,这就是为什么司命府让桓君墨先来的原因。
既然圣女已经出现了,那后面的便没有必要继续了。
邵东平提着嗓子规规矩矩对这台下一喊,道:“陛下有旨,淮阳侯,请上高台。”
这是要封圣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