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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迦白本不是爱闲聊的人,可今天居然破天荒,耐着性子和他们聊了很久。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听他们说话,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看着这些年轻人的模样,总忍不住去回忆那一年的纪桐和杭迦白。也是那么青涩,对未来的人生一知半解,只知一股脑往前冲。总是对该不该坚持这回事懵懵懂懂,时而固执时而脆弱。
想起来好像就在昨天,她眯着笑眼拉住了他的衣角,跟他耍小无赖。
代课回来的路上,刚穿过马路,杭迦白就看到了坐在转角咖啡店里的纪桐。她似乎正在谈事情,言笑晏晏地,和对面的人相谈甚欢。
正想推门进去打个招呼,杭迦白就倏地怔在了原地。
纪桐对面坐着的人白发苍苍,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装,还是微微驼着背。从杭迦白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落地玻璃的另一头,闻巍把一张薄薄的纸递给纪桐,而对方欣然收下了,点头跟他道谢。
在杭迦白的印象里,他家姑娘即便算不上处事如履薄冰,却也不会这样没心没肺。短短一瞬间,手上推门的动作也僵住了。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进店,杭迦白让开到边上,却怎么也不敢迈步进去。
如果纪桐收下的是那张支票……
他不敢往下想了,当下就有转过身离开的冲动。
可离开以后又能去哪里?他杭迦白向来就不是选择逃避的人。
正准备进门去问个明白,医院那边就来了电话,附近发生连环车祸,有几台紧急手术,杭迦白不得不先放下手头的事往回赶。
抢救室已经忙作一团了,据说是十几辆车连撞,最严重的伤者刚刚已经身亡了。有个病人除了胸部、头部、四肢受伤以外,还伴随心脏破裂,已经出现心源性休克,生命危在旦夕。医院开了急救绿色通道,各科专家组成了急救团队,在抢救室待命。
杭迦白和另外三名心外专家负责心脏修补手术,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抢救,总算止住了心脏出血。
他没有片刻分心的机会,直到下了手术台,当护士为他解开手术服时,才禁不住松了口气。
生活总是悲喜交加,没人能猜到下一秒的剧情。对于这个病患来说,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是不幸中的万幸。家属在走廊里感谢医生们,都哭着跪下了,走在最前面的主任连忙把人扶起来。杭迦白见不得这样的场面,悄悄在半路就走了。
办公室里只有他独自一人,他松开衬衫领口,大口喘着气,倒了杯白开水慢慢喝着,就抑制不住地想起纪桐来了。他自然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偏又刺痛了他的感官。
犹豫再三,始终也没勇气拨通电话问个清楚。
再次出门的时候,看到主任在和病人家属沟通接下来的注意事项。病人虽然下了手术台,可接下来可能还要面临种种关卡,任何一关都可能让他失去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生命。
家属原本的喜极而泣转为了担忧的泪水,他们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反反复复地求医生尽力救人。
杭迦白站在走廊边,淡然瞩目着世事的变幻无常。生离死别最是无奈,如果有机会好好活着,他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在相互猜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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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姐,这什么啊?”amanda接过纪桐递来的券,仔细翻看,“淮海路新开的那家餐厅?怎么没写打几折,或是抵用多少钱啊?”
“这是邀请券,不要钱的。”纪桐答道,“青岛那家婚礼的老爷子送的,这餐厅是他们家集团开的。”
其他同事纷纷感慨:“这老爷子人倒不错,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哪像他儿子……哼。”
“不提也罢,你看到那八卦杂志没有?说是这儿子和老子关系不好,老爷子病危的时候,儿子看都没来看一眼,还在那和一堆模特开派对。”
“放心好了,这种人肯定会有报应的。”纪桐笃定地预言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上班时间,又在聊客户八卦!”经理办公室里传出一声不耐烦的怒吼,一行人只好失望地散开了。
纪桐回到自己座位,计算着下班的时间。
从前倒没体会到其他同事对下班的渴望,现在有他在了,她满心期待那个时刻的到来。甚至从每天刚上班开始,就在期待着下班。
过了会儿,杭迦白的短信如约而至:“抱歉,临时有手术,要晚一点回家了。”
纪桐瞬间泄了气,趴在桌上慢慢敲着回复:“不要紧,记得吃点东西,别饿肚子:)”
再后来,那一头就没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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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医生,我记得今天好像不是你值班呀?”护士小柏正要下班,经过外科的时候和杭迦白打了个招呼。
杭迦白垂眸瞄了眼手里的外文书,“还有点事情,一会儿就走。”
小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轻笑着问:“有什么棘手的病人吗?还特地留下来看资料。”
“没,随便看看。”他不擅长借口托辞,笑容渐渐僵硬了下来。
幸好小柏没打算多问,只礼貌地颔首:“那好,我先下班咯。杭医生你也早点回去吧,新婚燕尔的,别只知道忙工作啦。”
“好。”他松了口气,却陡然间不知去向。
白大褂已经换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浅蓝色衬衫,看上去年轻,且书卷气十足,倒是没什么外科医生的样子。
闻巍一眼就瞧见了杭迦白,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迦白,我又来了。”他大老远招手赶过去,因为腿脚不怎么方便,走得很慢,却也很着急。
杭迦白一见了这人,就没来由得烦躁,“我说了,我不会收你钱的。”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你,看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的。”闻巍笑着说,“我刚才在门口听说,你结婚了?”
杭迦白蹙眉,目光落在别处,不愿意看向他的眼睛。
“那真是太好了。”闻巍欣慰地继续说道,“我儿子也刚结婚,真巧。不过他整天没个正经的,娶的媳妇我也不满意……”
“我对你们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说罢,他转身就想走。
就在这时,却听到对方又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关心关心你。不知道你找了个什么样的媳妇,结婚还缺什么不……”
杭迦白骤然又转了过来,冷冷地反问:“我找了个什么样的,难道你不是早就调查好了吗?”
第38章 城C。40
听杭迦白那么说,闻巍一头雾水:“迦白,这是什么意思?调查什么?”
“纪桐。”只听他淡漠地念出了一个名字,“你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吗?”
闻巍怔住了,杵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纪小姐……是你太太?”
杭迦白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他还分不清这人的话是真是假,看闻巍的表情,又不像是装模作样。
“啊呀,那真是太巧了!”闻巍拍了拍手,“我儿子的婚礼就是纪小姐她公司帮忙操办的,太巧了!我今天本打算过来找你,刚好在路上遇到她了,就请她喝了杯咖啡,顺便让她把我们新餐厅的邀请券分给她的同事们。”
“……”
闻巍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纪小姐还说,她的丈夫是中诚的医生。没想到是你啊迦白,世界真小……”
杭迦白不知怎么回答,只觉得胸口沉闷,有点不舒服。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毛毛细雨,稀稀疏疏地拍打在他的车窗。
黄灯在闪烁,雨刮器一下一下地刷着车窗。杭迦白的眼睛干干涩涩,他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那姑娘一个人怎么解决晚饭的,是吃完了回家,还是回家后点外卖?他不断揣测着,思绪像那停不下来的雨刮器。她不曾知晓,可他却藏着满腹的内疚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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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客厅没开灯,只有一盏玄关的小灯,那是纪桐特地为他留的。他常常会忙到很晚才回家,从前独来独往,倒从未体会过这样一盏小灯带来的温暖。
微波炉边有两三道家常菜,电饭锅里还有米饭,杭迦白站在厨房里发呆,内心酸涩而复杂,溢于言表。
身后传来软绵绵的声音,带着零星的哈欠声:“白开水,你终于回来啦。”
“吃饭了吗?”纪桐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慵懒地走上前,“我一个人好无聊,都睡着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把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赌气似地不愿松手。
“怎么了?”纪桐迷茫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就是想你了。”他极其认真的回答,却引来对方的大笑。
任由他这么抱着,纪桐笑眯眯地问:“你最近怎么啦,说话这么腻歪,是不是报了什么情话补习班?”
“桐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他沉默了良久,在她额头留下一枚轻吻。
“你该不会后悔和我结婚了吧……”怀里的姑娘不安分地动了动,玩笑似地质问道,“好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
下一秒,纪桐整个身子就被横空抱了起来。
她禁不住轻呼出声,等稳稳地落在他的臂弯里,她才透过昏黄的灯光看清杭迦白眼帘下的氤氲。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俯身过来吻她的唇,浅尝辄止后,才缓缓往卧室里走去。
他稳稳地把她放下,盖好被子,自己半撑着脑袋侧躺在她身边。
纪桐躲在薄薄的被子里,轻推了推边上的人,“白开水,你今天好像不太对劲。”
杭迦白不答反问:“那些菜,你做了多久?”
“没多久,不怎么好吃,太咸了。”纪桐撑起身子,“你饿吗?要不要我去给你盛点饭?”
“我吃过了,桐桐。”他隔着被子把她抱住,像抱着一个寿司卷。
寿司卷里的小人糊里糊涂地眨了眨眼,“怎么啦?是不是很累?今天做了什么手术,严重吗?”
杭迦白这才轻笑道:“我接触的手术都挺严重的。”
“也是……”纪桐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试着往他身上轻轻撞了撞,“救活了吗?”
“现在活着,接下来……还不知道。”
“啊,怎么弄的啊?”
他心不在焉地回着:“连环车祸,心脏破裂。”
“破裂?!”纪桐惊呼,“怎么个破裂法,破成好几块吗?”
她乖乖躺在杭迦白的怀里,和他闲聊着手术的细节。而他却似乎心事重重,一个个回答了她的提问,最后沉默了片刻,好似鼓足勇气般重新开了口。
“对不起,桐桐,手术是下午做的,五点多就结束了。”
杭迦白还是不擅长隐瞒,一五一十地将闻巍的事情说了出来。
纪桐的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倒是杭迦白的内疚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等他说完后,纪桐才总结道:“你误以为我收了他的支票,所以脑子里很乱,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杭迦白颔首,轻声问:“怪我吗?”
“当然怪你。”她嘟着嘴,别过脸去。
杭迦白这回没再着急地用拙劣的话来哄她,他什么都没说,静谧的房间里,唯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纪桐这才意识到,这耿直的白开水先生是当真了啊。
悄悄转过头,看到他低着头,轻咬着下唇的沉默样子,任谁看到都不会舍得怪罪于他吧。
他又不是圣人,有自尊心和偶尔的执拗是极正常的事。
于是纪桐试探着问:“当真了?”
“嗯?”杭迦白抬眸,俨然是一头雾水。
“别难过嘛,我开玩笑的。”
“……”
她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唉,明明是你跟我道歉,怎么到头来变成我哄你了?”
他的眸子里倏地划过晶莹的微光,“你不怪我?”
“这有什么好怪的,换了我也会误会的。”纪桐想了想,还顺便自我反省起来,“如果是我的话,估计要冲回来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
“白开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真的,你会来怪我吗?会不会不搭理我,甚至和我离婚?”
“当然不会。”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不就行了吗?”她眯着眼睛笑起来,“我要的也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就算你有迟疑的时候,还是会无条件站在我这一边。”
她的话很简单,却颇有深意,让杭迦白对这个向来迷糊的姑娘刮目相看。
他俯身下去,亲吻她的额头。
“谢谢你,桐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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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休息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