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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皇子倒是看见了,他跟在徐锦超身边,走出了挺远的一段路,开口打趣道:“表哥,英雄救美,你就不怕小娘子要以身相许?”
“不会。”徐锦超斜睨一眼八皇子,淡淡道:“她是珂珂的表妹。”
八皇子等着看好戏,并不说破,只摇头晃脑地说:“难说,难说。”
却道王茹宝这边,她胡乱扯着帕子出神,心底里不可抑制地一遍遍回放着徐锦超为她解围的场面,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徐锦超和叶清珂情投意合,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横插一脚。可她的心却依然不断地冒出一阵阵欢喜而陌生的情感。
这一纠结,便足足纠结了两三天。心不在焉的,夫子的讲学都许多没有认真听了。
“新来的丽正学子,喏,就是跟我们同用一个学堂的那些,他们跟我说了冯学子和莫学子的事儿。”李飞薇向来跟男学子混得好,跟新来的丽正学子们玩,也是和男学子玩得好。所以她的八卦来源是丽正的男学子。她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一遍,啧啧嘴总结道:“……也就是莫学子痴情才受得了冯学子,换一个人,早就该把冯学子甩咯。”
徐华蕊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过她听来的版本和李飞薇的不一样,她也把事情说了一遍,着重说了细枝末节,低声道:“可是,也是莫学子做得不够好啊。哪里能在外面这样下姑娘家脸面呢。”
叶清珂托着下巴,听着完全天差地别的版本,精辟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呢。反正莫学子和冯学子不是互相发了话,说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吗?既然如此,那就成了陈年旧事了。宝姐儿你说是吧?”
“啊?”王茹宝一惊,从心事中脱出神,完全不知道叶清珂问了什么的她只能敷衍而心虚地应了一声:“……嗯,嗯。”
“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走神。”叶清珂颦起眉,盯着王茹宝水光潋滟的眼睛,逼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瞒着我。”
李飞薇被叶清珂一提醒,也发现王茹宝的不对劲来了,伸手搭着王茹宝的肩膀,道:“茹宝你有事情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解决啊,光一个人闷头想顶什么用。”
王茹宝也想有人帮她想想解决的办法,可是偏偏,她心里存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透给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听。
但凡她说了,她们还不得一人一口唾沫吐死她。肖想表姐的恋人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王茹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一点儿小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杀鸡焉用牛刀,等我真正遇到解决不了的大事以后出动你们。”
“成吧,你自己看着办啊。”李飞薇拍拍王茹宝的肩膀站起来,“我去外边跑两圈,老坐在椅子上不动弹,我闷得慌。”
王茹宝想出来的办法其实是个笨办法。
书院并不阻止男女不逾越礼法界限的相交,尤其是丙学堂往上的,都是能开始相看婚事的半大小子了,能在书院里遇到互相喜欢的也是好事,日后过的和和美美的,岂不比盲婚哑嫁来得好。
在书院上下的集体默许下,常有人用隐晦的方式表达喜爱之情。譬如徐锦超,基本上每日都能收到好几条新绣的帕子,偶尔还能见到荷包。
王茹宝不打算放任心里刚刚萌芽还不知道是崇拜还是爱情的情感发展,可要她什么都不做就掐断,她又不甘心。所以,她思来想去,决定给徐锦超送一条帕子,到时候混在其他人送的帕子里,谁会知道那是她送的呢。
她……就让她用这个方法祭奠一下即将消逝的情感吧。
书院下午放课之后,王茹宝坐在马车里,犹豫着找了一个借口倒回书院里边:“我的功课忘记拿了,珂珂表姐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倒回去拿。”
叶清珂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王茹宝以前所未有的灵活下了马车,生生把一句“让书童去拿就可以了,何必自己跑一趟”堵在嘴里。
“宝姐儿今天真的好奇怪。”叶清珂打起帘子瞧了一眼王茹宝急冲冲的身影,小声嘟囔道。
王茹宝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到甲学堂外,仔细察看确认四处无人之后才推开甲学堂一班的门走进去。
徐锦超的抽屉里边已经有了六张帕子和一个荷包,还有一张帕子绣的花样和她的是一样的。王茹宝想了想,准备把自己的帕子和这张帕子叠在一块儿放在中间,力求让自己的帕子尽可能不显眼。
可谁知,她刚刚从袖带里把帕子拿出来,就有人从背后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第29章
也许在多年以后,王茹宝在夕阳下回想起现在的事情会一笑而过,为年轻的美好而感叹。说不定还会把这件事情当成趣事和自己的孩子说。
但是此刻,王茹宝只觉得心脏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僵在半空中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帕子大咧咧地从她手心垂下来,一点躲藏的余地都没有。肩膀上的玉手犹如千斤之石,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后面的徐华蕊脸色特别差,她在王茹宝身后站了好一会儿,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看见,怒意盎然地伸手扯过王茹宝手里的帕子:“你明明知道我哥和珂珂情投意合,还能干出这种事?”
王茹宝慌张地扭身,扑到徐华蕊身上想要阻止她查看帕子的行为,眼瞳都颤抖起来了:“还给我!”
徐华蕊身量比王茹宝高大半个头,她把手举得高高的,王茹宝就如何抢不到帕子了。徐华蕊清楚自身天然的优势,侧身单手压制住王茹宝,另一只手在高处松松抖开帕子,然后便忍不住冷笑了:“心悦君兮知不知?果然是一句好诗。茹宝,你背着珂珂做了几次这种事情了?”
“不是这样的……”王茹宝意图解释,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急的冷汗都出来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组织出语言,深吸一口气,道:“小蕊儿你听我说!”
徐华蕊看着她,侧耳等她解释。
“徐郎君从不看这些帕子,这个大家都知道。所以,即使我放在这里,他也绝对不会看的。”王茹宝神情变得倔强,仰着头对徐华蕊说:“左右不会影响到他和珂珂表姐,为什么不能让我悄悄表达一次思慕之情?我保证,仅此一次。”
徐华蕊惯常与人为善,说话皆留有余地,但今天她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开口警告王茹宝:“朋友妻不可欺。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你还是珂珂的亲表妹。看着我哥和珂珂一直以来的感情还能对我哥起心思,我也是不懂你。”
不等王茹宝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她又道:“今天的事情我会当成没有看见,但是帕子我不会还给你了。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会把帕子交给珂珂,让她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便你好了。”王茹宝死咬下唇,红润的嘴唇泛出青白色,骨子里的傲气不合时宜地冒出头,她直挺挺站在原地,由着徐华蕊带着怀疑离开。
空荡荡的甲学堂一班只剩下王茹宝一个人,她的心底空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装,又好像装了太多的事情。初冬的寒风吹过来,勾着她心底压抑的情绪,一股脑全部爆发出来,让她心里边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再顾不得离开甲学堂,王茹宝捂着脸蹲在地上啜泣,她不想出声的,但还是哽咽出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茹宝哭得整个人都迷糊起来的时候,一道沉稳轻微的脚步声朝她靠近,衣物摩擦的声音之后,她感觉有谁蹲到了她身侧,来不及抬头便有一只大手覆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王学子,别伤心。”
“……”王茹宝沉默了一瞬,最终没有忍住继续呜呜哭泣。
来人似乎很有耐性,王茹宝哭了多久,就在她身边蹲了多久,一步也没有挪动。王茹宝平静下来,渐渐止住哭泣,那人方又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偶尔哭一哭挺好的,我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躲起来哭一场。”
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可他把哭鼻子说的那么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一点儿以为耻。王茹宝忍不住去看他,只一眼就认出这是书院里最受欢迎的夫子赵彬,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赵夫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时。”赵彬接了后面的半句,叹道:“世人总是容易忘记后半句。真到了伤心的时刻,战场上的铁血男儿也会泪流满面啊。好了,不说这个。你愿意和夫子说说你为什么伤心吗?”
赵彬的声音没有一丝侵略性,轻易就让王茹宝有了倾述的欲|望,她今天遇到的事情有些儿复杂,详细说的话也实在难以启齿,因此,精辟地总结道:“我今天干坏事被人抓到了,还被教训了。”
赵彬并不深究事情的经过,他遥遥指了指月亮升起的方向,语气轻松:“天暗下来的时候,那里会有月亮。可是只有初一十五才有月圆。人也一样,一生之中,完美的时候少,有缺点的时候多。”
“上古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彬拉着王茹宝站起来,拍拍她的肩膀道:“没有人会永远记着你的错处,回去吧,滞留在书院太久可不好。”
☆、第30章
北地的雪落下来,一层一层覆在地上,最终酿成一场空前的自然灾难。没有人再像前几日那样为“瑞雪”而欢呼,人们的脸上开始染上愁容,北地官员发往皇帝的御桌上的折子一次比一次急,情况一次比一次危急。
当厚雪压断第一根屋梁,造成一死三伤之后,北地百姓的惊恐之情达到最高,越来越多的人想方设法地往外走,宁愿做流民也不愿意留在北地送命。
御书房里皇帝不停地召见官员,每日里来去的官员就像流水一般。北地雪灾来临的第四日,叶承恩被皇帝急召入宫,转日就带着浩浩荡荡的赈灾物资去了北地。
叶承恩走得急,只遣了家丁给叶夫人带话,家丁站在下边,低着头不敢对上叶夫人杀人的目光:“夫人,老爷说他此去准备充分,绝对不会有事的,请夫人在家里安心等候他归来。闲暇时候可以替琭……琭……”哥儿可以香香软软的媳妇……
家丁纠结半天,始终没能照着原话说出来,只道:“替郎君相看媳妇。”老爷让他带的肉麻话!他要真的按照老爷吩咐原样回给夫人,不就成了调戏夫人吗?
“嗯,下去吧。”叶夫人挥手让家丁退下,瞧着心平气和的模样,谁知道转眼就起了满嘴的燎泡,显然是急上火了。叶清珂见了好悬没有吓一跳,连忙赶湘语去请大夫。
“别忙活了,大夫来过,我刚吃了药。”叶夫人把手里的清单给管家,出言阻了叶清珂的动作,她扶着把手站起身:“跟我去你奶奶那儿,这个时候就别乱跑了。”
“哦。”叶清珂倒不如叶夫人等人担心。她经历过一世,早笃定叶承恩会平安归来。何况,这一世的情况远比上一世要好,尤其叶承恩早些时候就作好了迎接雪灾的准备,上个月还让人借着修整的名义把北地商会的房屋全部加固了一遍,此行只会更加顺利。“娘你别着急,爹爹素来稳妥,此去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王茹宝心里其实和叶夫人差不多虚,但她心知这会儿不知跟着担忧的时候,跟在叶清珂后面开口道:“我娘也说过舅舅十一二岁就跟着外公走南闯北,见过的大场面不知凡几。我相信赈灾之行舅舅必定也能手到擒来的,舅娘你放心吧。”
两个半大姑娘的话并没有令叶夫人安心,她望着廊外飘落的细碎雪花,深深叹气。叶承恩带着叶清琭去了北地,一旦……一旦出事,她们这一群妇孺如何能承受。
偏偏她说不出一声责怪的话。国之大义,前头已经有其他朝廷命官打头阵控制局势,后头的事情……千百条人命的大事,不单是叶承恩义不容辞,便是北地用得着她,她也会抛开一切往前冲。
长春堂内一片寂静,叶老夫人开了小佛堂和王叶氏一块儿在跪在佛前祈福,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接到叶承恩去北地的消息就开始跪了。叶夫人屈膝跪到叶老夫人的左侧,轻声示意叶清珂和王茹宝:“你们两个也跪下一起祈福。”
“是。”叶清珂和王茹宝对视一眼,在叶老夫人身后跪下,双手合十。
不只是京城叶府气氛沉重,暂住在白鹿书院内部的丽正学子同样不能平静——北地是他们的家乡,一生的根都在那儿了,虽然没有亲身感受,但是雪灾给他们带来的冲击远远大于京城里其他人的感受。
他们的亲朋好友还在北地受灾,兼之还有最新传来的消息——丽正书院部分学堂的房屋崩塌。
按照丽正书院一贯的习惯,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所有的学子都会直接住进丽正书院内,无偿享受书院提供的地龙。若非他们受邀外出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