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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黎夫人盯着痴痴笑着的对方,手里的篮子摔在了地上。
☆、少年观剑九递山
(三)少年观剑九递山
渝南,九递山。
九递山亦称金佛山,由金佛、箐坝、柏枝三山的一百单八峰组成。由于在夏秋季节的晚晴时分,瑰丽的霞光会将这些峰峦映染得灿金一片,一座座山崖如同一尊尊闪耀金色佛光的佛陀,壮美无俦,九递山因此被尊名“金佛山”。
这几日,群山南坡的云霄寺外热闹非凡,因为三年一度的西武林大会将再度举行,一时间群雄汇集。昆仑、峨眉、青城、丹霞、缙云、华山等各大门派扎营山脚,就为等待大显身手的日子。
五月初九,辰时。
宽阔的比武台设在一道水帘般的飞瀑边,四周绿茵山坡上各门各派旗帜林立,众人正俯瞰台上的比武场景,时而寂静一片,时而人声鼎沸。
一个青衫儒生打扮、年约十八九岁的清瘦少年背着一个褡裢和一个长盒,正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奋力穿梭,他一边气喘吁吁地喊着“借过”,一边挺背侧身穿过拥挤的人群,好不容易挤上山坡西北角某空隙处,选了个还算不错的观看角度。
少年姓温名风瑜,祖上曾是江陵某个世家,他平日读书时,很是钦慕唐宋传奇中的浪子剑客、风尘侠隐、深山剑仙。这次他遵从父命,携礼物去拜访父亲在北渝九霄山庄的一位故友,途径川东,听闻九递山有武林盛会,便顺路赶来一睹盛况,想增长些见识。
来此地的途中,温风瑜乘过一条挂着“四海平安”布帆的渡船,他感觉蜀地的渡船与家乡附近的船只不太一样。原来在蜀地,船的船板和船身较为轻小,头尾尖狭而中间较宽,使得船在上滩时较容易,不易搁浅;且船工们往往在打鼓之后才发船。由于蜀地江河水量大,且急流险滩多,故而在行船途中,船夫们在撑船、摇桨、摆舵之时,都格外小心谨慎,有时逆水,众人还要唱着爬滩号子奋力拉纤。
这日天蒙蒙亮时,温风瑜便兴致勃勃地从寄宿的山脚村落出发,然后沿着崎岖的永灵悬崖古道赶到了云霄寺南坡。途中,他见各处石峰高耸入云,天然形成的巨型石门奇特壮美,其间崖谷溶洞颇多,层林似海、鸟语花香,一路上数次赞叹此间胜景。
温风瑜向旁人打听比武规则,原来在场的每个门派需推举两名二十五岁以下的优秀弟子参加比武,武器可在兵器架上自选。每名参赛者凭抽签与别派中人为一组比试,胜出的一人再抽签进行下一轮比赛,八大门派共十六名弟子于首日共比试八场,选出八名胜者;第二日会将八人重组,第三日便可最终决战。比赛赢得第一或并列第一的武林弟子便可以在云霄寺内阅读藏书典籍五天五夜,并获赠一把名器,第二名和第三名弟子也可获得相应的名器,据说它们的铸造者欧氏是古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后裔。
第一场比试是青城派对峙丹霞派。青城派弟子一身蓝衫道袍轻灵飘逸,脚穿玄色靴头鞋,手握三尺四寸长穗剑背在身后。丹霞派弟子着一身武僧佛装,他右手持一柄长约五尺的丹霞浑铁棍,棍身贴近身体右侧,棍头触地。
两人在场地上行礼后,只听锣声一响,武僧竖起混铁棍圈了一圈,一手握棍梢,一手握棍根,迅猛扫向对方腰间。青城弟子沉着跃地,避开棍风,末端鲜红剑穗随刃舞动,剑光在手间旋转,动作迂回巧妙,与铁棍交接时,发出鸣玉脆响,剑尖一勾一劈间,袍袖迎风鼓动,甚是飘逸。当混铁棍舞成闪亮的圆轮时,寒剑如银龙般不时钻入轮缝里翻腾缠斗,温风瑜不禁鼓掌赞叹。
在比试接近两炷香时,青城派弟子的长穗剑借力将混铁棍挑起,武僧飞身夺回半空中的混铁棍时,长穗剑的剑芒已经如朝阳光束指向武僧后心,点到即止。武僧双手合什道:“小僧佩服,多谢金师兄赐教。”
在前几场比试中,青城剑胜丹霞棍、昆仑刀胜峨眉分水刺、华山剑胜乐山锤。温风瑜于观望中不知不觉耗了一个时辰,听闻下一场比试是缙云派对唐家堡的比试。
温风瑜手搭凉棚,朝身旁峨眉派的一名男弟子打听这持剑两人是谁,峨眉弟子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杏黄衣的是缙云派凝瑞师太的大弟子兆岘,浅紫衣的是唐门的二公子唐敬。”
由于蜀中唐门擅使暗器,难免被人非议胜之不武,故而这次双方依照比武约定不出暗器。
缙云弟子手握宝剑,剑锋由精钢打造,剑身隐隐发青,剑尖有倒钩。而唐门公子使用的剑,剑锋在阳光之下,有如一泓清水清亮耀眼。擂鼓敲响,兵刃相接,剑身发出阵阵龙吟;剑花翻转中,一如金菊盛放,另一如青龙潜游。周围识剑的江湖人对双方所持的宝剑艳羡不已。
两名剑者斗了五十多回合,仍然不分轩轾。温风瑜挤进前排,听身旁的另一位青衫道姑道:“瞧,唐门公子现在占上风了。”温风瑜朝台上望去,只见兆岘的剑与唐公子的剑如银蛇缠绕在一起,突然唐公子将剑锋向上一削,“铿锵”一声脆响,他的剑将对方的剑挑向半空。兆岘急忙跃起抢剑,不想唐公子抢先越过他,飞斜身子掠起,用左手接住下坠的青锋剑,在半空中转了个跟头,稳稳落下,再躬身将青锋剑平托起还给对方,并收起自己的剑,潇洒中不失风度。不少女弟子朝唐公子露出崇敬的目光,想拍手喝彩,又按捺了下去。
温风瑜不禁叫道:“险中求稳,化险为夷!漂亮!”谁知左侧一排杏黄衣衫的缙云派男弟子向他投来厌恶之色,有一弟子径直道:“那家伙的剑术有什么了不起?我看他一定是偷学了本门武功。”另一人附和着:“就是,刚才那招平削后挑剑式,像极了本门的‘腾空顷刻’。”
温风瑜只得讪讪闭嘴,找个离缙云派较远的偏僻地方观看其他门派切磋武艺。正举目望去,不想旁边有人在他耳旁低声道:“你觉得那个唐二公子的剑法如何?”
温风瑜侧脸一看,是一个陌生的银衣少年,见其面容秀雅,心中暗叹:“水沉为骨玉为肤,好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他见对方和自己年龄相仿,忙拱手道:“这位兄台见笑了,我只是武学外行人,不过途经此地看个热闹?”银衣少年摇首笑道:“兄台谦虚了,你刚刚口中称赞那人,如何看不懂剑法?大家同是武学爱好者,但说无妨。”
温风瑜挠挠后脑勺:“那紫衣公子剑法挺好,不过他运剑时出手狠了些。这次比武毕竟是切磋武艺,又不是真刀真枪的拼命。”银衣少年颔首笑道:“兄台能看出这一点,足见你宅心仁厚。”他顿了顿,又轻轻在温风瑜耳旁道:“你背上包袱里装的……可是一个剑匣?”
一听对方语调,温风瑜警惕起来,故作不解道:“什么剑匣?呃……这不过是个装胡琴的木盒。”银衣少年浅笑道:“既然兄台说它是胡琴盒子,在下也不赘言。”
就在此时,观武台旁的山亭内传来“当——当”声响,原来是负责评判的云霄寺照客敲了几声锣,大声道:“这一场,唐敬公子胜!比武暂告一段落,请各位赴客房歇息,未时初刻起继续下一场比试。”随后各门派弟子纷纷有序下山,温风瑜方感到肩上酸痛,又想起父亲对他临行前的一大堆叮嘱,于是他忙对银衣少年道别,立即转身疾步下山。
银衣少年望着温风瑜的背影,薄唇微扬,对随行的两个灰衣仆人道:“我们也该走了。”
渝北,骐骥大街旁的兰郁园内每个香阁恩客聚集,唯独冷清的茜香阁是个特例。
茜香阁中新来一年有余的美姬楼妩月,时年十八岁,擅长弹琴筝、琵琶与唱曲。平日她会客时略施妆容,五官透着几分清纯,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味。当她盛装登台表演琴曲时,会在腕间、颈部与足踝佩戴柳叶形的玉玎玲串,坐在屏风前奏琴,身上美玉碰撞出的清泠乐音,与古雅的琴音交织,由此得一雅号“玉音娘”。
与园中天娇阁的阮恬儿等人不同,楼妩月素来卖艺不卖身,连会面的宾客,也需经得她的选择,人云其“艳而不俗,冷而不傲”。不久前,她新收了一个名叫绿漪的小鬟。
午夜,一个蓝黑色的身影如轻燕般落在兰郁园茜香阁的楼顶上,身影悄然蹲下,掀开楼顶上的几片灰瓦,如翩翩秋叶纵身跃了进去。
“是谁?”昏黑寂静的阁楼里,突然传来一女子警惕的声音。
“依依,是我。”来人轻声道。
“嚓!”一道小小的火苗腾起,蒙面客随即拉下掩饰的面罩,小鬟绿漪秉烛喜道:“寒师姐怎么来了?”寒英颔首道:“今早我在土地庙旁约与红簌师妹会面,她遵照师父的指令,托我将这个带给九师妹。”“九师姐忙了一天先睡了,我这就去叫醒她。”绿漪忙去了里屋。
寒英从包裹里掏出一根蜡封的长竹管,递给楼妩月。
楼妩月点燃火折子,将手中竹管的端口在火上烘烤了片刻,然后将竹管盖子拔下,取出里面的纸条,打开一看,居然是两张画——一张是地形图,一张是人物画像。
楼妩月盯着人物画像下角的小字,低语念道:“柏椿龄,原成都知府幕僚客卿之一,现居渝北九霄山庄。”
寒英悄声道:“师父近日命人传信给我们,说此人绰号‘驱毒师’,是东溟教近期在渝州结交的党羽,他研制驱毒药粉暗中转卖给东溟教,所以我们绮罗宫弟子在与东溟教人前几日交手时,均受其害。师父探听到柏椿龄之子要请来伶人入家宅献艺,希望你与依依等同门用其他伶人的身份混入此人家中,伺机杀了他。竹、墨、青、石四位师弟会协助你们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绿漪道:“按师姐的嘱咐,松泉古琴与白木琵琶已经改造好了。”
寒英点点头:“希望九师妹这回执行任务时,莫要再像上回那样对敌人心慈手软,省得我又和阿玮或亦双他们收拾残局。”楼妩月脸上一红:“小妹谨遵师姐教诲。”
寒英又问:“欢喜侯藏宝图的下落,你们查到了蛛丝马迹没有?”楼妩月与绿漪均摇了摇头。
寒英道:“二十多年前,藏宝图在九江的欢喜侯府消失,从此下落不明,因为当年有人暗中伪造疑点,弄得部分江湖人疑心是我神宫所得。二位师妹近日深得师父信任,更要努力搜寻宝图。”
楼妩月忙道:“大师姐谦虚了,论武功才智,我们怎能比得上师姐你呢?”绿漪忙帮腔道:“九师姐说的是。”寒英闻之笑道:“本门上下一心共事的感觉向来很好,何况后生可畏。”
原来她们的师父曾言明,欢喜侯藏宝图的下落是他心系的大事,只要绮罗宫中任何一人找到它,不论手段和资历大小,他将会把神宫下任主人的位置赐给他。
楼妩月与绿漪都知道大师姐寒英外表温婉,实则心高气傲,她平时与三师兄四师姐等人交好,一般抢功的大事,其他师弟师妹绝不会横插一脚。
☆、楼船惩恶显身手
(四)楼船惩恶显身手
四川河流纵横交错,水道多在崇山峻岭之间,江流湍急,蜀地之人傍水而居故而多善于舟楫,在长江、岷江、乌江等地设有船场。
一日,一位来自浙东的碧衣少年与仆人在落雨的乌江岸要坐渡船,渡口泊船内歇脚的梢公篙手告诉他需再等两日,原来蜀地行船要挑良辰吉日,如丙寅日、丁卯日等,还得视天气阴晴雨雪而定。于是少年与家仆在附近客栈小住了两日,终于赶上了一座楼船。
缥色的水浪有节奏地“啪啪”拍打着岸边光溜溜的圆石,碧衣少年迈大步“噔噔”踏上长长的搭板,他尚未走进船舱,听闻岸边一个女声清脆道:“小姐,我们要是再不上船,今晚得在岸边找家客栈住下咯!”
碧衣少年回头一看,见岸边说话的是一个翠蓝衣对襟绣袄裙少女,约十五六岁,头发挽成两个髻儿歪梳左侧头顶,头戴珍珠钗,斜插两朵绢制的兰花,面容有几分俏丽。她身后是一位撑着白底红梅伞的少女,年约十七八岁,面容清秀,头梳百合髻,插一朵绯色樱花发钗,两片一尺余长的黑亮丝发垂在脸侧,一身月白色连衣长裙,显得素雅中有灵气。
原来近日江上船只减少出航次数,故而价钱涨了一倍。可能是这对少女因路途遥远,此时银钱所剩不多,故而不愿出双倍的钱,之前已经与好几个船家讨价还价了半天。
白衣少女正在犹豫,却听一个温柔的声音道:“这两位小妹子定有她们的为难之处,不如我替她付了。”原来说话者是少女身旁的一位华服夫人,她打扮得珠光宝气,身旁有一个高胖的中年男子,从服饰看像是位地主乡绅,他们后面还跟着两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