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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响起,米奇开始收拾书包:“今天是去市图书馆查资料的时间,没忘了吧?”
自从和米奇组成一帮一学习小组,燕彤和米奇每周五都要去市图书馆查学习资料,基本是由燕彤开摩托车带着米奇去,因此这一天总是米奇一周中最期待的一天。
一路上,米奇都在小心而甜蜜地扶着前面燕彤的腰部,而燕彤则在想今天谈话中无意提到的套人,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水杉市图书馆是一家建馆60年的老图书馆,与水杉大学毗邻,馆内植满高大的水杉树,充满静谧的学院气息,尤其是馆内的咖啡屋,所处的位置几乎见不到一点阳光,坐在昏黄的灯下,甚至有几分阴森。
但,燕彤和米奇每周查阅资料后,都会在这个咖啡屋小憩一会儿,米奇会点一杯咖啡,燕彤点一个巨大的香蕉船冰激凌,两个人各怀目的地充分享受这个没有晚自习的傍晚。届时,米奇会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话,燕彤也会说一些毫无边际的话。
比如此刻,米奇:“水杉是植物界的活化石,也可理解为永不磨灭的爱。”
燕彤:“大香蕉船在某些店叫勇敢者的游戏,因为很少有人能单独吃完。”
米奇:“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咖啡屋的灯光,像老上海。”
燕彤:“像海盗那个时代的光。”
米奇:“感觉这里充满了和我一样的人。”
是的,这里充满了和米奇一样的,人,或别的。
他们把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很整齐地放在桌子一角,然后满怀心事般的喝咖啡,也有一两个靠文字为生的人,在这里写作,他们的咖啡喝的很慢,得花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才能喝完,他们苍白孱瘦,或苍白虚胖,终日不见阳光,像某种腐生植物,以为自己终究能开出惊艳的花来。
一如那个最阴暗的角落里端坐的年轻的鬼魂。
他头顶的那盏灯大约坏了很久,所以没有人会选择那个座位,他安然坐在那儿,——是一个苍白清秀的年轻男孩,外形酷似某个香港红极一时性格忧郁死因不明的男歌手。
米奇顺着燕彤的目光望去,发觉她对着一个黑暗处的空座位发呆。
“你打算考哪个学校?”米奇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怎么想起说这些没意思的。”燕彤仍盯着那个方向。
“反正,我不会离开水杉。”米奇望着燕彤,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有勇气。
“我也不会。”燕彤声音发虚,她认为自己连茶籽园高中都离不开,升学,对她来说太渺茫,比捉鬼难十倍。
米奇的汗像热咖啡一样淌下来,他想说什么,但又实在不知如何说。
一阵与咖啡店极不和谐的音乐声响起,像是5300只昆虫的和鸣,诡异刺耳——是燕彤的手机在响。
米奇由衷地感谢这通电话为自己的窘态解围,但听到燕彤对着电话的答话内容,又不由紧张起来——“没想继承你的手艺,对做那个不感兴趣,改姓更不可能,什么?你要安排我相亲?算是求我去?……”
米奇期待燕彤能就刚才的电话和自己说点什么,但对方狼吞虎咽吃下整条香蕉船后就开摩托车将自己送回了家,然后开车扬长而去,过程里一言不发。米奇在自家院落里的几杆竹子边站着,想努力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通恼人的电话,但此刻脑中却空白一片,只能想得出一句诗:“日暮倚修竹”。
燕彤再次来到了这间挂着“庖丁解牛”狂草的办公室。
卢沛根为其倒上冰冷的矿泉水,上下打量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姑娘,“不必这么着急过来,如此重要的场合应该打扮一下。”
燕彤穿一件一星期没来及换洗的姜汁黄粗线毛衣,袖口处已磨脏,下面是雪茄色灯芯绒长裤,已在膝盖处撑出鼓包,极端沧桑的麂皮翻毛靴,像是要去可可西里,去那里伤害藏羚羊或是拯救藏羚羊。作为一个高中生没有背书包,只在腰间系了个宝蓝色鳕鱼皮手工腰包,配着金灿灿的粗链条,俨然长城上的古董贩子。
卢沛根观察她的发型,长发很松散的盘起来,插一根拐棍型的条纹塑料簪子,应该是某年圣诞树上的廉价装饰物。
“很好,很真实。”卢沛根竭尽全力做了最高评价。
燕彤抿了抿冰水:“相亲是怎么回事?不改姓,没想学套肉。”
“樱街的事总想知道结果吧?”
“想。”
“那必须得相亲,没有实际损失,纯属精神层面。”卢沛根打开“庖丁解牛”草书边的一扇门,这里还有个套间。
燕彤好奇地走过去打量,里面竟是个灵堂。
“吓了一跳?”卢沛根歪头看着燕彤。
“没没,弄得挺漂亮的。”燕彤信步踏进去,房间四周摆满了白色的玫瑰,雏菊,郁金香,供桌上摆放着质地考究的灵牌,写着“亡弟卢志根之灵位”,墙上的黑白遗像是一个腼腆清秀的年轻男孩,燕彤感觉和咖啡屋见到的那个鬼魂很像。
“你弟弟?”
“对,帅吧?”
“嗯。”
“你还满意吗?和他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话:套人(4)
燕彤倒吸了口气:“弄死我,然后和你弟结阴亲?”
“不,我们家族是讲法律的,尤其我弟弟志根,他很高尚。”
燕彤觉得高尚这个词放在这儿有点不合适,但出于对死者的尊敬,还是很礼貌地前去上了四柱香,并深深鞠了一躬。
卢沛根对燕彤的表现微微点头,他望着墙上的那张遗像,娓娓道来:“这世上在没有比志根更好的孩子了,学习好,爱干净,吃素,懂事,尊重父母老师兄长……
“这么好的孩子是怎么死的?”燕彤忍不住打断他,实在听不下去刚才的评价用词,令她想起了班主任长期以来对自己每年的年终评语,只不过意思相反……
卢沛根的眼神里看不出伤感,也看不出别的内容,燕彤怀疑他做任何事都是用同一表情,无论是杀牛时,还是洗泡泡浴时。卢沛根用与表情相统一的声音说:“他在楼顶养鸽子,也许是喂鸽子时出的事,从高处不慎坠亡。本来准备在半年后结婚的,未婚妻伤心欲绝,此后没再接受任何小伙子的求爱,最终嫁给村里一个鳏夫了以此生。这件事已过去两年,但我常常梦到志根,他神情涣散,孤独无依,他需要一个伴。”
“你想让我怎么做?”燕彤耐着性子问。
“你不必主动做什么,只需征得你的同意,做一个与你仿佛的偶人与志根合葬,让他的灵魂得以安息。”卢沛根打量着供桌上的牌位,“到时候会给你打造一个牌位,我另外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同意将来生了儿子给你们做义子,每年送寒衣寒食,供养牌位。”
“那我做什么?”燕彤有点懵,这么一下子连儿子都有了。
“你跟我学套肉的全部技术,将来是否从事这一职业是你的自由,但只要有葫芦村的人关于技术问题来咨询你时,你必须就自己所知的一一解答。关于你今后的恋爱和婚姻,也是你的自由,这件事我会对外保密,你的这一次婚姻不会在任何方面体现出来,大可以放心。”
“可是……”燕彤觉得自己好像比较划得来,虽然对套肉没兴趣,可是,大概很多人都很想掌握这门技术吧,“为什么选中我?”
“你有做套肉的天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燕彤思索了十秒钟:“成交。”然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可以回答我了吧?樱街犬猫鼠套尸,是谁委托你干的?目的是什么?”
“你还没学会做套肉,所以没资格问。”
燕彤一愣:“最快多久能学会那技术?”
“三个月到三年不等,你如果用心的话,也许能更快些。如果可以,明天放学后就过来学吧,尽早出徒。”
“没关系,不必急。”燕彤被对方一逼,反而不那么急了,“我的那个人偶,你随时可以找人雕刻,学会套肉之前也可以下葬。”
“这不公平,下葬前我会彻底给你讲清楚樱街那桩事的,”卢沛根望着窗外夜色,“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燕彤走出灯火辉煌的酒店时,仍然没有对整件事想透彻,自己想要什么?得到樱街的答案。自己要付出什么?用一种迷信的方法与死者志根合葬,被制成人偶对灵魂的伤害也不过就相当于照一百张照片,所以自己几乎没有损失,另外,学套肉,学会一技之长总不是坏事。
再说卢沛根,他想要什么?给弟弟找个伴,令其安息,不然总被其托梦骚扰;他要付出什么?出让珍贵的套肉技术,透露樱街谜团的答案。
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可是,总感觉卢沛根比自己还着急,弟弟志根已经死去两年了,不在乎这三个月的等待吧……等等,已经两年了?还未投胎吗?
“你好……”燕彤混乱的思维被一个飘渺的声音打断,循声望去,是一个在酒店明亮的大门前显得格外朦胧的灵魂。燕彤瞅了半天,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于是决定去暗处看个究竟。
燕彤推着摩托向古榕道的深处走去,那个游魂若即若离地跟着她,走到没有路灯的地段,燕彤还是看不清它:“是你身体模糊,还是我的眼睛近视了?”
游魂说:“是我的问题,我缺乏凝聚的精神,自卑感太强,就会发散。”
燕彤揉了揉视力受挫的眼睛,将摩托停靠在路边,自己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你长得像一首朦胧诗。”
“其实,我们今天见过两次了。”
“哦?”燕彤又看向他,又是一阵眩晕重影,只好看别处:“两次?不记得今天闹过两次这么刺激的事儿啊~”
“一次是在图书馆的咖啡屋,一次是在我哥那儿。”游魂的声音逐渐清晰了一些,不那么飘了。
“你是志根?”燕彤这次学乖了,没去看它,直接盯着摩托说话。
“是的,很高兴认识你,燕彤小姐。”志根的游魂很懂礼貌。
燕彤以点头回敬他,仔细看,其实他与卢沛根的面部轮廓有些许仿佛,但因为神情完全不同,所以粗看上去完全不像亲兄弟:“你死后一直跟着你哥哥?”
志根摇了摇头:“哥哥似乎有驱邪的东西在身上,若不是因为他一直为我设着灵堂,我感觉自己根本无法靠近他,也无法托梦给他,甚至都无法找到他。”
燕彤撇撇嘴:“有钱人似乎更热衷于驱邪消灾招财进宝。”她忍不住再次打量志根若有若无的灵体:“你怎么会这么虚弱,估计夜游神都难以发现你。”
“所以才会无忧无虑游荡了两年。”
“去投胎吧,再这么游荡下去,会魂飞魄散的。”
“那样很好呀,再也不用为集中精神而烦恼了。”志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因为飘渺产生的回声更令其别具一格。
魂飞魄散比死还可怕,那是一种彻底的消失,永恒的遗忘。燕彤头一次见到这样无视自我的鬼魂:“我记得在咖啡屋见到你,还算轮廓清晰。”相个亲就失魂落魄成这样了?
“那个咖啡屋里多是和我一样的家伙,涣散的气聚在一起,反而令彼此清晰了。比如和你一起的那个人,虽然不似我这样严重,但他的自卑感很强,精气神一团糟。”他说的是米奇。
燕彤小心地回头瞟了他一眼,发现对方似乎不那么朦胧了:“把我也当成他们好了,我也不是没有自卑感。”
“其实,我哥并未了解我的意思,我偶尔在他梦里出现,只是因为无聊,想去看看他而已,要给我娶亲的事情,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哦,看来你没有相中我。”燕彤调侃。
“不不不,”志根的声音变成了空谷回声,形象也像光晕一样散开,“燕彤小姐你很美好,我根本没有资格去参与这样美好的事,即使在我活着的时候。”
这回燕彤没去看他,自己最瞧不上这种活得晦气,死得窝囊的家伙,此刻,燕彤以刚击败100壮汉的角斗士的姿态叉腿坐在春天的马路牙子上,每当她被谁弄得没脾气的时候就呈这么一副尊荣。
志根飘在其身旁,略带惊异的看着燕彤将翻毛靴脱下来,以满不在乎的神态从靴中倒出少许沙子,继而又搔搔头,拔出脑后的条纹簪子,像高档洗发水广告那样在夜色里打开了满头秀发,美得人眼晕,然后居然嘎嘣嘎嘣的咬着那个簪子吃了。
“其实是拐棍糖,硬度很高,当簪子用也不错,还能解决饥饿和低血糖等诸多问题。你来一口吗?”燕彤用手中的条纹拐棍糖指着志根,志根摇摇头:“不必了,非常感谢。”
燕彤就继续嘎嘣嘎嘣地嚼着拐棍糖,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