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岑今说:“沙特船东啊。”
卫来笑起来。
就好像一盏灯霍然打开,一切一览无余。
无数的铺垫、跑题、设套、激怒、引导、规劝,看似不成章法的东拉西扯天马行空,这一刻终于散去迷雾,亮出底牌。
他长吁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快感。
虎鲨茫然:“我劫持了他们的船,他们恨我还来不及,怎么会帮我呢……”
岑今打断他。
“你是劫持了他们的船,但船不是还完好无损吗?船上的25名人质,不是还好端端地活着吗?现在船在你手里,该怎么用,拿去换钱还是换钱和前程,就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科个普:
2008年沙特天狼星号油轮劫持事件的海盗真名哈桑,绰号“大嘴巴”,天狼星号最终以300万美金被赎回。
几年后,哈桑在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退休”,发言称:“我们从事这样肮脏的交易已经很多年了……”
并表示十分愿意发挥自己的影响,去鼓动其它的海盗放弃这种行为,向政府投诚。
索马里政府欢迎哈桑的投诚,公开表示不追究他的责任,给了他外交身份,还有护照。
当然,至于中间是怎么谈的,我并不知道……
另:希望这篇文能在这个月底前结束,60章应该整齐而完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60章……
第41章
卫来觉得,谈判到这里,几乎等同于结束了。
这一晚入睡前,他少有地没跟岑今胡闹,洗漱之后就安稳躺到地上,枕住行李包,仔细回想过去这段时间关于谈判的一切。
她一定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虎鲨,所以一路以来,表现地像是对天狼星号不屑一顾。
岑今伸手旋灭渔灯,慢慢躺下去,小隔间黑暗而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甲板上忽然传下沉重的闷响——即便是身处同一条船,依然两个世界,他们从来搞不清这些海盗在热衷什么。
卫来低声说:“我总算明白沙特人为什么雇你来谈判,换了是我,除了把虎鲨揍地死去活来逼他就范,大概也想不出别的招。谈判有什么诀窍吗,能不能点拨一下?”
以后吃不了保镖这碗青春饭的时候,他还能去卖化妆品、搞搞环保,或者偶尔帮人出面谈个判。
岑今轻笑。
顿了顿说:“我上船之前,虎鲨一定既头痛又紧张,一门心思认定我是来砍价、从他嘴里夺肉的,即便我救过他的命,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是他既得利益的最大破坏者。”
“所以,我出现的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粉碎他先入为主的感觉。我要让他觉得我是来帮忙的,是他平时求也求不到的机会,打破先行形成的僵硬气氛。我也要扭转沙特人在他心里的印象:他们不是付钱的冤大头,而是他谋求新生活的贵人。”
换言之,你要把他认定的一切统统颠倒,才有机会牵着他走。
“谈判进行到现在,我已经成功偷换了主题:虎鲨考虑的不再是要多少赎金,而是怎么跟沙特人达成合作……那条船会变成叩门砖和代表诚意的礼物。”
卫来大笑,说:“他妈的……”
明明是从你手里抢的,当礼物还回去,反而经常能收获感激。
大概是因为失而复得这种事,是概率太小的惊喜。
他问:“接下来,是不是该趁热打铁,极力促成虎鲨同意这300万?”
岑今闭上眼睛,在黑暗里缓缓摇头。
“虎鲨这种人,生性多疑,顾虑又多,只适合敲打,促成……反而坏事。”
——
第四天。
不知道是什么征兆,一大早天就是黄灰色的,卫来去甲板上溜了一回,看到很多海盗扒着船栏,手搭起凉棚往远处看。
那里,团云卷起的赭黄色更重。
卫来问了几个人,没人听得懂,好不容易找到沙迪,他正囫囵吞吃一条水煮的海鱼,说:“大概是沙尘暴。”
又是沙尘暴?
卫来头皮发麻:“那怎么办?”
沙迪觉得他太过紧张:“红海刮沙尘暴,有时候会连续一个月呢,我们天天都要给船清沙,早上起来,厚厚的一层,刚清完,又来一层。”
“风浪会大吗?”
“会吧,”沙迪耸耸肩,呲牙一笑,“不过很少翻船——翻船也不怕,我们有小艇。”
海盗都是这么安慰人吗?卫来无语,在海水里干泡着的经历,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而不同于之前的干脆利落,今天的谈判异样磨耗。
虎鲨的果断狠辣杀伐决断,在小小的饭厅里闷蒸成犹豫、反复、患得患失,这么一个凶悍的海盗,抱着头,絮絮叨叨,像思路混乱的老婆子。
“今,如果,如果有意外,如果不像你说的那样顺利,我怎么办?”
岑今在画画,手边摊了十多支或长或短的铅笔——她故意的,第四天,按照计划,她应该心不在焉,虎鲨也应该焦躁。
她回答说:“也是啊,哪有十足保险的事——人在床上睡着睡着,也会睡死了呢。”
说话间,笔端或拖或带,勾勒出气势汹汹的百米沙墙:满纸的沙尘暴,只左下角有辆车窗破碎的小车,画幅上展示不了,她自己知道,车里还有两个人。
她看了一眼卫来,他显然注意到了画的内容,回应的眼神里带微笑。
真好,这世上有些事,你一个眼神,他都知道。
虎鲨困兽一样,在桌边走来走去。
“我就这样把船还给沙特人,一分钱都不要,我怎么跟其他人交待?”
岑今吹开纸面上的铅屑:“谁让你白白还给沙特人了,赎金还是要收点的——你不趁机要点钱,打算将来两手空空去国外吗?”
原来并不耽误拿钱,虎鲨一喜,但紧接着,心头又升起另一重不安:“可是……拿了钱,沙特人会生气吗?一生气,不帮我搭线了怎么办?还有,他们如果说话不算话,拿到了船,就再也不管我死活……”
他忽然又犹豫:那还不如多要点钱呢,钱是实在的,但美好的生活,美好地太缥缈了。
岑今在纸面某处细细画起什么:“所以啊,看你还能给他们提供什么好处咯,你不该让他们勉强帮你,要让他们积极主动,拼命想为你促成这事。”
这不是胡扯吗?沙特人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他做事,还“积极”、“主动”、“拼命地”?
虎鲨后背冒汗,内火又想往外窜了,努力压伏了一会,忽然转成一副笑脸,往岑今边上一趴。
“今,你提示一下我吧,不要绕来绕去了,我们是好朋友啊。”
卫来感慨:能屈能伸,难怪虎鲨能当上海盗头子。不要脸也是种能力,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岑今瞥了虎鲨一眼:“仔细想想,你还能为他们做什么。”
虎鲨想地抓心挠肝。
“还能做什么……我最多以后都不劫他们的船了,但那么多海盗,我不劫,还会有别人劫的……”
岑今说:“不对,你应该去劫,但又不能劫。”
她抽开那张画纸,顺手递给卫来,眼睛却是看着虎鲨的。
卫来盯着纸面苦笑,她画了一只神态惊恐的小蜜蜂,旁边还标注一行字:卫来珍视的小蜜蜂。
女人真是记仇。
而边上的虎鲨已经彻底糊涂了:“什么叫应该去劫,但又不能劫?”
岑今唇角微扬:“海盗有不成文的规矩,先到先得。你先盯上的船,其它人自认倒霉,一般不会再去动——以后,沙特人的船到了亚丁湾,你每次都派船去盯去跟,每次又因为各种原因没下得成手……懂吗?”
虎鲨看着她,嘴巴慢慢张大:“你是说……”
岑今伸手抚平一张新的纸面:“有什么能比用海盗护航来的更保险呢?沙特人每年有上千条船要过亚丁湾,收到这份大礼,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乐歪了嘴?”
……
板上钉钉的事了,虎鲨还是迟迟不拍板,总担心有什么没考虑到的,时而焦虑,时而狂喜,时而沉默,时而又住不了嘴——这断断续续答疑式的第四轮谈判,从早上拖到中午,又拖到下午。
卫来出去抽了次烟,朝沙迪借的火——船身有明显的晃动,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味,稍远一点的海面上一片黄雾蒙蒙,船栏上已经落细小的沙尘,伸手去抹,指腹上带起细碎的土黄。
沙迪向卫来打听:“谈判怎么样了?会很快结束吗?能不能让岑小姐快一点?”
卫来有点意外:“你们这么急?”
沙迪说:“等钱用啊。有了钱,可以买大桶的酒、吃又软又香的面包、还可以去找女人……”
“越拖越烦,说什么世界上最大的油轮,二十五个人质,一天要吃多少饭?要派很多人在船上看守,也要吃饭,这都是要花钱的!”
他嘟嘟嚷嚷:“希望赶紧拿到钱,少一点也行,你们岑小姐到底会不会谈,让她凶一点啊。昨天晚上,还有人跟虎鲨吵,怪他太贪心,说,一千万太多了,气得虎鲨拿枪托砸地,差点开枪了……”
真是意外之喜,原来海盗这边也不是铁板一块,各人有各人的小九九。
卫来隐约觉得,今晚一定会有个结果,单看虎鲨什么时候给出定音的那一锤。
——
晚饭过后,船已经晃地很厉害了,沙尘暴开始从红海上空横拖而过,沙迪说这只是开始,按照经验,半夜才是风浪最大的时候。
海盗们开始往水下放沉重的铁锚,锚链磨到船沿,哗啦作响。有人慌乱地去收那些会被风浪撼动的外挂零碎,饭厅外一片喧哗。
虎鲨手里握着那个卫星电话,按照规矩,谈判的结果要由岑今通知沙特人,那之后才会转成海盗和船东的直接对话。
虎鲨一生的黏糊好像都用在这一天了,甚至递电话给岑今的时候,他都还在犹豫。
“今,那些都要我自己谈吗?”
岑今说:“我只谈天狼星号。”
虎鲨喃喃:“你不能帮我跟沙特人都谈好吗,我去谈的话,总觉得要费好多力气,很周折,要很长时间……”
岑今冷笑:“太好的东西,总要费点力气才能得到。太容易到手,你不觉得心慌吗?”
虎鲨终于把卫星电话递过来。
岑今拨号,虎鲨屏住呼吸,两手扒住桌子,掌心摩挲到细小的沙粒,这才发现饭厅里都已经有了沙尘的迹象。
接通的刹那,虎鲨的心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岑今对着那头说了一句话。
“我完事了。”
她长身站起,大笑着把电话抛回给虎鲨:“接下来,都是你的事了,祝你好运。”
——
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回房时船身的乱晃和脚步不稳都没影响她的兴致,几次忽然停下,倚住墙身近乎任性问他:“我表现地好吗?”
像个求表扬的小姑娘。
卫来无可奈何:“还行不行了你?没喝酒就醉了。”
这话提醒了她:“我得朝虎鲨要酒。”
按照惯例,谈判的时候,海盗会备很多酒,专等后面拿到钱了大肆庆祝。
她摇摇晃晃又回饭厅,卫来哭笑不得,跟过去时,她又出来了,一手一瓶拉格啤酒,示威似的朝他晃了又晃,像攥着两颗手榴弹。
回到房间,她想办法开酒,桌角磕不掉,卫来的那把刀又没撬口,岑今想折回去找虎鲨要开瓶器,卫来说:“我来吧。”
他左右手各拿一瓶,瓶口的盖沿齿口处相交相抵,瓶身放平,向着两个方向狠狠一拽。
啤酒味儿混着细密的白沫喷出少许,卫来递了瓶给她,跟她瓶颈相碰:“恭喜你。”
岑今仰头喝酒,卫来陪着喝了一口,眼见她都不停,咕噜噜下去了快小半瓶,终于忍不住抓住瓶底把酒夺了下来:“知道你高兴……但能缓着点吗?”
岑今笑,这一口喝的太猛太多,酒劲倒冲,脸颊到脖颈渐渐泛红,她拿手背抹了抹唇角,抱膝坐到床上,重新把酒拿过来,瓶颈子握在手里,晃了又晃。
瓶子里酒沫涨起,卫来自觉大概是管不了她:想喝就喝吧,到底是了结了大事一桩。
出乎意料的,她眼底忽然掠过一丝惆怅,头轻轻靠住膝盖,低声说:“谈判都结束了啊。”
卫来笑,伸手抚摸她头发:“事情了结,心里反而空落了?”
岑今喃喃:“你会给一个月做计划吗?一项一项,一件件做掉?”
“没做过。不过,一件件完成,不是挺有成就感吗?”
岑今说:“但是时间也过去了,完成一个月的计划,一个月就走了。完成一年的计划,一年也走了。”
“时间哪有不过去的?这个月圆满了,还有下个月啊,了不得再做新的计划。”
岑今的声音低的像是耳语:“没有,这个月,还没圆满,事还没完……”
她躺到床上,慢慢蜷起身子,又是那种很没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