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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黑白子(一)
暗夜深沉,因缘客栈的后院厢房内,安陵独自坐在桌前,一盏古旧铜灯上的烛火,照耀室内亮如白昼。他黑色的双眸中映着那跳动的白色火焰,静默无言。
那小小的一点白色火焰中,已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灵魂。或许他们都是自愿的,可安陵还是升起一丝愧疚。
一阵寒气袭来,安陵已收起了面上神色。眸光轻瞥,安然的看着对面静立的红衣男子。
他容颜精致妖娆,白皙皮肤上,两扇睫羽垂落,精致的似易碎的陶瓷。眼中流光四溢,有着不可一世的芳华。只是这一切,却隐藏不了那男子脚边,无一丝黑影。
“既然你已来此,相信你已作出抉择。”安陵目光平和,对这突兀出现在室内的鬼魂无半丝诧异。或许,不是他的默许,这鬼魂根本不会接近他的十丈之内。
鬼魂看着桌上跳动的火焰,不由的向后退了两步。他能感受到那奇异火焰带来的异样威胁。他又看向安陵,或许此人真的可以帮他实现愿望。
“条件我可以答应,只是,我不能确定,你是否有能力帮我完成心愿?”光亮的室内无一丝阴暗处,可以看见他鸦黑的睫轻轻毛闪动,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波光粼粼,专注的看着安陵,似蕴含无边深情。
“你既然来了,就说明是信任我的能力,莫要再说这些虚虚假假的话。你想要我帮你完成什么心愿?”
鬼魂已经似落水的人,想要抓住水中的最后一丝稻草。不管是猜疑还是其他,最终他也只会选择自己。
鬼魂看似白皙的面容,又白皙了几分,被那红锦宽袍的衣裳衬托,更显的精致易碎,惹人心怜。敛下蝶翼翩飞的睫羽。
“伍子白,我要见他。”那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带着浓厚的思念和一丝哽咽。寂寞入骨,相思成疾。
低沉的嗓音还在小小的厢房内游荡,可厢房内似乎连空气都带着几分落寞。安陵食指无意识在木桌滑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鬼魂见安陵不言语,神情有些急躁。“你能办到吗?”
“呵呵,夙世帝朝第一圣手伍子白,一手黑白子震惊四海,威临八荒。是与不是?”低低的笑声,安陵轻弯着眉眼。夙世帝朝中谁不知伍子白之名。
“恩,是他。”那双明亮的似是透过虚空,望向那夜色迷离中奢华金陵,似有那那一袭白袍立于高楼之巅,要与那明月比肩。
一双清冷眼角微弯,薄唇轻勾。“你要去寻找一个已死之人,或许他早已魂归幽冥,要去寻他,你自去轮回前等着便是。”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伍子白早已与五年前便传出死讯,二十五岁薨与金陵城,举国同哀。
“不,他没有死,我在奈何桥边等了很久,始终没有见过他,若是他死了,一定会在哪里等我。”男子急切的说着,大大的桃花眼带着明媚的忧伤。
忘川前的彼岸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已不知是多少时光。而他一直在徘徊,就像那花不见叶,叶不见花的古老诅咒,他始终不曾来过。
安陵有些疑惑,据他所知这国之圣手是为位男子。而眼前这位,纵使长得如何精致美艳,也是名男子。咳咳,思绪一闪而过,安陵不曾深究。
“金陵城中有吗?”他双眉紧蹙,死讯既然已经传出,灵魂却没有归去地府,那么,就是某些人在说假话。安陵看着鬼魂精致的眉眼,一时陷入沉思中。
“没有,安陵城中没有他的气息,我完全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鬼魂的眼神满是痛苦之色,他到底在哪里。
“你和伍子白是什么关系?”咳咳,到头来还是没忍住,安陵面上不由升起一抹尴尬之色。
鬼魂似是没有想到安陵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有些呆滞,再然后便陷入那无穷无尽的回忆之中。
“我只是,他弟弟。”……
金陵是座古老而奢靡的城池。这里烟柳丛生,琼楼林立,世家盘落,书香传世。当颜宁言第一次迈入伍家朱漆大门时,他抛却了使用了十二年的姓氏,冠上伍姓,名为伍子言。
就算被家族抛弃,就算父亲去世,就算贫瘠磨难的生活都没有将他压跨。可是,对着即将逝去的一切,包括他引以为豪的姓氏。此刻,他却只想放声痛哭。
一个被家族抛弃的柔弱女子,带着年幼的儿子去投奔青梅竹马的男人,为他做妾时。谁都不能明白,在那女子柔软却刚毅的心中,到底是经历了多大的磨难和愧疚才能做出这种选择。
所以,他,伍子言,不忍拒绝,也不能拒绝。
宽敞的花厅内,柔弱红着眼睛的母亲,严肃的伍家家主,还有一直沉默低首的颜宁言。
沉寂的花厅只有母亲和那男人说话的声音,可他乱糟糟的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现在还可以回想出,刚才回廊中那些丫鬟小厮疑惑鄙夷的眼神,让他小小的心灵疼不欲生。
“子白给爹爹请安。”
一道清溪般的嗓音响起,像那潺潺山泉,带着清凉的水汽,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
颜宁言疑惑的抬起头,转身看去。便见一名白袍少年自厅堂内走来。素净的眉眼如含春水,白皙的容颜恍若惊鸿。就像一块珍藏的千年的美玉,不光彩夺目,却又氤氲之气,刮进了你的心里。
他正缓慢的走来,绣着墨色淡菊的宽袖长袍在空中翻飞。举手投足间,具是浑然天成的风流雅致。让颜宁言响起了自家后院那盛开的白莲。纯净,美好,温暖,香甜。
“子白,这是你弟弟伍子言。以后他会住在家中,你要照顾他,知道吗?”伍序似是想抚摸他的头顶,抬起手后,却又放下。
伍子白似是没有察觉,只是转身对着颜宁言温和的说道:“若是在府中有什么不妥 ,都可以来找我。”说罢,还揉了揉颜宁言的头发,浅笑温文,一触及离。短若呼吸,浅若飞羽。
“恩”看着那淡然的黑眸,那里没有疑惑,没有厌恶,只有那平淡疏离。颜宁言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相比之下,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这个人面前,就显得尤为可笑了。
第二十三章 黑白子(二)
短短几日,颜宁言便听到许多外面关于伍家大少的流言。
一岁能言,抓周时死死抱着传家之宝‘黑白子’不愿放手。
三岁能弈,人们通常都会看到小小的孩童,用肉嘟嘟的小手下了白子又换黑子。
五岁败师,能来伍家给小公子做启蒙师傅的,就算不是城中绝顶高手,也堪是一流的。却被那小小孩童输了以八子之数落败。
十岁战群杰,伍家十年一度弈棋大会,竟是年幼十岁的幼童夺得魁首,那些白胡子老头全都颜面扫地,愤然离去。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这伍子白就堪比那开启宿慧的妖怪。不能以常理度之。刚听到时,他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夸大其词。可现在再想想那淡定从容的气度,他莫名的有些相信了。
对于伍子白之前说的客套话语,颜宁言并没有当真。因为他尴尬的身份,还是莫要再伍宅中晃荡的好。
虽然颜宁言想小心慎微的活着,可伍序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了儿子,说什么伍家之子,必须学习对弈,并给他找了个师傅,就是伍子白。
“噗”一口茶水喷出,颜宁言听到这个消息时,嘴角抽了抽。真怀疑这伍序是怎么当上伍家家主的,不会是靠着他的天才儿子吧。
自己都这么小心慎微的,只等能考取功名时脱离伍家,去掉这个尴尬的身份。没想到这伍家家主还真是要帮别人养儿子。颜宁言伸手抚上眼角的一颗泪痣,有些胡思想着,难到娘亲的魅力真的这么大。
“咚咚咚”三声敲门后,一名小厮走了进来。
颜宁言放下手中的论语,抬眸看去,并未言语。
“小少爷,大公子请您去流云轩,说是从今天开始,便教你弈棋之道。”小厮一直低垂颈首,很是恭敬。可是颜宁言还是能从称呼中听出他们的区别。
“知道了,前面带路。”颜宁言起身跟着小厮走去。
哎,自己对着这弈棋之道并不感兴趣。以前父亲也请人教过他,只是未曾好好学过,他喜欢的只是诗书和武学而已。
“大公子在前面水榭里,小少爷进去就会看到。”似是感应到颜宁言的疑惑,小厮又道:“大公子不喜人多,近前只有杜若伺候着。”
“哦,即是这样,我自已进去吧!”即是不喜人多,又为何应下教自己棋艺。他可不相信,伍家大公子,连这点拒绝的权利都木有。
颜宁言走了几步,越过一方假山。便看到小厮所说的水榭。
一方清塘,数朵白莲,一道水榭廊桥横跨其上,中间修建一座庭阁。远远看去,甚是飘渺如仙境,衬着那廊桥上的少年如同偶落凡尘的谪仙。那人似是感应到颜宁言的目光,抬头向他看来。氤氲水汽之间,一双清澈见底的疏离双眸,周身淡淡如若浅浅遗墨。
“弟弟,到这里来。”声音浅若清澈见底的溪水。
颜宁言这才发现,他曾未叫过自己的名字。他不会真的以为,伍子白是把他当弟弟了。这个称呼,只是为了不让他想起那个已被改头换面的名字。不由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柔软。
“哥哥”伍子白,小小的声音,在他心底回荡。耳边风声,荷香,浅浅莺鸣。
流年脉脉,岁月安好————
“棋者,亦如人也。棋风,亦如人品也。故,棋之道,亦为人之道。一方天地,黑白纵横,落子无悔,玄妙无穷。”
耳边又是想起那溪水般叮咚叮咚的声音。每日学棋之始,伍子白总会将这就话重复一遍。
时光匆匆而逝,他已跟着伍子白学弈五年。可能是天分不足,棋艺至现在还未出师,跟他已考上举人的的智商相比,实在不甚般配。
弯起一双泛着流光的桃花眼,执起一枚黑子开局。有些无意的说着:“子白,你已弱冠之年,父亲为何还未为你定亲?还是无人配的上我们温润如玉的伍大公子。呵呵~。”低低的笑声,两扇纷飞的蝶翼下,一双沉思黧黑的双眸如那秋光水色,韵味绵长。
“啪”白子无意为之,竟下错了位子。
“咳咳,咳咳”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停止后,伍子白雪白的手帕间,已泛上了点点殷红。
“子白,喝口温茶,来 。”少年赶紧端起一盏温茶,递到伍子白唇间。
锦榻间备着经年不息的热炉,只因伍子白那一身病气不能沾凉。
天妒英才,慧极必伤。这几年不知为何,伍子白的身体越来越差,一病就是卧床大半月修养,而这咳嗽,似乎从去年冬天至现在都未停过。
一口温茶压下咳声,伍子白无奈的清浅笑着:“我这身体,怎能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咳咳咳,这一生,有你这个弟弟就够了。咳咳,待我去后,你好好照顾父亲。”
“莫要乱说,会好起来的,今天的围棋不学了,你好好养病。”少年有些急切,声音满满责备,明明是比自己大的人,为何总会让自己感到辛酸,不由自主的想要心疼他。
五年间的水榭弈棋,温润浅笑间的似水流年。已让两个孤独少年的心更贴进了。
正厅内。“子白啊,昨日为父收到消息。邻国北昭王朝三王子将前来为我皇贺寿。只是此次他们不仅仅是献礼,还带来了十方子留下的绝世残谱,十方棋局。说是要在金銮殿上挑战我朝各大圣手。你舅父特送了密信给我,说他已向皇上推荐了你,迎战三王子。”伍序这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自己孩子的身体不佳,难以经受着长长路途的颠簸。可是这皇上钦此,迎战他国,这又是何等荣耀啊!一时心中难以抉择。
“十方棋局,可是十方子死前留下的未解之局?”伍子白向来疏离的眼睛此时晶亮着,泛着激动光芒,如同天上的星子熠熠生辉。
竟是十方棋局,此生能得一观,不枉已。“爹爹,我去,你不用担心我的身子,还撑得住。”
伍序也知道改变不了伍子白的决定,他这自小便是这执拗的性子。何况,对于一生专注棋艺之道的人,谁不想想观看这绝世残谱。
“家族事物繁重,我不能离开太久。此次就由你二叔带你去,再带着杜若和小厮,要保重身体。”他伸出拍了拍伍子白单薄的肩膀,哎,真是瘦弱。一时不由心酸。
“好,爹爹,我记得今年会试就在皇寿之后,不如让弟弟跟我们一起去吧!”伍子白用手帕压住唇下的低咳。
伍序紧蹙着眉角,伍子言还小,刚考上举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再等几年也不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