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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凌很是纠结。
一方面,他虽不是佛门中人,但终归是红尘道场上滚了几圈的,让他见死不救略有些为难,只是这越来越浓烈的幽冥鬼气,莫说是他,即便是凌霄阁里高高在上那个家伙来了也讨不到什么好。另一方面,凤凌又忍不住地想,妖魔道同人间素来界限分明,此番异动,是不是意味着那东西真的要出世了。。。。。。
念及此,凤凌提着他那没剩几根毛的拂尘,笑得谄媚极了,奇怪的是,这人长相及其占便宜,这么猥琐的笑脸下居然还能瞧出一丝英挺不凡的气质:“小道有一问题,能否请太阴尊阁下解惑?”
“不能。”太阴冷冷道。
凤凌摸摸鼻子,装作没听见:“小道听闻妖魔道内乱,魔尊大人失踪,妖魔四下混乱,冲撞人间缝隙,企图遁逃人间,此事可是真的?”
太阴终于给了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
看着发间华发已生的老父和柔弱的好似一朵娇花的妻子,朱珏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他想了想,缓缓上前,站在凤凌身后,小声问:“道长之前所言,可能实行?”
之前所言?
凤凌顿了下,哦,分魂再还魂。。。。。。
小道士肚子里不知转腾了一圈什么坏水:“自然是可以实行的,”冲着太阴努努嘴,“方才你也看见了,这位太阴尊一族最擅产的就是分魂夺魄,说服她和你家那些人,尤其是傅将军能把那把剑借给小道,此困就解了。”
朱珏摇了摇头,不知是拒绝说服太阴还是拒绝这个主意。
鬼气还在渗透,看样子凤凌的符咒起了作用,黑色的雾气像是遇到了什么屏障,叠叠的垒成了个锅盖似的顶子,众人就在这盖子底下战战兢兢,生怕凤凌的符咒失了效,这能瞬间吸干精气的雾气盖落下来将大家一锅端了。
生符难得,是凤凌好不容易用灵气和善机炼的,轻易不给苏浮用,苏浮心里很清楚,只怕这家伙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要她参合。
这不。。。。。。凤凌一张嘴,她就明白这无利不起早的流氓道士打得什么主意。
妖魔道守门太阴尊是什么人物,怎么会出现在人间,又怎么会分了傅柔的魂化作新娘来到朱家?怕是都为了流氓道士口里的那个东西吧?
只不过,上神都陨落这么久了,那点纯元之灵真的还在人间徘徊吗?
夜,又黑又长。
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体会度日如年这个词的含义。
朱珏慢慢踱回家人身边,之前志怪小说中才存在的东西,活生生就在他眼前,还差点娶了个妖魔道的守门人,想起早先在洞房内他说的那些话,只盼着这位太阴尊大人不要和他计较。他觉得今夜以后,怕是有人告诉他说他爹是只蛤|蟆成的精,他也能淡然处之。
哎哎,这都什么跟什么,赶紧将杂七杂八的想法死死摁在脑子里,
烛火噼啪一响,吓得风声鹤唳的众人狠狠一跳。
朱珏看不清刻意站在阴影下的太阴,只觉得虽然还是那身艳红嫁衣,换了个人却连那滟潋的颜色也暗淡了些。
苏浮围着结界绕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阿凌,地底下的玩意怕了你的结界,一时半会不敢妄动,不过这里死气越来越浓,也坚持不了多久。”
“天、地、人。。。。。。”凤凌说,“此间三者齐备,子正三刻已过,”斜瞟了太阴一眼:“尊上是不是也说出实情了?”
“没什么好说的。”
苏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生符的效果就是太好了,弄得她好不适应久违的生理反应,听着太阴一改之前阴柔狠戾,好像不过是换了张脸,说起话来都柔弱了三分,天真又纯情,简直就像哪个佛陀座下女童子,真不知这样的她是如何胜任妖魔道守门人的重任的。
凤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太阴打着哑谜,也没能从她嘴里套出半句有用的。
忍无可忍,凤凌便说道:“小道在无为观时,有幸听荼萧座上酒后提起过一段轶事,不知。。。。。。”
“闭嘴!”太阴打断凤凌,一双灿若盛夏星子的双眼紧紧盯着他,面上闪过一丝痛色:“不许你再提。”
她刚转过身,院内陡然生变。
颓然坐在厅内的傅川突然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涨的满脸通红,双眼恐惧地盯着虚空一处,青筋勃|起,眼角染上一丝诡异的紫红。
“老傅,老傅你怎么了?”
朱明季大喊一声。
凤凌暗咒一声糟糕,飞身上前,咬破中指狠狠点住傅川眉心,“苏浮,拿我的清音铃来。”
苏浮忙从乾坤袋中取出清音铃,还没来得及递给凤凌,被太阴拂袖夺走:“他此刻要定住傅川气魄,用不了清音咒。”
朱珏下意识想说什么,太阴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来。”
苏浮大惊:“太阴尊也会无为观的道法?”
“和个老道士学过。”
苏浮默默滚到一边,看着凤凌和太阴配合无间,抱着膀子哆嗦了几下,她怎么也想象不了,妖魔道的太阴尊和无为观的臭道士一起学道法是个什么情景。
要知道,无为观那个天下奇葩聚集的地方,凤凌都能勉强算是最正常的。。。。。。
情况复杂的超出想象。
凤凌废了老鼻子劲才镇住傅川快要离体而出的七魄,他眼神微冷地扫了一圈,突然道:“方才被吸干了精气的那人的尸首呢?”
暂时用案机桌布盖住的尸首竟不翼而飞?墙角空落落的,哪里还有半分痕迹?
太阴收起清音铃扔回给苏浮,淡淡的声音听得众人内心波涛狂起:“他被化刹了。”
刹?
一群人敢怒不敢言,看不见的时候是又俱又怕,被太阴眼风一扫又急忙挤出个:“太阴尊大人,您不屑干这事”的讨好的表情。
罗刹一族乃是天妖,性孤傲,好食人眼,擅分魂。鬼刹却是超脱六道外的存在,十足十的邪魔恶鬼。
人死魂灭,三魂七魄重归地府,从魂魄离体到入道阴阳,会有那么一瞬,非生非死,起死回生,也只在这一刻。一旦魂入地府,阎君亲临也无能为力,这是天道使然。而生魂化刹,也就是说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将原本应该顺应天道下落地府的生魂在那短短一瞬截住,化作了鬼刹,而出自无为观的凤凌和妖魔道的太阴竟然都无知无觉。。。。。。
凤凌好奇极了,向朱珏问到:“你家究竟有什么稀罕,值得谁费这么大手笔?”眸光一转,盯着惊惧不已的傅川坏趣味轻轻一笑。“傅将军,能否解惑?”
傅川被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的毛骨悚然,可人家才救了他,也不好再端着老子看你不顺眼的架子,做出一副勉强洗耳恭听的模样:“道长此话怎讲?”
凤凌暗骂了声:“老狐狸。”
苏浮看准了,扯了扯朱珏的袖子,小声却又能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你的生辰佩上阴气很重,所以我才能附在上面,你最近是不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顶着一屋子人探究的视线,朱珏冥思苦想,自己也没去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啊。
他猛然想起,如果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那也只有那座凶宅——风云山庄。
七十七条人命,和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壹——【罗刹】
凤凌心里有很多猜测和疑问,只是知道真相的一个装糊涂一个干脆不搭理,他筹措着说:“太阴一族繁衍困难,一代只出一位太阴尊,不知下一任太阴尊可已出世?”
太阴哼了一声,未知可否。
这一声冷哼哼的凤凌眉开眼笑,旁人瞧着只觉得这人或许有病。苏浮哪里不明白,凤凌是套对了话。她想起早先在罗浮山,凤凌对她说的那番话,彼时听起来大言不惭仿若天方夜谭,如今。。。。。。一切一切竟全都朝着这看上不不靠谱极了的小道士所言而去。
天下,真的要大乱了么?
帝星暗淡,妖魔出世。
世间又要多不知多少她这般的孤魂野鬼。
风云山庄的血案,只是一个开始。
那么。。。。。。那个疯女人。。。。。。
朱珏慢吞吞说:“我们一行人乍一见凶宅里还有人,吓得酒全醒了。哆哆嗦嗦地就想往回跑,那、那女人却突然发现了我们!”
咽了咽口水,朱珏艰难地继续说到:“她非但不丑陋恐怖,反而是美极了。一双眼盈盈地看着我们,很好奇的样子,好几个人都丢了魂似的,看得呆了。林瑜大着胆子主动问起那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姑娘看着我们低低笑了一会,又转头对着那模糊的铜镜描眉涂脂。。。。。。”
可可可、可,那镜子里根本没有这女子的倒影啊!
朱珏还以为自己是花了眼,使劲揉了揉眼睛,镜子里依旧一片昏暗,什么都没有!那女子似乎发现他在看她,一只黑色的眼珠,猛地向他看来。一只眼睛对镜贴花黄,一只眼睛带着戏谑看着他,偏偏还是一张美艳极了的脸,说不出的违和,道不尽的诡异!
朱珏面色惨白,死死抓住蠢蠢欲动□□熏心的林瑜的袖子,连拖带拽将他拽了出去。
第二日酒醒,却怎么也想不起那女子的面貌,询问众人,皆说那宅子无甚平常,也从没见过什么诡异的美艳女子。和那只眼睛对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却又那般清晰!
“那是夜魇。妖魔道里的下等魔妖,资质愚钝,好人欲,喜出没在血腥煞重,贪欲横起之地。”
朱珏惊了一声:“那风云山庄的人可都是这夜魇所为?”
“夜魇以人欲为食,人活着才有欲望。”凤凌顿了一下,低沉地补充道:“贪得无厌的欲望。”嘴角噙了一丝笑,凤凌问:“朱公子看得见夜魇,当时,你又有何欲望呢?”
傅川重重咳了一声,终于缓过劲,他疲惫地望了院子上空越来越厚重浓黑的雾气一眼:“辰时将至,道长是要继续听着凶煞夜话和我们一起死吗?”
凤凌从善如流,无辜耸了耸肩:“我道门虽不讲究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舍身成仁那一套,但也修一字‘善’禅一词‘悲悯’,非是小道不肯出手相救,是将军不信。”
傅川鼓了鼓胸:“无稽之谈,怎能取信!”
苏浮在角落里乐不可支,眉梢眼角都是两个字:活该。
凤凌摸摸鼻子,难得的反省了一秒,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不过也只是一秒,哪里是自己不靠谱,分明是这些凡夫俗子太是愚钝,分不清善恶真假,孰是孰非。古往今来,有多少真善美零落成泥,又有多少假恶丑依旧粉墨登场招摇过市呢?
朱明季沉默许久,久到大家都以为他是靠着自己的胖肚子睡着了,突然,他长叹一声:“报应。”
一听就是有故事的节奏。
朱明季缓缓道,那只夜魇,他也见过。
当年诚王叛乱,他作为两江总督,手上有一只两万人的驻军,诚王围困莫归山,太子李苍若命悬一线,傅家军几乎全军覆没,太子唯一的生机就是翻过莫归山到北疆地域搬兵平乱。他尚不知朱明季擅调两江驻军来援,这两万军力一旦倒戈,李苍若必死无疑。
白雪皑皑,风雪纷飞迷了眼,朱明季看着眼前的文士,冷冷掀了掀唇角:“诚王谋逆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先生既是当世大儒,便该明白天道正统不可违,为何要助纣为虐?”
那文士闻言低笑:“成王败寇,只要朱大人弃暗投明,这天下便是诚王的了,哪里还有所谓的正统不正统?李苍若方将弱冠,忧愁寡断,当个守成之君也勉强得很,大晟万里河山落入他手岂不是暴殄天物,诚王命我带给大人一句话——‘愿与两江之地分封’只要大人按兵不动即可,李苍若是死是活和大人分毫不相干,这天下也还是姓李。。。。。。”
这段往事,朱明季从未和人提起,世人只知,当年叛乱,两江总督朱明季率兵救驾,阻诚王乱军于凤凰镇外,傅家军倾尽全力才将李苍若自乱军手中保下。傅老将军战死,傅晚桥生死不明,否则也轮不到同傅家一表三千里的傅川救驾有功得了圣宠。
朱珏皱眉道:“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朱明季摆摆手,示意让他把话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也不知定在了什么地方,“其实当年,我差一点就答应了诚王。。。。。。”
“朱弟慎言!”傅川心急不已,这话岂能乱讲。
“是我心有执念!”朱明季猛吸了几口气:“傅晚桥是天之骄子,我们是什么?当年在在国子监,他众星拱月,高高在上的像个不可亵渎的神砥,我出身不高,好不容易考进国子监,处处被奚落,只有他会向我伸以援手,那犹若谪仙的脸上总是浅笑盈盈,我却看不惯至极!那文士说,只要我倒戈,傅家必定零落成泥,傅晚桥再像谪仙也要跌下云端,任人宰割!”
凤凌突然面露厉色:“那文士是谁?”
朱明季兀自沉浸在回忆里,连傅川顿失血色的脸也难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