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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晌不动,身体僵直,“不可以。”
“就当是我勾引你可以吗?”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几乎无处安放,无措而慌乱地看着窗外。“不行。”
“为什么?你不爱我了?”
“你在胡闹!”他的声音在变冷。
“你不愿意要我了?你已经决定选择百合子了,对吗?”
他不回答我,将我推开。“我要走了。”说罢转身。
“你走吧,明天记得来给我收尸!”我对他的背影说道。
“拾伊!”已经抓住门的他惶然转身,瞪着我。“你不是小孩子了,冷静点。”
“要我冷静地躺在龙须川进的身边,冷静地成为她的女人是吗?”我激动起来,“你高风亮节,愿意把我拱手出让给你那鬼子好友是吗?”
池春树抓住我的肩膀。“你真是个蠢丫头!”他欲言又止,憋到我几乎想扇他一耳光。“你是个成人了,应该理智地看待身边的事情。我们没法与命运抗衡,只能接受。这对大家都有好处。川进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你嫁给他不吃亏,我相信他能给你幸福。”
“你要了我会吃亏吗?你要了我就不再幸福了吗?”我嘲讽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不是男人,根本要不了我。”
他的脸倏地变红了。“你想干什么?傻丫头!”
“我想要你,想成为你的女人,而不是龙须川进那只日本猪的。你懂我的意思。”
他垂下睫,努力让气息平稳。“然后呢?你想怎么样?”
“成为他的女人,再然后让他见鬼去!你不会出卖我吧?池春树?”
“什么?”他瞪大眼睛,似乎没法想象这话是我说出来的。“你找死啊。”他压低声音怒道,气结。半晌,他红着脸低声喝道:“你不要干蠢事!我不允许你干蠢事,听明白没有?”他差点就怒气冲天了。
“那你要我。”我贴上他,将唇递上去,他扭过头避开。
“你到底要不要我?”我开始愤怒,送上门的还不要?不要白不要。“我的第一次只想给你。你这个混蛋!”我纠住他的衣襟,像个女流氓抵住他不放。
“不要!”他紧抿着唇看我,眼神复杂。
“好,如果这确实是你的真心话,你可以走了。”我漠然地松开他,心里的愤怒足以点燃整座宅院。
“我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这个蠢丫头!”他咬着牙急切地说道,声音压得极低。
“走!”我打开房门,发现门廊外走来一个人,是老狐狸。
“春树来了。”老狐狸不喜也不怒,声音平稳,仿佛池春树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池春树微微点头,平静地迎上前去,向他鞠躬。
“柳小姐很有本事,还是把宫野春树骗来了?”
“我是诈骗犯吗,不能见人吗?”我冷笑,说话的同时心如刀割。
“结婚前不要见面,我不是说过了吗?结婚后你们可以自由来往,都是一家人了,友好相处非常重要。”
“你不是开会去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我抱住肩膀斜靠在过道的墙上,语气不敬。
“年纪大了,忘了带上老花镜,回来拿。”老狐狸说道,往楼梯那里走,又回过头对池春树说道:“你到外面等我,我顺路送你回医院。”
池春树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恭顺地向外走去。
我感到身体的温度急剧下降,飞速降到冰点。
“啊,樱花都开了!”老狐狸惊讶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无可抑制的欣喜。
“明天就全秃了!”我咬牙切齿地说道,心中一片悲凉。
失魂落魄地吃完午饭,又失魂落魄地走回我的房间。打开橱门,我将所有的衣服揪出来摔在地上,在一堆令人憎恶的和服里,找到我的旗袍,藏青色和灰绿色竖条纹的那件。
这是余啸枫送给我这个妹妹的第一份见面礼,他的洋太太帮忙挑的款式,都说非常适合我的气质。这也是我唯一一件崭新的衣服。老狐狸为我准备了很多件和服,我一件也不愿意穿,连看也不愿看到。
我是中国人,只能穿中式衣服。
梳好一头柔美光滑的长发,我将采摘下来的樱花做成一束花冠戴在头顶。
樱花的白,十分肃穆的色彩,像在祭奠我肃穆的生命,喧嚣而孤寂地来,安静而落寞地走。
多久没唱歌了?以前天天跟淼玲在一起唱歌倒也没觉着难受。曾经把唱歌当做排忧解难的途径,然而这个途径也失效了,只有忧和难,如影随形,无穷无尽……
淼玲啊,对不起,最伤心的人应该是你。可你知道我身陷囹圄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原谅我的懦弱。国破家亡的日子好难捱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想再挨了,你说的忍耐我做不到。原谅我,我要走了。
我向东南方向默默祈祷,淼玲,但愿你平安地渡过这个灾难期,但愿你还能回到21世纪。如果可以回去,请告诉我的妈妈……不,什么也别告诉她,永远都不要告诉她……
不知不觉走进井上泓一第一次约见我的那间书房。紫藤古筝还放在架上,细细看去,已落了细细的一层尘埃。自从上次割伤自己的双手拒绝为井上泓一弹奏后,这台古筝就一直安置在架子上未曾收起。
是它召唤我前来的吗?它是高贵而典雅的精灵,用无声的语言召唤我来见它最后一次吧。
我轻轻地将手掌抚在琴弦上,铮铮的丝弦顶在我的指腹上,一股哀绝至极的悲凉顺着指尖直达心房。
物是人非啊,短短数月变化如此之大。一切竟演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曾经以为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就是池春
147、花落知多少? 。。。
树,不离不弃,永不妥协。而今,在我最艰难的时刻,他也放弃了我,连解释也不愿留下一个。他那么在乎那个日本鬼子龙须川进,听说我要对付他脸色都变了。那么,就当我清欠他的,留下那个鬼子的命吧。因为我也不能保证结婚那晚就真有本事杀了他,因为春树一定会提醒他那个鬼子朋友提防我下黑手。没准清白没了,我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算了,我是个废物,只配解决自己的命。
这冰冷的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如今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老狐狸去开会很晚才能回来。刚吃完午饭不久,小优菊香也不会来找我,光是家务活就够她忙乎好一阵子的,而且我若不叫她,她不会主动过来,更不会光顾老狐狸的书房。
非常配合的时间段。
我缓缓地坐下,拿衣袖拂去古筝上的尘埃,呆呆地看着它,脑海里回忆起从小练习古筝的情形。我苦笑着:“柳家有女已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无奈天妒红颜去,唯留忠魂守山河。”
算我自恋吧,算我幼稚吧,算我愚蠢吧——都无所谓了。
轻轻拨动丝弦,琴音震撼着灵魂深处某种似曾熟悉的悸动,仿若它穿破几个世纪的韶光,静静流淌于我的指下。
我掬住一束长发,拿手指轻轻梳理着发丝——最后一次梳理。它们是那么柔,那么滑,泛着温润的色泽如同丝绸铺内一等质地的锦帛。这一袭秀美的长发,最终也没能等来懂得珍惜它、欣赏它的人啊。
柳拾伊,你好白痴,粉身碎骨都不怕了,还舍不得一头青丝吗?只需留个清白足矣。罢!罢罢!
取来老狐狸的笔墨,我写下留给自己的《长恨歌》。诗的最后一句没用墨,而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七个红色的字:唯留忠魂守山河。末了,再以血代墨画了一个红色五角星在右下角。
我抱起老狐狸用来装饰书房的古董瓷瓶——应该价值连城吧——可惜我不识货,拿它当陪葬品也不错。磕碎了它,我捡了一块锋利的瓷片。
闭上眼睛,我鼓足勇气狠狠地将它划向手腕。
热血喷涌而出,我开始弹琴,有一首歌很想在临死之前唱一遍。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好一片滥滥风情。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流真情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无话可说,静静地爬走
等待花开。。。。。。
148
148、好人与坏人 。。。
一曲《相思》歌毕,手腕的伤口竟然很不配合我的自杀行动——开始凝血了。我狠了狠心,再度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换只手,拿瓷片将另一只手腕的动脉也割开。
很疼,我不住地抽筋,怀着必死的信念才得以完成切开动脉的工作。没想到割腕这么困难,刚才割开的不过是表层。再往下切割,不是碰到经脉就是碰到肌腱类的阻碍,并非卖力干活就能如愿以偿。
老狐狸的宝贝古筝被我弄得一塌糊涂,到处血迹斑斑。
看着雪白的肌肤被破坏得惨不忍睹,我笑起来:老狐狸啊,你以为我输了,我只是暂时输了,不会永远输的。老狐狸,好好活着吧,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在九泉之下等着。”
随着血液的流失,我的身体越来越冷,痛苦也一并袭来。
听说需要两个小时,之后令人烦恼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我忍着,我等着……
这种死法很痛苦,如果有可能我该将濒死经历告诉后人,提醒自杀者谨慎选择死亡方式,割腕不好——放在最后考虑吧。煤气比较可靠,但危险也大,容易伤及无辜。算了,我是没机会选择其它方式了。
但是,再次声明:割腕,很痛苦,很冷,很痛,冷到全身颤抖,痛到浑身抽搐。
我看着两抹血红污染了丝弦,污染了雁柱和框板。它们在变模糊……一片血红……
尔大哥,这次我能看见你了吗?等等我!不要急着过奈何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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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影子晃动在我眼前,是你吗?尔大哥,你来接我了吗?
无声的影子依旧晃动着,越来越近。
当我看清楚他的面容,我失望极了——是乔泰。
“你居然敢跟我一起死?可恶!”我骂道,真是奇耻大辱,“滚开!”
又过了多久?不,不该提到跟时间有关的一切。时间只对生者有意义,死者不再需要。
另一个影子也贴近了我,“拾伊!”他唤着我的名字,好熟悉的声音。
是池春树。
一想到他,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你也良心不安、追随我来了?不,我不会原谅你,我曾经那么信任你,可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抛弃了我。你不配跟我死在一起,滚开!”
“柳小姐,”第三个男声从远处飘来,近了。“你感觉怎么样?”
老天,他是龙须川进?还是——龙须川步?一定是龙须川步。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的无头鬼,怪不得我这么倒霉啊,是他一直向我索命吧。
“我已经死了,你还想怎么样,让我陪你的头颅吗?一个鬼还需要头颅?你以为自己很帅是不是?死了也要扮酷勾引女鬼吗?”
“拾伊,别说话了。”池春树痛苦的双眸俯视着我。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是白的。
“活着不能说,死了还不能说吗?”我狂笑起来,笑音虚脱。“龙须川步,我不怕你。来呀,你这个无头鬼!漂洋过海辛苦而来,却身首异处,再也回不去了!哈哈哈!”
哎呀,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痛,鬼难道也会怕痛?
我看向令我感到疼痛的地方,惊恐地发现是乔泰在动我的胳膊。
“你这个吸血鬼,还想占我的便宜吗?”我狂吼道。乔泰害怕地看了我一眼,退到一旁。“你怎么没下油锅?”我怒视着他,“还有,你们为什么还纠缠着我?滚开,我要见尔忠国,我要见他,你们别挡着我的视线!”我声嘶力竭地朝围拢在身旁的影子叫着。
在一片惊呼声中,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手背上一阵刺痛。当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戴着大口罩的护士在给我做穿刺。顺着输液管,看到了高悬起的一只输液瓶。
我还在人间?没死?
怪不得我还是见不到我的尔大哥。
悲从中来,我放声大哭,哭得护士连忙出去找人。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床铺,从装饰物和新旧度看不是一般待遇。
特护病房?真TM高档啊。
我认输了,认输了还不放过我吗?我挣扎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被固定住了,根本动弹不了。但是我的腿可以动,还好,他们没固定我的膝盖。
我伸出腿,踢向输液架,输液架固定在墙上,根本踢不动。我看着“滴答滴答”向下坠的液体,恰似一声声濒死的呻吟禁锢在另一个透明空间里。
我拿脚缠绕住输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