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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公司也要应征工读生,时薪和福利都不错,要不要试试?”
“你们公司缺伴读或保母吗?我的打工性质是带小孩,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很好玩又有钱拿。”她笑哈哈说道,她本来就是孩子王。“我带的两个小孩都爱我改编的聊斋,直说比哈利波特更酷。”
“……算了。”
“但是,有机会的话,我不排斥到你们公司试试。”她想知道什么样的公司,培养得出他这种工作狂。
“想去的话,告诉我一声。”
“好。还有,我中文名字叫梁宸暖,梁启超的梁,宸是时辰的辰加个宝盖头,暖是温暖的暖。你可以叫我宸暖或小暖。”
之前,她也想过用护照上的音译名字,只是宸暖.梁,老外老是叫成“生完.了”、“生卵.了”,实在有够怪,她索性取了英名名叫安雪丽。
“梁宸暖?我叫颜龄岫。当然,我不介意你继续叫我‘亲爱的’。”
“……”
那一年,是梁宸暖到美国当为期两年交换学生的第二年,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异乡有人陪伴,是件还不赖的事。
“交往”第四个月,某个热得要死的天气,纽约下了场大雨,为烤炉般的酷暑添加了些许凉意。
颜龄岫从公事中回神,已经晚上七点多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美式作风和囼灣民情不同,大部分的外国同事一到了五点就会收拾东西下班,不像囼灣、日本人,非得洎動加班到七、八点,甚至八、九点才走。
原来已经这么晚,怪不得都走光了。颜龄岫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然后关掉电脑,收拾一下桌面打算下班。
此时他忽然想起,梁宸暖在前天好像有告诉他什么……唔,应该都是一些鳮毛蒜皮的小事吧?
他在公文包里找不到手机,到底放哪里去了?他只有带公事专用的手机,另一支私人手机打的人几乎都是梁宸暖,今天好像刚好没带到。
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宸暖只是他的伪女友,这四个月还真的成功替他挡去了一堆大小桃花。没办法,她不去念戏剧系太可惜了,真是演什么像什么。
一开始,她当然有点生涩,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时,她表情僵硬如化石也就算了,手臂还起了鳮皮疙瘩,让他都不禁怀疑被他牵手是件很可怕的事吗?
原以为这个伪女友应该会很快走入历史,没想到她还能撑到今日,而且演技越来越挥洒得开,当她第一次自他身后捂住他的眼,要他猜她是谁时,他口中的咖啡差点没喷了出来。
精进啊,大精进!距离上次他牵到一只满是鳮皮疙瘩的手,好像才事隔一星期吧?她就如此进步神速,他怎能不努力配合?要是演技差太多,很容易被看出破绽的。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三个月……两人对戏多了,自然培养出好默契,有时甚至不必说什么,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之前他还听到同事们取笑说:“热恋期一般只有三个月,之后就进入冷静期,你们怎么越久越像热恋?啧啧啧,夏天够热,不用再加温了。”
他们不曾恋爱,哪来的热恋,说穿了只是默契好,他们是一对默契很好的伪情人。
颜龄岫住的地方到公司只有公车一站的距离,有时他若不累,还常步行回去。
下了车后,他本来想随便买个晚餐吃,但想起梁宸暖上个星期塞给他的水饺还有一些,便继续往家门走。
这也算是和她交往的另类好处,她的厨艺不差,一般怀念家乡味时,留学生会到像中国城这样的地方解嘴馋,再不然,那里也可以买得到料理的食材。
上一次他们几个同组的同学就杀到中国城去买了一堆包水饭的材料,面粉、猪和牛肉、高丽菜、姜丝、葱、韭菜……然后一群老外围着一个东方女生学包水饺,大伙儿玩得开心也吃得开心。
几百颗水饺,四女三男一下扫个精光,送给他的五十颗,还是梁宸暖事先预留下来的。
公司为他安排的宿舍,是一间管理不错的公寓,附近有公园、学校和一些美术馆,算是文教区。沿着公园往住所方向走,越过马路时,颜龄岫眼尖的发现梁宸暖就坐在他公寓楼下的一排木制椅上。
她脸朝下呆望着地上,他都来到她身边了,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小暖?”
好一会儿,她才慢半拍地抬起头,确认来者后一笑。“颜龄岫,你回来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的手机都没人接。”她说话时还有些喘,鼻子干干的,连呼出来的气都好热。“我只好过来等等看。”
还是他熟悉的笑脸,可好像哪里怪怪的……“我的手机可能忘在家中了。”
“我也这么想。”
梁宸暖和颜龄岫是伪情侣,就外人看来他们十分甜蜜,常约着一起吃饭、一起参加活动,互动间也看得出亲密,可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维持联系的方式只有一组手机号码。
她不知道他住所或是他公司的電話,他的住所也是某次约会经过时,他突然说他住在这栋大楼,她才知道的。
而他,也从不过问她的宿舍電話,不知道她住哪里,对她的一切好像都不是很在意,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必要主动告知了。
这也就是说,如果哪天颜龄岫停掉了手机,拿到学位回台后,彼此间的联系就断了吧?
第三章
他们真的是在演戏,就像电视剧、电影里头的演员,在镜头前他们是蜜里调油的情侣,但下了戏各自回家,两人根本是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逮到了她闪神的表情,颜龄岫问:“你不舒服吗?”
“还好。”她又笑了,拿起座位旁的纸袋。“今天我生日,没什么人陪我,伪男友做到底,陪我切个蛋糕吧。”
对了,几天前她提过这件事,他一忙又忘了。心里顿时浮起愧疚感,即使只是朋友,他都不该这样漠视。“到我家切蛋糕吧。”
“好。”
他提起蛋糕,发现旁边还有一小把花束。“朋友送的?”
梁宸暖还是笑。“我送给自己的,希望有朝一日有人会在生日时送花给我。”她只在国中时谈过一回纯纯的恋情,可惜的是,男友在她生日前就分手了。
“这么小一把?”
“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进了公寓电梯,照明够亮,颜龄岫才发觉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喂,你真的很不舒服吧?”
“还好,我吃药了。”
“我现在送你去看医生。”
“不要。真的不用了,我想要吃蛋糕。”
他无奈,只得顺了她的意,用磁卡刷开两道门,领着她进去他家。
梁宸暖谨慎的探了探四周,“不好意思,打扰了。”
颜龄岫失笑,“这房子就只有我住,你在跟谁说话?”
“谁知道你会不会藏了哪个‘阿娇’在里头?薇安说,你从不带我过来这里,八成有鬼。”她转述得不够详实,其实薇安说的是——那个人从不带你去他住的地方,八成里头藏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也许是个美男,或养了好几个情妇。
正在倒水给她的颜龄岫一怔。他的确不是好客的人,可是到过他住所的同事,也是两只手指数不完,而他和她的关系算特殊,为什么他却总是下意识的拒绝让她来?
不,不只是这件事,手机也是这样。当那支手机成为梁宸暖专用时,他就会开始不时时带在身上,有一堆的理由:忘了带、带了在充电、忘了开机、忘了把无声调成铃声……他总有千百种理由接不到電話,即使他知道,他不接,她还是会打。
他下意识拒绝她和他过度靠近,他在拉开彼此距离,维持着安全的等距……
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怕她喜欢上他?但如果只是这样,他有太多更直接的方法可以让她马上离开他。他大可告诉她,她这伪女友的功效实在太好,半年不到,他身边的桃花全都掉光,感谢她这段时间的帮忙,现阶段任务完成,她可以功成身退了。
这理由够直接,而且合情合理、也是时候了,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说?
颜龄岫发现自己恍神,倒水溢得茶几上都是,他忙回神,拿起抹布擦干桌子,再将杯子里的水倒掉一些,转身递给梁宸暖。
“公寓是公司租的,同一层还住了几个管理阶层的同事,我们既然是‘男女朋友’,有些事避嫌一些比较好。”
她点了点头,伸出手要接过水杯,手一滑,杯子直接砸到地上。她吓了一跳,忙起身要收拾,可才站起来,身子又软绵绵的跌坐回沙发。
“小暖!”
“没事……我很好。”
颜龄岫走向她,手按在她额头上,眉头皱了起来。“你在发烧!”而且还满烫的。
“还好,没那么严重啦。”
他才不理她的打哈哈。“走。现在去看医生。”在美国若没保险,看医生贵得吓死人,幸好他有一个好友在这里执业当医生,可以卖他一个人情。
“不要!”
“梁宸暖。”
“我要过生日、要切蛋糕、要听你对我唱生日快乐歌!”
“你脑袋烧坏了吗?这些没那么重要,你现在生病了。”
“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又没什么立即性的危险,可是生日一年就一次,而且、而且难得……有你陪。”因为交换学生的课程结束了,再两个星期她就要回囼灣。
其实今夭不是她的生日,她的生日是西洋情人节,早过了。而下一次生日,她已不在这里,才会骗颜龄岫。
反正他对她从来不在乎,大概也没注意过哪天是她生日。
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她可以和他一起切生日蛋糕,听见他为她唱生日快乐歌、说生日快乐了。
颜龄岫傻眼。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对庆生执着到这种地步。
“况且,我不希望哪夭回忆起这年的生日,什么温馨感都没有,就只有满鼻子的消毒药水味和医生的臭脸。”
“你真是……”见梁宸暖摆明抗拒就医,一点都没有软化的迹象,颜龄岫想了想觉得算了,再争下去,他也不见得能顺利带她就医,只是让气氛更加乌烟瘴气而已。“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只想让自己开心。”
不再坚持,颜龄岫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打开蛋糕盒,插上蜡烛。“二十一岁。我想你对这年的生日会特别印象深刻吧。”他点燃了蜡烛,然后关掉电源。
“让你即使抱病都非听不可的生日快乐歌,我要开始唱了——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丫祝你生日快乐……”他换了英文版的又唱一次,说话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唱起歌也十分好听。“小暖,祝你生日快乐,许愿吧。”
梁宸暖闭上眼许了愿,吹熄了蜡烛。
看他起身想去开电源,她蓦地开口,“等一下,先别开灯。”
“嗯?”
“听说,生日吹熄蜡烛后,到打开灯源前的漆黑空档,如果寿星能摸黑走到要开电源的那个人身边,并得到一个拥抱,便可以拥有一整年的幸福。”说话间,她感觉呼吸越来越喘,到底是因为说谎太紧张,还是真的越来越不舒服了?
他耸了下肩,配合的说:“那就试试看吧。”
这房子的采光不错,即使没开电灯,也可借到不少外头的灯源,算不上乌漆抹黑,彼此站在哪里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梁宸暖一步步走过去,但只有短短六、七步的距离,她却是越走脚下越虚软,最后一步,更是硬撑到底的。
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颜龄岫忙扶住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整年的幸福啊……这个拥抱,的确够她回味一整年了……
她回抱住他,“颜龄岫,谢谢你。”真的没力了……
她呀,运气真背,平时身体壮得像头牛,偏偏却在这个难得可以楷他油的日子生病。体温飘高、嗅觉失灵,害得她明明窝在他怀中,却连他的体温,他的味道都感觉不出来。
“小暖,你体温很高耶——”
“吟哈,所以你的体温对我来说很舒服,凉凉的。”即便嗅觉失灵,她仍努力的闻了闻,但真的什么味道也没有,亏大了。
然而,只要能这样抱着他,她就很满足了。
“你不去看医生的话,今晚留在我家吧,我多少可以顾得到。”他医药箱里有些成药和伙胃热饮,先让她试试,真的不行,明天再带她去看医生。
颜龄岫不容拒绝的抱起她,将她安置在床上,走进浴室揉了条比体温略高的温毛巾,替她简单的擦了擦脸,然后坐在床沿看她。
他卧室的灯是很舒服的柔和黄光,适合当寝室灯却不适合阅读,因此他床头另外还有一盏专供睡前阅读的照明。
此刻光线昏黄,好像连人在这样的照明下都变得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