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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他几乎完美的眉眼间流露出一种儒雅与清逸混合的逼人意味,五皇叔本就生的极其俊美,与父皇的容貌不相上下,此刻这样从容一笑,更是炫目。
忽地想起了皇后那恬淡的落寞笑颜,再一看面前的五皇叔,心口似是被什么堵上了一般,我淡淡道:“这句话姨妈也曾经说起过。”
他再次怔了一下,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身走远,萧瑟秋风中,满地的木芙蓉花瓣被秋风卷起,衬得那道清瘦的背影更添几分寂寥……
第十九章 云移月临(六)
“红袖,去把我的琴取来吧!”
红袖欢喜的应承着进房为我取来了瑶琴。
院子里的石桌上,我的手指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低涩的琴音低沉响起,自陈夫人去后,我就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琴了,那一夜明华宫里凄冷的记忆深深留在我的脑海,记忆中,这样的琴声,是死亡的气息。
初秋的风轻轻吹着,枝头几朵月桂被风吹的落下,花瓣纷纷扬扬如急雨纷落,和着缠绵婉郁的琴声,恍若那就要被狂风吹落枝头的花朵最后凝噎的泣诉,带着凉彻心肺的苍凉与寂寥。却在此时,一阵呜咽的箫声自院墙外传来,与我的琴声遥遥相和,不带一丝造作的痕迹,极其的自然平和,竟是异样的和谐。
“咦?这王府里怎会有人吹箫?”红袖惊异的自语。
我恍若未闻,手指依旧未曾停下,箫声在前,婉转悠长,琴声在后,柔然相和,那箫声略一停顿,却是恢复如初的婉转,越来越近了,远处的小径上,一抹青色身影越来越近,竟是位青衣公子!
我从琴弦上收回手指,抬头看向他,待得看清那人的样貌时,眉头却微蹙起来。
对面的海棠树下,清幽小道两旁的花圃里淡粉色的木芙蓉盎然盛开,蓊蓊郁郁,璀然生姿,唯见一人长身玉立,身姿清越,手执玉箫,风采过人!他踏着满地落红向我走近,秋日午后的阳光轻暖和煦,衬得他那饶然的笑意愈加明朗,凤目星眸,面若冠玉。
“是你?”我坐在原地,静坐着仰面看他走近。
第二十章 心字成缺(一)
他含笑点头,“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微一的侧首,“淳亲王府素来规矩甚严,我很有兴趣知道公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叶卿尘合掌笑道,“子允如今是王爷的幕下门客,今日碰巧路过院外,听到公主的琴声,碰巧守门的侍卫此时溜班,子允一时情不自禁就冒昧进来了。”
我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公主是大周皇家公主,不会与子允一介草民计较小节。”他的神情淡淡,带着一丝不羁与慵懒,我却再无心情与他计较,“罢了,来者皆是客,先生请坐,红袖,倒茶。”
叶卿尘闻言眉脚一挑,掀了掀袍角毫不客气的就在我对面坐下,随手端起红袖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赞道:“这*的太湖碧螺春果然名不虚传,入口生香,回味绵长啊!”
见我静默不语,他兀自笑了笑,“公主今日好像心情欠佳,方才听闻公主的琴音中隐隐一股惆怅彷徨意味,不知叶某能否为公主分忧解难?”
“凭你?”我挑眉看他。
他颇为自信的点头,道:“公主现下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大皇子已然弃車保帅,即将赢取丞相千金做王妃,而帝都人言可畏,公主已经没有退路,公主灵秀心姿,自然要寻得转圜之境!”
我不紧不慢的饮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淡淡道:“哦,不知叶先生对此有何良策?”
“远嫁他国!”
叶卿尘断然答道,不顾我的惊异,他继续道:“公主应该知道,近来已经有安国、胤国、陈国、吴国几位质子向皇上递交了求亲书,公主与卫国皇子以及当今大殿下的事情早已街知巷闻,公主已至婚嫁之龄,早晚是要出降,如今的大周早已不适合公主再呆下去,远嫁他国自然是一个上上之策,而这安国等国偏安一隅,还需依附大周,公主身为天朝帝姬,若是嫁过去,自会受上宾礼遇,公主与其呆在帝都这里陷入困局,还不如——”
“不如怎样?”
他笑了笑,不慌不忙的抚平衣襟上的皱褶,“婚嫁乃各人终身大事,公主是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选择一个碌碌无为的庸夫做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婿。”
“那依叶先生之见,我该作何选择?”
叶卿尘敛了神色,一字一句郑重道:“在众位求亲的质子中,安国王子不学无术,妄自尊大,陈国王子身患顽疾,孱弱多病,齐国王子资质平平,庸碌无为。”他的眼神看了看我,继续道:“叶某以为,公主当选胤国质子胤城,此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帝王之相,公主素有母仪天下的命格,若是下降此人,今后必是贵不可言,子允今日也点到即止,还望公主三思!”
第二十章 心字成缺(四)
“可是胤国乃偏局西北,尚不及安国等国富庶强盛,仅仅因为这个,我就要嫁给一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吗?”
“良禽择木而栖,公主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在这几个人中做怎样的选择!”他信心满满含笑看着我,神色无一丝躲闪,“若是如此,那便不是我所认识的当日帝都街头马上飞扬跋扈的明媚女子!”
我坐在原地看着他夸夸其辞,心头瞬即却千回百转,带着浓浓的暗嘲,原来那夜的月下那淡然言辞,亦不过如此!而我自己,何时已然成为别人向着那权利高处攀爬的工具了!
“敢问这位胤国王子是叶先生的什么人,值得先生这般为他说话?先生今日,恐怕不是为我解忧这般简单吧!”
他朗声一笑,“子允雕虫小技在公主面前无处藏身了,既然如此,也就明言,鄙人生性不羁,素来厌恶帝都官场考生考官之间逢迎之谄媚,数次名落孙山,几番起落方才得了一个淳亲王府的门客闲职,如今幸得胤国王子赏识,难得世间如此知己,与其把酒相交,这样的明主方值得叶某鞠躬尽瘁,马首是瞻!而今日向公主进言自然是有私心,但是叶某所言绝无半句假话,还清公主明断。”
“原来叶先生还是这样胸怀大志的人才?”抬头直直看着他,我的声音陡变凌厉,“难道你就不怕本公主将今日你所说的话上报给父皇,治你死罪?”
叶卿尘怔了一下,却道:“公主不是这般鲁莽任性的人。”
我定定瞧着他,他面色坦然,毫无心虚与迟疑,眼底更无一丝狡黠与算计,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撇开头对着他挥手道:“你下去罢!我今日乏了,不与你计较。”
“那子允就先行告退,还望公主好生考虑一番,告辞!”他恭敬的向我作了一个揖,方才翩然离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兀自出神,轻声念道:“胤国质子胤城?胤城……胤城……”
黄昏的天际,天边的云霞烂漫多姿,橙黄、青紫、金粉、靛蓝……一片片,一团团,煞是耀眼夺目,五皇叔的书房门外,我独自徘徊着要不要进去,心头几许迟疑,几许彷徨,事到如今,到底该作何选择?是走?还是留?
门忽然被打开,小厮恭敬的向我行礼道:“王爷让奴才请公主进去呢!”
书房里,五皇叔依旧如昔日般背对着独自坐着下棋,听到脚步声响,他淡淡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本王要和公主叙话。”
房内侍立的众人纷纷低首退下,书房里只剩下我与五皇叔两人。
我细碎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室内各位响亮,缓缓走近,在他对面坐下。
棋盘上黑白两色的棋子零星分布着,我轻轻地扫了一眼,强自淡笑着,“说起这么多年来,夙嬛都没有好生陪皇叔对弈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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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字成缺(五)
五皇叔也温文的笑着,“好,今日你这丫头就陪我一战到底如何?”
我笑着点头,伸手落了一棋。
“前日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可考虑好了?”
“嗯,想好了。”
“皇兄让我问你,这几人之中你愿意选谁?”
“夙嬛钟情于胤国王子胤城!”
五皇叔执棋的手势停顿了一下,“你当真选择好了?”
我笑了笑,“我已经连累的很多人,不想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也许离开,对我,对他都是最好不过,再浓的感情,时间一长,兴许,也就淡了……”
手心紧攥的那枚光洁如玉的棋子“啪”的一声放在棋盘上,“王叔,你输了!”我抬起头笑看着他,他眉头微皱,“夙嬛,这一落棋之后,你就再无转圜之地。”
我点头,“夙嬛此意已决,王叔请祝福我吧!也不知今后再陪王叔下棋是在何年了!”
红袖低头立于一旁,身形微微动了动,见她神色略带僵硬,我吩咐道:“红袖,去告诉叶卿尘,明日,我自会成全他和他背后主子的心思!”
红袖愣了愣,慌忙低头应是,匆匆退出了门外。
见红袖出门,五皇叔这才道:“北疆传来消息,拘押楚煜的宅子于七日前走水,火势太大,楚煜早患腿疾,被困在房内……”
他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愁,“虽说心术不正,做了很多恶事,可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皇上今日提起也颇为伤怀……对了,忘记告诉你,过几日我便会辞别皇兄,前去游历四海!”
“王叔要走?”
他点头道:“我早年便由此心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今一身清闲,也算难得任性一次!夙嬛,你也即将远嫁,今后好好保重吧!”
廊下的鎏金雀笼里彩色的鹦鹉还在窸窸窣窣的上窜下跳着,室内唯剩一片深沉的静默……
次日的宫里,阖宫上下都能够听到建章宫传来的喜乐声。
右丞相是当朝权臣,位列三公,父皇自然不会亏待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臣子,楚煊已于几日前被父皇下旨亲封为广平王,右相之女自然就是广平王妃。
广平王妃梁紫珺辰时由大兴门乘盘金绣凤鸾轿入宫,朝中命妇皆按品级着朝服于宫门迎候,数百名内侍宫女前呼后拥着那大红的鸾轿鱼贯前行,震天的喜乐声映着四下众人喜气洋洋的笑颜。
我站在人群中,不去理会周遭众人偷偷看我异样的眼神,面上始终保持着端庄秀雅的笑意,不露一丝情绪,唯见头顶湛蓝的天际被飘飞的大红红绫映得霞光绚烂,楚煊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从远处大步向着新娘的鸾轿走来。
今日的他一身大红喜服,那样俗艳的颜色穿在身上,却不见半点浮华与平庸,更显隽秀清逸,他挺拔的身姿在耀目的碎金色阳光下渐渐变得模糊,终成一抹看不见的光影!
未央宫的正殿,父皇与皇后高坐于主位,皇室各位亲王皆列坐左右,楚煊与王妃在宫女与喜娘的簇拥下并肩齐步进殿。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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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字成缺(六)
父皇微笑颔首,皇后眼含泪光,我坐在右首静静的看着楚煊与一袭红妆的新娘并肩向大殿中央走来,新娘大红盖头上堆绣着精密繁复的如意合和锦绣云纹,衬着那夺目的殷红,竟是如斯美好!
内侍官一声声唱讼着,楚煊与王妃齐齐向父皇皇后下跪行礼,起身的刹那,他的目光却猝然穿过众人直直看向我,眼里有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奈,却又带着那么浓郁的哀伤,仿若是从四肢百骸中散发出的伤痛与愧疚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里。似要将我戳穿,四目相对,却只剩下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苍白。
我的唇角轻轻一勾,假作不见撇开眼神,尽量扬起一个最恬淡的笑意看向别处,却见殿下熙攘人群中一双犀利的目光忽地落至自己身上,放眼看去,正是胤城!他站在人群中,眼神在我身上一扫而过,目光里带着探究与一丝不明的情绪。
我与他视线交错的那一刹那,心底忽地生出一丝嘲讽,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就徐徐垂下了眼睫,我这样放逐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
这边的父皇眼神飞快扫了一眼楚煊的方向,唯见他站起身负手站于原地,正声道:“朕今日亦有另一道旨意,朕之第四女夙嬛,已到适婚年龄,一月后下降于胤国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