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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笙嗤笑:“得了吧。让江少爷照顾病人……”
下半句没说出来,就被他轻轻咬了一下。
明笙耳垂吃痛,后退一步,撞开了虚掩着的门。病床上的人好像醒了,接着呼吸机,正看向这边。隔着半间病房的距离,明笙不知为何有个直觉,觉得陆雅琴不在看她。那双浑浊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身边的男人。
江淮易也瞥去一眼,但很快收回来,还往旁边闪了一下,背手把门带回来,轻轻关上。“这算不算是见家长啊……”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明笙,眸色闪烁:“她刚刚是不是正好看见了什么……”
让家长撞见他咬她的耳垂……怎么都不是什么好印象吧。哪怕这个家长刚从鬼门关回来,正躺在病床上。
明笙这才回眸,显得很坦然:“你紧张什么。”
她不是说她就这么一个长辈么。他当然紧张了……
明笙看他窘迫的模样,淡声说:“我进去看一眼。”
这一眼看了很久。江淮易学校有事,临时被叫走了。明笙则坐在病房里,一直等到护士拆掉陆雅琴的呼吸机。病床上的人显得极为疲倦,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到傍晚终于可以说话。
陆雅琴睁眼,第一眼就看见守在床边的人。
她好像还没忘记上午的场面,紧盯着明笙的眼睛,像某种质询。
明笙倒显得轻松:“饿吗?”
陆雅琴的眸子很静,唯有目光仍在逼视。
明笙很熟悉这样自问自答的谈话节奏,静静地看着点滴瓶,好像在好奇:“输营养液是什么感觉?真的一点都不饿?”
陆雅琴终于有了反应,翕动了两下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那个是谁?”
她声音很沙哑,带着久未开口说话的人对自己声音的陌生。
很奇怪。明笙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淡然自若地说:“你希望他是谁?”
这成竹在胸的神情让陆雅琴的目光变得更加严峻,嘶哑的声音也带着一丝诘问:“你找了男朋友?”
“对。”明笙懒于被她试探,平静地说,“他姓江。”
陆雅琴睖睁的眼睛几乎在一瞬间就肯定了明笙心中的猜测。
她忽然有点坐不住,起身说:“我去问问护士你什么时候才能吃流食。”
“阿笙……”
她的声音很轻,明明应该是威胁,听上去却像哀求。细如蚊蚋的声音很容易就被忽略。但明笙听见了,她顿住了脚步。
一回身,陆雅琴眼角的湿润令她惊愕。
“阿笙,你别这样。”她的心里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苦楚,不明白这个侄女为什么会这样可怖。但捉襟见肘的生命力已经支撑不了她去阻止什么,只能流着泪,徒劳无功地哀求,“你不要这样……”
☆、第28章
江淮易回医院的时候,夜幕已降。
他走进医院门口的便利店,想要给她买点喝的,没想到却在这里遇上了明笙。两人几乎一起走到的收银台,江淮易顺手把明笙的东西和自己的堆一起,对收银员说:“一起付。”
走出便利店,才发现袋子里有一包烟。
江淮易看了明笙一眼。在他印象里,她已经很久没有抽烟了,还以为她已经戒了。
明笙脑子里千头万绪,好像忘了自己买了什么,任由他把袋子拿走。江淮易跟她说话她都听不见。
“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江淮易弯腰,手掌揉揉她的鬓发,哄小孩似的催促,“说话呀,笙宝宝。”他很讨厌她年长的姿态,所以总是强行用一些肉麻又幼稚的称呼,每当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喊她笙宝宝。
明笙回过神,说没事。
“哪里像没事了。”江淮易牵过她的手,一手拎着袋子,“走吧,不是要看你姑姑么?”
“不去了。”她立在原地不动,忽抬头看一眼他身后,“我今晚不打算回去。医院没床位,我就睡这里。”
江淮易转身,发现她指的是医院旁边的一家宾馆。
他讷讷说:“哦,也好……”睡宾馆总比睡在住院部要踏实。
两人牵着手徐徐而行。他手心干燥温热,明笙的手被他包在手掌里,心里纷乱如麻,总比他慢一步。她觉得自己现下的状态实在太差,迫使自己去关注一些别的东西,“你换衣服了?”
江淮易驻足,回身一笑:“你发现了啊。”
怎么可能不发现。
他换了一件定制衬衣,是最不容易出错的白色,下身也从他最常穿的紧身裤换成了一条深色休闲裤,整个人显得规规矩矩的,只看背影很难认出是他。
江淮易对她笑:“回去洗了个澡,就换了一件。”他把头低下来,说,“还弄了下头发。是不是看上去很符合中老年人审美?”
她刚才太心不在焉,居然没注意到,他把鬓角推平了,头发也剪短了一点。本来他为了在阳光下显得有光泽度,染过很不易察觉的深紫色,这时候也已经换成了纯黑,清清爽爽。
“你下午就弄这些去了?”
江淮易抬头,无辜地眨了两下眼,“效果不好吗?”
明笙无语:“你想要什么效果?”
江淮易骄傲地挑眉:“就是你姑姑一看就觉得这就是她将来侄女婿,没跑了的效果。”
饶是她眼下实在没有被逗乐的可能,也还是逸出一声笑:“我今晚不会再去病房了。而且我姑姑也不是中老年人审美。”
“……”他默了半晌,干笑道,“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改天再换个风格。”
于是一路上,明笙都在被逼问她姑姑喜欢哪种类型。
她还真的不知道陆雅琴喜欢哪种类型,只知道她曾经对林隽很满意,随口答“精英型的吧”。但却没告诉他,陆雅琴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他和“侄女婿”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明笙之前已经办理过入住,直接把他带去了宾馆三楼的房间。
她插上门卡,嘀地一声,屋子里的空调和灯一起打开。
一天的忙碌让她看上去有些狼狈,明笙打开卫浴的门,说:“你坐一会儿吧,我要洗个澡。”
淋浴间的花洒声响起来,江淮易坐在她的床上翻塑料袋。翻到她买的东西,展开来,才发现是一套一次性内衣裤。
原来她刚刚是去买这东西的……烟只是顺便。
这时,手机一震,万年保姆周俊发来短信:“蛋糕已经通知了他们零点送来,你把地址发给这个人,人家送来的时候会打你电话。”
他处理完,扫一眼时间,才过八点,还有四个小时才到她的生日。
江淮易抬头审视这个房间,实在太逼仄了。她定的是单人房,房间小得就能摆下一张床,设施也很简陋,电视机型号旧得没听说过。
空调性能很差,制冷这么久也还是觉得热。他把衬衣扣子解开几颗,在她床上一躺,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要怎么度过这四个小时?
不管怎么说,先换间房吧,这地方连个蛋糕都推不进来。
明笙冲着凉水,让自己冷静,然而江淮易在外间窸窸窣窣的动静刺激着她的耳膜。
现在这算什么?陆雅琴方才的样子历历在目,那么楚楚可怜,求她别去招惹他。她把自己一直以来久存于心却不敢对自己承认的问题在面前翻开——如果他真的是江绍年和陆雅琴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因为该做的不该做的,他们早就都做过了,覆水难收。
可笑的是,在陆雅琴眼里,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在报复她。可是怎么会呢?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报复对象。她一个都没有报复的兴趣。相反,她想找个人报答,以证明自己曾经承受过谁的恩宠。然而满世界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于是她努力去孝顺陆雅琴,以为能找到一点血浓于水的共鸣,但是得到的却全都是防备。
像一只赴火而亡的飞蛾,到死都以为自己感动过谁。
多悲哀,多好笑。
明笙出浴的时候,江淮易刚刚挂掉一个电话,表情看上去特别郁闷。她边擦头发边问:“怎么了?”
他把手机一扔,很不能理解:“这破地方有这么火爆么,连第二间房都没有。”
“医院旁边就是这样的。”明笙还以为他是想给自己开一间房,说:“没关系,你睡这不就好了。”
江淮易愕然地抬头。
明笙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宾馆提供的棉浴袍,俯身够了一下床里面的袋子,没够着,说,“你帮我拿一下。”
“要什么?”
“我买的东西。”
江淮易翻了一下,她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打算抽烟,那就是一次性内衣了……他递过去,瞥到一眼她俯身时若隐若现的峰峦,心跳倏然如擂鼓。
靠,她不会底下什么都没穿就出来了吧。
明笙接过去,去浴室穿上。回来的时候,江淮易的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打开了电视作掩饰。宾馆能收到的电视台很少,两个人躺一块儿看完了一档黄金时段内地综艺,明笙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闭着眼埋头在他臂弯里,呼吸清浅。
江淮易低头一看:“你不会要睡了吧?”
“嗯……”
放平时他绝对让她睡了。但这是她生日前夜,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她生日了,哪有人连自己的生日零点都不守?江淮易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弄醒她:“等会儿再睡。我陪你熬到零点,好不好?”
“真的很困了。”明笙还闭着眼,嗓音疲倦。
江淮易对着她的眼皮轻轻吹气,几乎在撒娇:“就坚持一会儿……”
她没动静。
最终,他放弃了,失落地去帮她关床头灯:“那你睡吧。”
明笙忽然捉住了他的手,“别关灯。”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似乎觉得光线太强,适应了好一会儿。而后翻身过来,眸色幽然地看着他:“给我准备礼物了吗?”
那是肯定的啊……
明笙呵笑一声,用手指把散在额前的长发往后梳。也许她不自知,她发丝凌乱的模样很妩媚,笑的时候更甚。江淮易被她压着的身体僵了僵,顾左右道:“重头戏都取消了,其实也没剩下什么。蛋糕明天吃也行,你累就睡吧。”
“那不行啊……”她半边唇角浅浅勾着,拇指调笑地摸了下他耷拉的嘴角,“有人不高兴啊。”
这种守着零点吹蜡烛的形式主义,也只有他这个心理年龄的人才会遵守。可是她很看不得他失望,甚至觉得有人一丝不苟地为她准备这些形式主义,也很温馨。
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往后兴许都不会再有。
明笙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纤细的手臂伸到他颈后,把他轻轻压下来,接了个吻。吮咂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分外响亮,江淮易都没注意到她是怎么解开他的扣子的,回过神来的时候,纽扣只剩硕果仅存的三粒。
他翻身搂住她,暗哑的声音嗡然响在她耳畔:“你早说可以这样啊……”
“为什么不能?”
他哼了声:“这是你生日,又不是我的。”
明笙的身体在他身下笑得轻轻颤动。
江淮易愤懑地抽掉她腰间的系带。白色纯棉浴袍散落在她身体两旁,像一个打开的茧,明笙嘴角依然在笑,然而思绪却已然飘去远处。陆雅琴的声音一遍遍在她耳边回荡——“阿笙,你怎么会这么可怕?”
可是赴火而亡,是飞蛾的天性。
江淮易的吻落在她眉心,不满道:“想谁呢?”
“没想谁。”
他手掌在她后腰轻掐,嗔怨,“不老实。”
明笙齿间嘶地一痛,意味不明地笑,“你这样还真挺对我姑姑的胃口。她就老爱掐我。”
“你小时候也这么不乖?”
“乖得很。”她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歪着脑袋说,“你是不是觉得是个人都应该对自己好?亲人就更应该了。只有在闯祸的时候才需要受惩戒。”
他困惑:“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竟然笑了声,“在我这里,打骂体罚是家常便饭,对我不好是应该的。”
江淮易愣了愣,与她对视一眼,好像不能相信有人会被这样对待。半晌,他复又埋头下去,吻她的心口,微笑:“没关系。以后有我了。我来对你好。”
她的胸口忽然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的动作笨拙又温柔,细致地熨帖她心里的每一处不甘,让她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珍贵。
明笙努力地回忆自己接近他的初衷,出于一种好奇,窥伺……到后来变成扭曲的心理,明知他和陆雅琴可能的关系,却放任他的接近。因她想要有一个血浓于水的人,视她如珍宝。
这是一种补偿。
即使他对她的爱意从来不属于亲情,而她对他的,也渐渐变了味道。
她一直维系着艰难的平衡。然而就在这个夜晚,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唯一的理智只足够她摸出床头柜里的东西,用嘴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