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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年-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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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半来柳提起初是感激少爷的那位师父的。他来过,少爷肯吃药了,病能好了,似乎把难过的事都已放下。可他依旧在等,二公子仍然不回家,关于身份和责任的争执在家族中乃至仅仅是一家三口之间都不曾间断过。一切并非变好了,而不过是回到原来的怪圈,继续轮回着一道无解的死循环。
柳提觉得这并不叫希望,少爷只是在自欺欺人。柳提很恨!
“阿提?!”
柳提回过神,意识到少爷注视自己的目光透露出惊疑。
他粉饰成憨厚的模样,应道:“怎么了少爷?”
“你的样子——”沈嵁顿了顿,收敛了情绪,指尖叩叩柳提跟前的桌面,“吃饭别想心事。”
柳提红着脸捏起桌上的饭粒吃了。
“啧,谁叫你又吃进去?”
“粮食不能糟蹋!”
沈嵁便笑,不再责备。
俄而,柳提自己还解释:“那个,阿提是在想侄少爷的事。”
沈嵁睨他:“你也不服?”
柳提摇摇头,瘪瘪嘴:“阿提没有不服,就是担心。大道理我说不好,只知道,人的贪心是填不满的,有些人也是改不好的。阿提不聪明,不过我看侄少爷就是改不了的那种人。”
沈嵁沉默地望着柳提许久,似等待。然而对方只是恭顺地垂着头,再不说话了。
“唉,我何尝不知道他的投机?!”
柳提抬眸:“那少爷还——”
“所以才叫他立字据。”
“可若是下回——”
“下回还能怎样?他终究是沈氏一族,我不能真将他扭送官府去。这字据无非是留个书记,我知道了,也管过了,即便日后撕破脸,爹和我总是能撇干净的。这就够了!”
柳提又垂睑,沉郁地点了点头:“少爷太宅心仁厚了。”
沈嵁又睨他一眼,意外,竟换了面孔,牵唇冷嗤:“哼,你高看我了!”端起茶杯作势就饮,掩住了半边形容,“放过他,只是为了让爹在族中老家伙们面前好做人罢了。若非他姓沈,你当这世上还会有一个活着的沈峻?”
柳提被少爷话音中的冷厉激得心头一骇,猛抬头,又只得一抹温润柔和的侧影,孤独地坐在尘世间,没有戾与悍。
不知为何,柳提竟有些高兴,低头狼吞虎咽扒拉着米饭,脸上一直傻兮兮地乐。
用了午饭,离着货船到港的时间且有富余,便当消个食,沈嵁领着柳提笃悠悠步行去往码头。路过近郊一处山门,沈嵁兴之所至起意要登上去。原就是座开山挖矿废土堆起来的矮山,年头倒是久远,闲来怡情走一走也是有趣,真当个山去攀登委实没啥意思。可柳提还是要劝沈嵁勿去。非他懒得去爬那“小土包儿”,一则惦记着沈嵁低热反复,二则,他留意到走来这一路,少爷总有意无意捶打自己的右腿。
去年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少爷心不大好了,寒气入骨这条腿偶尔也不大好。
沈嵁自己则不在意:“不太疼,就是发酸发胀,恨不能跺几脚,高处登一登还舒服。”
于是便上去。
柳提知道这山,却一次没上来过。但看少爷轻车熟路拨棘穿径,倒似不少来。到得半山处,见有座六角小亭子,沈嵁招呼了柳提,一道进去揽山景。
此山植被并不茂密,高大的树冠甚少,凉亭建在山壁一侧,自上而下视野极其开阔。举目远眺,景色竟是不错。
“这上头有间小禅院,香客不多,清清静静的。小时候爹娘常带我来拜佛,下山半当间就在亭子里歇脚。你看那里,”沈嵁指着远处山下,“房子和人都好小,烦恼也好小,是不是?”
柳提一辈子除了温饱自觉没什么烦恼,来了沈府后就连温饱都不用烦恼了,因此他坚信自己是没烦恼的。只是看着那些石子儿一样小的房子,长长的街道也不过一尺长短,人都跟蚂蚁似的爬过来爬过去,看起来忙忙碌碌,又愚不可及。
突然柳提就想笑了。嘲笑别人也嘲笑自己,世界如此大,站在高处俯瞰苍生都只是方寸里圈定的计较,有的人一辈子跳不出这圈子,有的人跳出去走到另一个圈子接着爬过来爬过去,无非换个新鲜的地方周而复始。
于是他明白了沈嵁说的烦恼好小,也懂了自己其实是有烦恼的。只是他的烦恼更小,小到若非站在这半山之上睥睨,自己都领悟不了。他烦恼一辈子有多长,自己得吃多少饭穿多少衣,烦恼老了以后能不能修得一个善终。
这真是无稽的烦恼啊!
——没有人嘲笑柳提的烦恼,他自己却觉得如此俗不可耐的担忧压根不配叫烦恼。所以他决定放下,做一个真正没有烦恼的人。
想通这一切柳提实际只用了一叹息的工夫,然而等他回过头来打算跟主子汇报一下自己的感悟时,却发现沈嵁已经倚在亭柱上瞌睡过去。
他多想轻轻喊醒自己的主人,告诉他山里凉,亭子风贼他病着,不宜睡在这里。
可这个人真的很累很累,柳提从他短促的呼吸中能听出疲惫。柳提想,睡觉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睡着了痛也不觉得,怨恨也都不记得,梦里头的好坏都是假的,简直是世上最无忧无虑的解脱。
犹豫仅只一闪念的工夫,柳提做了个决定。他褪下自己的外衫盖在沈嵁肩上,每一寸衣角都仔细掖好保持住薄薄的温度。随后他站到了亭子外,就立在沈嵁的身后,替他抵挡肆意来往的山风。
柳提没有计算过这样安逸静谧的氛围维持了多久,甚至他感觉自己应该只是发了一小会儿呆,便听见身后的少爷动了下。他回过身有些惊讶:“做梦了?”
沈嵁也是诧异,捏着柳提的衣衫问他:“我睡了多久?”
柳提仰头望望天色,确信:“大约只一盏茶。”
沈嵁松了口气:“臭小子,险些误事!”
柳提垂着睑,老老实实说:“阿提跑得动,一定能把少爷送到。”
沈嵁将外衫还给他,顺手在他肩头捶了一拳:“欺负我腿没你长呀?”
“阿提不敢!”
“借你俩胆儿!走了,下山。”
“禅院不去么?”
沈嵁下意识向上眺望,目光中不无流连,却摇头浅笑:“不去了。走吧!”
一念来去,仿佛一切都只是生活中随意偶得的欣然。只是那一眼,叫柳提内心里豁然开朗,烙印在记忆的温暖令人不自觉去追索,最终又怯于触碰。
一些时光,在沈嵁的人生里一去不复返了。
沈嵁的心事掩藏,成了柳提的心事重重。
下山的路蓦地静了,沈嵁自然觉出异样,没来由道:“待回去,我想同爹提一提,把你调在我身边贴身侍佣,不知你可愿意?”
柳提错愕极了:“嗳?真、真的?!”
“逗你作甚?究竟愿不愿意?”
“阿提愿意的!可,阿提就是个看家护院的,粗手粗脚,怕伺候不好少爷。”
“你伺候我还少么?”沈嵁孩子样一纵跃下最后的几级石阶,站在路上叉腰看着柳提,阴谋得逞了一般坏坏地笑,“本少爷那么忙,就缺个跑腿的,你自己说,谁能比你阿提更牢靠?”
柳提面色微赧:“少爷信得过阿提,我高兴死了!可少爷屋里不是有丫鬟服侍着,怎么?她们不尽心?”
“没有!”沈嵁瞬时蹙了眉,“不过,授受不亲,不太方便。”
柳提装得憨,脑子可是不笨,听话听音,立即觉出沈嵁的弦外之意,不禁挠头讪笑。
“嘿嘿,少爷就是正人君子咧!”
沈嵁勾唇:“你倒明白!”
“大户人家嘛,无非那些事!噢噢,阿提没有别的意思!就这些年镇子里来来回回听过许多,大门大户里头男男女女的,总有许多牵扯。不过说句心里话,阿提也是苦出身,倒不是不明白那些丫头心里头的小算计。谁也不想一辈子低三下四的,有机会总要博一记,保不准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咧!”兀自说得尽兴,不防备沈嵁面色越来越冷,眉头越皱越紧。无意间瞟了眼,直把柳提惊得忙不迭摆手:“不是不是!小的是说,再大的委屈不忿,做人还得要本分,做事不好没规矩,更不能不择手段。”
沈嵁扭头就走,半真半假抛下一句:“改天与你挑一个成婚。”
柳提僵立当场,猜不透少爷是赌气玩笑还是说真的,也不知道若当真自己究竟该高兴还是难过。
“少、少爷,”柳提追赶上去,却明显感觉自己脚头发虚,“您逗阿提的吧?”
“怎么?屈了?”
“没有!不是,这、我——”
“年纪不小了。”
“少爷不也——”柳提倏地住口。
前头的沈嵁果然停步,回身时却不曾恼烦,反而挑眉诡笑,似个纨绔。
“我名声不好啊!你要学么?下回叫上你?”
柳提噎得无言以对,是真的懵了,脸涨通红,尽是摇头摆手,惶恐以极。
“噗——”沈嵁忍不住笑了出来。柳提明白确是少爷与自己打诨,不禁直抚胸口,喘过几下自己也笑。
“少爷不作兴的噢!吓得来!”
沈嵁还捶着腿往前去,语气懒散随意:“婚姻大事我是不逼你的,不过也劝你早作打算。真瞧上哪家好女子切莫踌躇,要懂得把握。不然哪天爹娘想起来了,随意指个人给你,你依是不依?”
柳提心有戚戚焉:“阿提不愿意!可阿提是奴籍,也不想耽误谁家好姑娘。阿提不想这些事,跟络叔一样自己独个儿过也挺好的。”
“胡说八道!你只说对方是谁,配不配得上的不用你操心,脱籍不难办。”
“嗳?脱、脱籍?!”
今日的惊吓一个接着一个,柳提脑筋真不会转了,直不楞登看着沈嵁。
沈嵁则一脸理所当然:“不脱籍要等着奴三代么?本朝律,为奴者不得入学、不得应试、不得与贱籍以上的人婚配,并且不许束髻、不许佩玉、不许着绸,你们连佃户都做不了,因为为奴者不可独立定契约。可脱籍其实简单得要命,只要不是官奴,给钱就可以买赎。”
柳提垂下头:“阿提没有钱。”
“你怎么可能会有?奴隶是没有薪酬的,主人家也许打赏你钱银,但赏得多了还怕你们偷了卖身契跑,所以你们依旧没有钱。阿提知道这叫什么?”
柳提攥了攥拳头:“这叫命!”
沈嵁按住他肩头,却说:“公平的才叫命。不公平的,就叫‘逗你玩儿’!你想被这莫名其妙的律法逗一辈子?”
柳提不想。
“还是啊!能用钱摆平的事能叫事么?络叔后半辈子祖父替他摆平了,阿提的后半辈子,我给你摆平。”
柳提眼张得好大,眼泪盛在眶里,不肯相信。
“为什么?”
“因为你是阿提啊!”
“为什么对阿提好?”
“因为阿提对我好啊!”
“为什么对少爷好,少爷就肯给阿提脱籍?为什么?”
“呵,”沈嵁仰着头冲高大的柳提眨眼笑笑,“因为我这辈子拿钱都摆不平了呀!钱对我,又有什么用呢?”
柳提好想替少爷摆平。他好恨,自己不能替他摆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木有更啊,个么一节当两节看。嚯、嚯





第73章 【三】
筵无好筵会无好会,想不到平白忙里偷得半日闲,居然也逃不过一场算计。
本来在码头上碰见先一步抵达的大掌柜顾炳章时就连沈嵁都惊愕万分,确不记得各自的日程安排有过错记偏差。顾炳章则露出长辈才有的体贴笑容,无奈道:“提早说了,大少爷约摸还将这半日安排去做别的事,岂非又没得休息?”
沈嵁会意,也是苦笑:“您的主意,还是络叔?”
顾炳章承认:“是络叔的周到。”
“猜也是他!”
“那大少爷还问什么?”
“免得您回去串供。”
“不敢居功!”
“哼,倚老卖老学得真快!”
“非也非也,起码还能再替大少爷分担二十年!”
“二十年?你们还想累我二十年?我才不干!”
沈嵁拂袖扬长而去,身后大掌柜扯着嗓子喊:“大少爷慢走!”
沈嵁非快走,一刻也不在他跟前叫他取乐。
说起来,像沈家生意铺得这样开,东家下头起码得有两人以上的大掌柜帮着把稳。二掌柜都只在各铺面里管事,大掌柜则一人要看住几间甚至大到地区。所幸沈家的铺子和工坊都只在本省本府,不需另设外庄,但大掌柜仅仅一人也是做不来的。无奈上一代本家家主在世时用人用怕了,招个有本事的外姓人受宗室挤兑,让给宗室族亲担当又尽搞派系内斗,底下伙计各有拥立,人心涣散分崩离析。后来听说是开了祠堂的,狠狠闹过争过,本家夺回了经营权,从此用人愈加谨小慎微了。
沈络便是这时候出来独当一面的。祖父与他脱籍,升他做管家,所有账本都交由他保管,他实际就是无冕的大掌柜。
因此如今沈家统共也有两名大掌柜,顾炳章在前头管着人和货,沈络在后头管着账和印,几十年老搭档,默契无间。听顾炳章口口声声也称沈络一声叔,倒不吃亏,确然他看起来面相老成,事实上年纪将将不惑,比沈彦钧还小几岁。年轻时跟着沈彦钧鞍前马后,从区区学徒工兢兢业业爬上今日的高位,人品和能力才叫沈彦钧最是放心。
除了父亲,沈嵁最尊敬的就是这两位肱骨老人,是以私下里说话也都用敬语,总拿他们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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