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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并非出于对女儿的思念或是吃顿年夜饭这么简单。
我向一旁的邹淼玲说明了情况,年夜饭不能去她那里吃了。邹淼玲哧了一声,只说我心太软。当着陌生人的面,她没说难听的话。
事实上,我也打算趁这趟回“娘家”的机会跟辛老爷一家人摊牌,告诉他们我不是辛凤娇。估计让他们相信这个事实比较困难,谁让我跟辛凤娇一模一样呢。但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就在我在屋内收拾东西准备跟刘叔回“娘家”时,池春树也到了。
他终究不放心,一路跟着我和刘叔,直到护送至辛家大门口方才离去,并告诉我第二天还会过来,谨防情况不妙他方便搭个援手。
尽管在日寇的铁蹄下残喘,家家户户还是按照传统习俗在门上换了新春联,贴了门神。福字和窗花也早已贴好,节日气氛显然。
我进门没忘了先看“我爹”脸色,发现这次回来果然没好事。
板凳没挨着屁股呢,就听到他那大嗓门声如洪钟地吼道:“娇儿,你太叫爹失望了!跪下!”那张板着的面孔告诉我他早已得知我当歌女的事情。
“我爹”大发雷霆中,根本不给我任何解释机会。“我今儿算是彻底明白了,你到这个世上是来索命的!不仅要了你娘的命,还想要我的命!我以为你嫁了忠国就安分守己了,没曾想你变本加厉地不守妇道,你简直是要我的老命哪!忠国为什么离开武汉?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为什么又留地契又留钱给我?如果你没做丢脸的事情,他会这么久不愿回?他再也丢不起这人啦!这个可怜的孩子太懂事了,他是宁可选择逃避也不愿伤我的心哪。我来问你,你是缺衣了还是少食了,竟然去当歌女?那地方是正经人去的吗?啊?我老辛家祖祖辈辈的脸面都让你这孽障丢尽了!几次叫你回,你还推三阻四地不回来。我、我真想一掌劈死你!畜牲啊,你真格气死我了!”
辛老爷满脸通红,似血压急升,二奶奶立即撺掇着小脚上前去一个劲儿劝:“老爷,今儿是腊月三十,怎么着也得和气啊。”
“忠国不回来,这个节怎么过? 我对不住我那尔大兄弟啊,我教女无方、再也没脸见他于黄泉之下啦!”辛老爷老泪纵横,看来真的伤了心。
“老爷,快过年了要捡喜气话说,图个吉利!”二奶奶提醒他道。
“我快被自己亲生女儿活活气死了!还过什么年?还图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辛劳爷捶胸顿足地说道。
我尴尬地跪在地上,劝也不好,不劝也不好,头皮一阵阵发麻。
“哎哟,老爷哟!您别吓唬我,您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赶紧消消气、消消气!君宝他还小,您这独子年岁还小,离不开爹呀!”二奶奶把“独子”这两个字音说得特别重。
辛老爷经她这么一提醒,还真按捺住性子了,眼泪一抹,压住怒气对我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以不把这个家当家,但是我得让你明白:忠国不要你了,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我只当从未生过你这个不肖东西。什么时候忠国回来了,愿意原谅你,我才认你是我女儿。今晚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家里吃团年饭,明早立即走人!本来今晚你是不能留在娘家过夜的,但我这里也算是婆家,今晚就不必回去了。”
看来辛凤娇的家庭地位实在太低,我暗自感慨,身为亲生女儿竟然不如尔忠国这个义子来的重要。为了他竟然将亲生女儿扫地出门。
再想想这位辛老爷,原配夫人刚过世便续了弦,一点耐不住寂寞,所谓的夫妻情深也是假象啊。曾经疑惑自己为何总对这位辛老爷看不惯,今天才算找到了真正的根由。我若是他亲生女儿,一定也怨恨这位对娘亲薄情的爹。女儿嘛,向来跟亲娘一条心。
一提到辛凤娇就让人气愤,这个万恶之源!
看着呼哧呼哧冒火的辛老爷,我暗自道:辛老头你怨气什么?这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女啊,你女儿还不是遗传了你的作风才朝三暮四的么?
哎呀,随即想不能这么说,我爸爸比他更坏,原配夫人还风华犹在呢就移情别恋了,更不是东西。只是他可以其父,我可不能其女。我是好孩子,我是会从一而终的。
“您千万别因我生气,”我心平气和地劝慰辛老爷,“我不过是个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纯属偶然,活到现在更是奇迹。我可以像风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但不希望所有跟我相关的人受到伤害,对尔忠国如此,对您也如此。我能作为辛凤娇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兴许都意味着某种神奇的巧合或是某种缘分。我自问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所以我不认为我丢人或辱没了谁的祖先。也许您今天没法听明白我的这番话,但总有一天您会明白的。好了,今天是我作为辛凤娇最后一次留在这个家里。从明天起,我就是我自己了,不会牵累到这个家,更不会给这个家带来耻辱,因为从明天起,我将是柳拾伊,一个全新的人,不再与你们辛
113、碎碎平安 。。。
家有任何关系!”
“你!”我爹拍案而起。“放肆!我还没说上两句,你就顶嘴,连祖宗的姓氏都敢篡改了?你的翅膀真的硬了,可以跟爹针锋相对了?看看哪,你们都看看哪,这就是我生养的好女儿!你、你马上给我滚!马上滚!”辛老爷面红耳赤,随手拾起茶盅摔在我面前。茶水、碎瓷片溅了一地。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二奶奶连忙差菊姐过来收拾,又指责我道:“你这孩子,真不象话,少说两句不成吗?看把你爹气的!”
我亲爹可不会这么封建!虽然他离开我和我妈妈,但他不会这么待我,绝不会!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哗地站起身便要离开。
一个娇小的身躯“扑通”跪在我旁边,使劲拉我跪下地。
“老爷,求您不要撵小姐走。天黑得早,外面都是日本人,您让小姐这会儿走,多危险哪。”小眉不知何时进来的,一个劲替我求情。“小姐她失忆了,记不起自己是谁,求求老爷原谅她吧。”
“是啊,是啊!万一凤娇出了事,忠国回来要人,我们怎么跟他说起呢。咱们做长辈的没法知道他们小两口之间到底怎么回事。老爷,我看您不能先把路堵死。忠国这孩子虽然有怨气,但毕竟没跟家里提出休妻一事,总还是一家人嘛。您说呢?”二奶奶也连忙劝老爷三思而后行。
“好啦,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再烦了!”辛老爷一挥手,“这事就按先前说的办,凤娇明早走人。忠国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认她!”
二奶奶扶着满脸怒气的辛老爷离开,小眉连连谢过老爷。
“小姐啊,你为什么不跟老爷服个软?”小眉埋怨道,“你跟大少爷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去跑生意?从前是你丢下他,现在又换成他丢下你,离开汉口这么久消息也不捎来一个,可不要出了意外啊。哎呀,呸呸呸!看我这张破嘴,瞎说什么?“她连连拍自己的嘴。
我愣愣地看着她,她那句话像一记棒槌敲在我心坎上。这么久了,什么样的任务需要这么久?难道他真的……
我摇晃了一下,不敢再往深里想。
“……小姐这么有学问的人,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当歌女?又不是活不下去了干那个营生。若叫大少爷知道了一定气得跳脚。”她嘟着嘴,满脸的没法理解。“小姐,你倒是说话呀,怎么傻了?”
我给不了她答案,脑中大片大片的空白。
尔忠国,你到底去了哪里?佛祖啊,保佑他平安无事吧!如果能换他平安地回来,我什么都愿意付出,什么都不再计较。
小眉惊慌失措地用袖子揩我的眼泪:“小姐,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啊!”
今晚是按照武汉人的风俗吃的年夜饭,一番祭祖仪式后,众人落座,吃团年饭。本该三全〃(全鸡、全鱼、全鸭)、〃三糕〃(鱼糕、肉糕、羊糕)、〃三丸〃(鱼丸、肉丸、藕丸),可如今想凑齐这三样比登天还难。真难为了二奶奶,卯足心思大操大办一场,满桌的食物里却找不着一点荤腥。
战乱时节,寻常人家温饱尚成问题,何来丰盛酒席?
席间,大家默默吃饭听不见谈笑声。幸亏有了君宝,气氛才和缓些,屋外偷偷摸摸燃放的零星鞭炮声提醒沦陷区的人们今日是除夕,大家可以通过想象回忆往昔热闹、喜庆的场面。
我的心情格外沉重,不思茶饭。
尔大哥,新年到了,你何时归来?
春节之后,姹紫嫣红的春天就近了,你也——该回来了吧。
春天,总是给人带来新的希望。尔大哥,你一定要活着!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你不可以带着误解离去。最起码,你得给我一个机会弄清楚你是否像我爱你一样爱我?我不会再逃避,你也不必像逃兵一样离我远远的。
114
114、表兄妹 。。。
当晚,君宝造反成功,如愿以偿地跟我在一个床上睡。
他兴奋地钻进我怀里,在他作出那个令人尴尬的小动作前,我先给他出了一道谜语以缓解不适感。
“有种花儿脸儿黄,身上不穿绿衣裳。大雪当棉袄,风来挺胸膛。别的花儿怕冬天,只有它呀开得旺。猜一种植物。”
君宝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仅几秒钟便脱口而出:“腊梅花!”这边说出谜底那边翻了一个跟斗。
“君宝真是聪明极了。”我赞道,拽过他来“啪叽”亲了一口随即将他塞进被窝内。
小家伙的一对小肉手还是伸上来摁在我的双峰上,“大姐,唱歌。”他老毛病不改,“不要再唱那个月饼歌,君宝早就会了。”
“大姐很累,几乎每天都要唱歌,不如君宝唱给大姐听吧。”
“唱歌怎么会累呢?”他无邪的眼睛带着关切之意。“是不是大哥天天让你唱歌,不唱就不给你好吃的?”
我扑哧一笑摇摇头,心想大概他淘气,又很贪吃,所以经常被大人这么罚。
“爹经常说大哥好,”他一边做小动作,一边跟我透漏内部消息,“说大姐不好。”
“你觉得大姐好吗?”我更在乎这个小家伙的意见。
他直点头:“大姐最好了。大哥不好,会唬我。”
“大哥不是不好,是不知道怎么对你好。他其实很喜欢你的,跟大姐一样喜欢你。”我捏了捏他的圆下巴。
“大哥喜欢你吗?”他问。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也许吧。”
我轻声说道,极不自信。
“没关系,”君宝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君宝喜欢你。大哥不喜欢你是他傻,连吃饭睡觉都会忘记,一定很傻。”
我忍俊不禁。这小家伙记性真好,我当初拿来挤兑尔忠国的话他还记得。
“睡吧,君宝,小孩子要早睡早起才更聪明。”我把爸爸当初哄我睡觉的话拿来对他说。
君宝把脑袋贴到我胸前,抱住我乖乖地闭上眼睛:“君宝睡着了。”他告诉我。
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的眼珠子仍在乱动。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哼起了摇篮曲。
渐渐的,他的小嘴微微张开,手也停止了抓捏动作。
“君宝,”我看着他粉嘟嘟的小脸不禁感叹,“咱俩也算有缘人了。别看你现在是一个小屁孩,如果在21世纪碰面,我可得叫你爷爷呢。”话一说出,陡然心惊。若在21世纪,尔忠国岂不是更老?他是民国元年出生的,哪能活那么久?这就意味着万一我有幸回去我的那个时代,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再也看不到他了?
心突然一阵慌乱。他不是手镯预言之人,我不该爱上他的——太不应该!
可我,我还是爱上了他。
那么,我只能选择留下。
有可能留下吗?
有可能的可能性吗?
哦,老天爷,我怎么这么混乱?让我分裂成两个身体吧。一个留下等他,陪他,永远;一个回去陪妈妈,也是永远。
上帝,听见我的祈祷吗?帮帮我!
真主,听见我的祈祷吗?帮帮他!
佛祖……我知道临时抱佛脚是可耻的,但是,听见我的祈祷吗?保佑我们!
……
带着混乱不堪的思绪,我总算把自己领到周公那里。
第二天一早,从辛家大院出来没多久就看见一个高个子从街对面快速晃过来,是池春树。不知他在外面等了多久?这么冷的天。哎,这个大傻瓜!
大年初一瑞雪飞扬,一路迎着漫天的雪花,我回到居住的小院。
腊梅花全开了,浓香馥郁,一朵朵金黄色的明灿艳丽为清冷的小院平添几许暖意。
我哈着气不住地搓手,跺脚,陪我返回的池春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