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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门外是朝阳下披金的悬崖绝路,另一扇门外是红日下粉妆玉砌的冰湖林岸,两扇门内的景物都微微晃动,仿佛是海市蜃楼的幻像。
花残色的声音在石壁上回荡:“这两扇门中只有一扇可以离开雪域,不管生门还是死路,人只要进去就被吸入,无法走回头路!”
袁芯竹想了想,将两颗石子分别踢入两侧水镜门,如同投石入水一样,“咕咚”一声后,镜门上荡起圈圈涟漪。哪知经过震荡的两扇水镜门,同时变窄了几分。
席乐婷望着手中瓶内的第六卷盘香,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一。她急得跺足道:“哼,地图上居然没有标明半点关于出口的秘密!”
一旁的嬴逸翔闻言,胸有成竹般淡淡一笑:“希望魇城的密道魇术一向遵循虚实相生,生门不是活路,那么死路也未必是绝境。”遂对席乐婷低语了一句。
席乐婷恍然大悟,举起长柄水晶镜,对准双门内的两轮红日的方向慢慢移动。
对比中,银白世界的景象逐渐模糊暗淡,而绝壁上的朝阳格外耀眼——如果是真的雪山外景,铜镜必然会反射其间的日光。
最终,七人依次步入第一扇水纹门,门外没有悬崖峭壁,而是一片莽原与针叶林。
“真的是雪舞林海。”袁芯竹喃喃道。
他们略松口气,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爆炸的石块泥土纷飞如雨,水镜门内骤然成了一片火海,同时还伴有花残色凄厉的叫声。
颢清云甍的七星楼悬廊,正在镜盘中观看希望门径密道镜像的明照水,见到镜面被血雾笼罩,不由得拍案震怒。一旁的雪袍人说:“看来十一月主已经殉职了。”
原来花残色用自己的血为媒介,借助密仪将自我灵识附在水镜门上控制幻境,一旦阵门被破,她也魂飞魄散。
☆、痛失义仆尽堪悲
(三十九)痛失义仆尽堪悲
魇城外的莽原针叶林中,嬴逸翔等人迷失了方向,郁霓影奇道:“我怎么觉得这片雪林外还有城墙?”席乐婷解释道:“希望魇城是座瓮城,我们离开希望门径,不过是出了内城。”嬴逸翔将随身携带的雪鹞放出笼子以寻找山下救兵。
他们绕出内城的出口,左前方是一片泥潭,潭边疏木多草,右前方则是一片荆棘林。柳忞挥刀砍下两根三十余尺的长竹,直直投入泥沼中,露出沼面的竹稍唯有一尺盈余。由于此处的泥沼宽阔,最深处不可估量,即便有人飞快踩上竹梢,说不定会因负重而陷得更深。
他们只得步入右侧的荆棘林。初入时劈荆斩棘尚可缓缓通行,片刻之后,大家发觉这片荆棘生长迅速,忽如柳枝游蛇般缠上他们的腿和躯干,越是挣扎,荆条绕得越紧,令人动弹不得。鹦鹉苍苍想用喙和爪啄弄开主人身上的荆棘,却只是徒劳。
不一会儿,天际的雪花如四月的柳絮般纷飞而落,萧萧复飒飒。
荆棘阵外,出现一个白衣人的身影,她的声音清冷如寒冰:“各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就算不告而别,本人作为城主大人座下的天宫执令,也得招呼挽留一下。”
席乐婷惊道:“是礼执令池芳姬!”
池芳姬朗声道:“血荆棘生长得很快,等会儿我若再浇点研制的花精油,它们就会刺入你们的血肉汲取养料,不多时再开出一朵朵血色的鲜花。大公主,请你暂时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席乐婷模仿长姊的声音道:“池执令,你怎敢为难本宫和驸马?”
池芳姬严肃道:“属下自然知道公主与驸马莺俦燕侣,却不懂公主为何在洞房之夜从希望门径带走新姑爷等人。追回贵客,是城主下的死令!”
嬴逸翔高声道:“既然一切皆由我引起,我愿揽下罪责回城,请您放过其他人。”
池芳姬说:“你们大家既然是好友,应该同甘共苦,春苔!”她身后的青衣侍女走上前,托起手中的一支翠色玉箫,恭敬道:“礼执令大人。”
池芳姬接过玉箫,边摩挲边道:“嬴公子,念在你也算是魇城姑爷的份上,这一曲《离殇》,就作为送你赴黄泉的安魂乐吧!”
郁霓影大声道:“且慢!在我们死前,很想知道千洌Ш壬偷蹦暾星兹胛Ш蟛挝蛭溲У哪切┙?拖衷谀睦铮俊
池芳姬微微一笑:“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嬴逸翔拧眉道:“他们果然是被魇城所骗杀。”
短短一曲离殇,蕴涵幽冷凄风与腾腾杀气。余音袅袅中,池芳姬收起玉箫,命两个属下捧来一对广口玉瓶,将馨香扑鼻的花精油倒入荆棘根部。
不多时,荆棘丛阵内的几人已被飞速蔓延的荆棘缠勒得脸色青紫。
突然间,一束火把抛在荆棘丛下,哔哔剥剥地燃了起来。大家一筹莫展时,不远处的一个白袍人贸然闯入其间劈荆斩棘,遇火后的枝条开始有些松动,几乎窒息的众人总算喘了口气。
“藏莺?!”一见来人,席乐婷与池芳姬不约而同地愕然道。
叶藏莺喝道:“表姊,请收手吧!”席乐婷顿时怔住了。
藏莺怎么会与池芳姬是表姐妹?难道她并不是以孤女身份来到魇城做婢女的!池芳姬既然是嫡母的耳目,难道藏莺也是她安置在映雪楼的一枚棋子吗?
乐婷断断想不到,身边信赖的人居然对自己隐瞒至深。
“闪开!他们是主上要惩罚的人!”池芳姬怒叱着表妹,拔剑飞身跃进荆棘丛,一瞬间已完成抬手、旋身、斩落等一系列动作,锋刃直逼嬴逸翔的脖颈。
而叶藏莺急忙扑上前挥剑相拦,两人手上金铁碰撞,足下霰雪飞扬。
席乐婷惊讶地捂住嘴唇——她从未想过,藏莺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出许多!
七招刚过,池芳姬侧目对已跳进荆棘丛内的侍女,喝道:“春苔!割断他们的脖子!”叶藏莺拦截春苔一分神,小腿被大姊刺了一剑,她连忙倒地打了几个滚避开嗖嗖而至的剑风。
此时郁霓影等人正努力摆脱荆棘条,池芳姬提剑刺向嬴逸翔,忽然身侧飞来几支飞箭,斜斜插入雪地;而荆棘丛外的魇城侍从连声惊呼:“有刺客!”
池芳姬一边斩着箭簇,一边朝箭簇飞来的方向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长剑寒光激荡处,一个弓箭手的脖颈与头颅依次分家,鲜红的血与洁白的雪齐齐飞溅、扬洒,再融合、冰凝、重塑……
闯入荆棘丛的弓箭手将被困的五人背离雪地。
招如飞虹,忽然平地扬起一阵风雪,接着出现四个叶藏莺的身影。
“你竟然练成了移形幻影术?!”池芳姬震惊之余,见妹妹每一剑招都朝着自己的周身袭来!
“你疯了?”池芳姬步步后退,为求自保,她手中的剑招也愈来愈快,二十余招后,此时一阵风卷起霰雪,令她难以迎风睁开眼。一瞬间便面对要刺穿自己眉心的那道剑芒,在震怒恐惧下使出了魇城剑招中的必杀之技“斩龙”。
池芳姬没想到风雪过后,自己手中的利刃竟然划破了表妹的喉咙,喷洒的鲜血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犹如瞬间零落的点点红梅。
池芳姬怔了怔,连忙接住妹妹仰面倒下的身躯,慌乱之下一手用袖口堵住她汩汩流下的鲜血,声音惊惧:“是我一时失手……藏莺你要撑住啊,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席乐婷见到这惨烈的一幕,震惊之余泪珠直落,滑下援兵的后背,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池芳姬,池芳姬在悲痛之下,被嬴逸翔击晕在地。
席乐婷将藏莺横抱在怀里,在她耳旁叫道:“藏莺,是我啊!”叶藏莺突然睁开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她,继而笑了笑。席乐婷解释道:“是大姊她……”
“我知道。”叶藏莺眼底泛出喜悦的亮色:“不要哭……您没死,我很欢喜……”
因气管被划破,叶藏莺弥留之际的声音破碎模糊:“我奉命隐瞒身份服侍您,但我没有听从城主的话将姑爷他们引入血池隐沼化生,请原谅我好吗?”她说完这些,眼睑渐渐合上。
席乐婷闻言霍然一震,她从来没想到身边这位可爱可敬的侍女,竟然也是别人布下的一个暗桩!——上次的北渝、宝鼎山之行,难道丝毫没有瞒过那个人的眼睛?
可即便如此,藏莺还是为了傻傻的她,不知不觉偏离了原设定的命运轨迹,竟不惜用性命换取她的平安!令人可敬可叹。
乐婷眼底泫然:“原来你处境尴尬,却待我如此赤忱,我又岂会怪你?求求你,别睡去啊!”
在弥留之际,叶藏莺的嘴角微微扬起:“公主,不要哭……下辈子,我们做姐妹……”
“好,咱们拉钩,要做一对亲姐妹。”席乐婷一个劲地点头,并用力钩住彼此的小指。
然而,怀中藏莺的目光很快黯淡下去,呼吸戛然而止。
“藏莺!”席乐婷泪如雨下,将头埋在侍女的胸前,发出难以抑制的啜泣声,然而这名忠诚的侍女却再也无法守护她了。她哽咽道:“大姊、藏莺……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看错你们的本心?我真傻,真傻……”
郁霓影见状,不由地思念起了好师妹陆依依。
当池芳姬抱着藏莺回到颢清云甍时,跪求云甍圣君用炼制的还魂金丹救人。明照水用手试了叶藏莺的鼻息,再卷起长袖在她的腕部掐轻轻一掐,叹气道:“她脉息已尽,不需要医治了。”池芳姬痛苦道:“不会的!请圣君再用其他法子救活她!”
明照水拂袖道:“本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又对玉蝉道:“你唤两人把藏莺抬到楼下的止水阁,然后安放,再去通知映雪楼的侍女过来。”
池芳姬一个踉跄坐倒在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愣了愣,喃喃自责:“是我对不起她,全是我的错,我的错。”明照水微微蹙眉,道:“不要内疚,你也是为了守阵的需要。何况这丫头居然和你不是一条心。”
池芳姬泣道:“我在荆棘丛内与她交手时突然见到平地风雪,视觉模糊时见到一道逼近我眉心的毒辣剑芒,我为了挡下她的剑气立即用了杀招‘斩龙’,谁知竟是我的幻觉,那光亮的剑芒处竟在下一刻变幻成了她的脖颈……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照水平静道:“荆棘丛本是凭意念和血咒设下的魇术阵,设阵的人受到厉害的入侵者威胁时,魇术阵会自动启动‘幻杀’现象令主人的防御心超常敏锐,同时会迷惑外敌。所以,发生这种悲剧只能怪你妹妹不懂事,强行闯阵救人才会自寻死路,之后我会和紫凰私下解释的,对其他人就说是逃脱者所为吧。”
见池芳姬神情呆滞,明照水命侍女荣卉扶她起身。
“不,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逃避罪责。”池芳姬嗫嚅道。
“不要盲目揽罪!”明照水一手按上池芳姬的左肩,喝道,“害死你表妹的罪魁祸首是嬴逸翔!事实上在宴请时,我已命人在他酒中下了妒恨灵蛊,他若心恋魇城公主以外的女子,相处稍有不悦,嫉妒贪欲之念就会如星火燎原,令其疯狂陷入罪恶的泥沼!也算是对你的宽慰。”
池芳姬木木的眼瞳俄顷一转,恢复了一丝清亮。
过了一会儿,秋露与另两名映雪楼侍女赶到止水阁,她们跪地抚尸痛哭。
☆、鼎炉焚炼驻颜丹(上)
(四十)鼎炉焚炼驻颜丹
号角声回荡在希望魇城上空,弋天宗的奎木、箕水两护法率一队金铁制作的睚眦、狻猊、饕餮等兽形机甲战车攻破外城的东门,铁甲战车长驱直入内城,如一道严实的铜墙壁垒,重重包围颢清云甍的沉彩楼和七星楼。
奎木护法对楼前布阵的护卫高声道:“告诉你们的主子明照水,如果她肯出面答应和席紫凰自行离开魇城,我们将结束进攻。否则,这些机甲战车将以坚躯利爪和火雷攻下魇城的中枢,到时候这片雪域宫城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明照水坐镇高楼,从镜像中观察外面的情形,狠狠击打座椅扶手。她暗道:“看来对方非要逼我启动镜中虚生城方休!”
她命雪衣卫士调令魇城弟子故作临阵逃脱,将机甲战车引入石楼外的镇眼内。
同一时刻,云影天宫外的华林毒阵内紫色毒雾弥漫,隐蔽在林外草丛间的弋天宗暗袭者们久等不见线人出现,令护法危月难以下令让属下大肆进攻已是火光一片的天宫。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长短不一的哨音,危月护法看见一人策马出现在华林边缘,顿时大喜:“是祁楚扬!”之后他命弋天宗弟子服下祁楚扬分发的避毒丸,众人一起随机工操纵的机甲战车陆续穿过这片散发郁金香气味的毒雾树林,冲向云影天宫。
弋天宗的人刚过了华林,来到一处未燃烧、环水的华美楼台前,危月护法道:“这应该是夕照楼吧。”然后命人迅速铺排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