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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可怜的雷克斯先生被枪杀以前,什么事也没有——我是说没什么不对劲的事。冯布朗医生到达后没几分钟,艾达小姐就外出了。刚过十一点时您打电话给雷克斯先生,又过了一会儿,您又打来找雷克斯先生。我回头到备膳室忙我的,只在那儿待了几分钟,就听到枪声了——”
“你能告诉我们正确的时间吗?”
“先生,差不多是十一点二十分。”
“接下来呢?”
“我在工作裙上擦干双手,走进客厅听听看还有什么动静。我不大确定枪声是不是就在屋子里,但是我想最好还是察看一下,所以我就上楼去了。雷克斯先生的房门开着,我先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这可怜的年轻人额头上有个小伤口,血流如注地躺在地板上。我请冯布朗医生过来——”
“医生在哪儿?”万斯询问。
“先生,他在楼上,他马上就赶来——”
“哦——楼上!我想他一定是在那里四处闲逛——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不是吗?”万斯的眼睛紧盯着管家。“才怪。得了吧,史普特,医生当时在哪儿?”
“先生,我想他是在希蓓拉小姐的房间里。”
“我思,我思故我……敲敲你的脑袋,给我们一个结论。在你喊他之后,冯布朗医生的身体是从哪个空间出现的?”
“结论是,先生,他从希蓓拉小姐的房门出来。”
“哟!哟!真想不到!而如果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我们能不能——不用太过伤脑筋——推断,在他从那个特别的门走出来之前,他一直待在希蓓拉小姐的房里?”
“先生,我想是的。”
“接下来,我猜你就继续你的奥德赛之旅啦。”
“如果让我来说的话,我会说比较像伊利亚特——更像个悲剧,假如您了解我的意思;虽然雷克斯先生并不是赫克托耳译注:特洛伊王普里阿摩斯的长子,特洛伊战争中的英雄,但后来被阿奇里斯所杀。。先生,但不管我们该怎么说,冯布朗医生立刻赶到总是真的——”
“那么,他没有听到枪声?”
“很明显没有,他看到雷克斯先生的遭遇时看起来很惊讶。而希蓓拉小姐跟着他进入雷克斯先生的房间时,看起来也很惊讶。”
“他们说什么了吗?”
“这部分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们来了以后,我便下楼去打电话给马克汉先生。”
史普特说到这里时,艾达睁大眼睛出现在拱廊上。
第三部分鸿飞冥冥(2)
“有人到过我的房间,”她的声音显得余悸犹存,“刚刚我上楼时,通阳台的玻璃门半开着,地板上还有脏脏的雪迹……噢,那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是不是——”
马克汉整个身体猛然往前伸。
“你离开前,门关着吗?”
“对呀——当然了,”她回答,“冬天里我很少打开那个门。”
“上锁了吗?”
“我不确定,不过我想是的。平常应该都是锁上的——如果不是我忘了锁,怎么有人进得来?”
希兹站了起来,一脸迷惑地细听这女孩的叙述。
“也许这家伙又穿上了他那双高统橡胶套鞋,”他喃喃自语地说,“这一次,我要叫杰瑞恩自己来。”
马克汉点点头,转身对着艾达。
“格林小姐,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我想你还是到别的房间去等我们,在我们有时间去查看以前,你的房间必须维持现状。”
“我不要独自一人,我要到厨房找厨娘。”缓过一口气来后,她就离去了。
“冯布朗医生现在人在哪里?”马克汉问史普特。
“在格林夫人那里,先生。”
“告诉他我们在这儿,希望能马上就见到他。”
管家鞠躬之后便离开了。
万斯来回踱步,两只眼睛都只开了一条缝。
“每过一分钟,这个案子就更疯狂一分。”他说,“就算没有带雪的脚印,没有自开的玻璃门,也绝对够荒唐的了。马克汉,有人正在这宅子里干邪恶的事,瞎搞那些怪诞的魔鬼学、巫术或者诸如此类的事。我说啊,在《法学汇编》译注:东罗马皇帝查士丁尼下令编纂《国法大全》的最重要部分。或《查士丁尼法典》里,有任何对付魔鬼附身或者招魂术的法律程序吗?”
就在马克汉正要开骂时,冯布朗刚好走了进来。他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到平日的温文儒雅,只见他一言不发、草草地鞠了个躬,捋平八字胡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医生,史普特告诉我,”马克汉说,“你没听到雷克斯房里的枪声。”
“没有!”这个事实似乎让他又迷惑又不安。“雷克斯的门明明是开着的,我真想不透为什么我会没听到。”
“你在希蓓拉小姐的房间里,是不是?”万斯不再踱步了,就站在那里仔细观察医生的反应。
冯布朗扬起双眉。
“是的,希蓓拉一直在抱怨——”
“一定是她又喉咙痛啊什么的,”万斯故意不让他说下去,“反正那不重要。事实是你既没听到枪声,而希蓓拉小姐也没听到。我这么说正确吗?”
医生点头。“在史普特敲门要我过去之前,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么,希蓓拉小姐也和你一起进去雷克斯的房间吗?”
“我想她就跟在我背后,不过我要她别碰任何东西,立刻就回房去。我走出雷克斯的房间时,史普特正在打电话给检察官,所以我想我最好待在这儿等警察来。在和希蓓拉仔细讨论过整个处境之后,我对格林夫人说了这桩不幸的事,留在她房里陪她一直到史普特通知我你们来了。”
“你在楼上时,都没看到任何人或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吗?”
“没别的人——也没别的事。坦白说,整个宅子静得有点反常。”
“你有没有看到艾达小姐的房门开着?”
医生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印象——那表示门可能关着,要不然我应该会注意到。”
“格林夫人今天早上还好吗?”万斯随意地问了一声,听起来有点儿文不对题。
冯布朗有点儿措手不及。
“一早看到她的时候,状况好像还满好,不过雷克斯的事让她很不舒服。我到这里来以前,她正在跟我抱怨脊椎很痛。”
马克汉刚才就已经站起来了,忽然焦急地走向拱廊。
“法医随后就到,”他说,“在他到达之前,我想好好看一下雷克斯的房间。医生,你可以和我们一道——史普特,你最好守在前门。”
我们静默地走上二楼,每个人心里的念头都一样,那就是最好别让格林夫人发现我们就在这里。
雷克斯的房间和所有格林大宅的房间一样宽敞,进门的右手边有一扇大窗,另一扇小一点的窗户则正对着门。两扇窗户都没有装上帷帘,正午时分的冬阳斜斜地射入房里。就像契斯特告诉过我们的,墙上摆满了成行成列的书;任何可利用的角落里都堆满了手册和文件。说这个房间是卧室,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间学生的工作室。
左墙中央那个都铎式火炉——和艾达房间完全一样的火炉——雷克斯•;格林的尸体就横摊在前面,左臂伸直,右臂弯曲,手指头紧握成拳状,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他圆形的巨头有点儿歪斜,细细的血流,从眼睛上方的小洞沿着鬓角淌到了地板上。
希兹仔细观察了好几分钟尸体。
“马克汉先生,他被枪杀时是站定的,所以才会蜷成一团倒下来,撞到地板以后身体伸展成这样。”
万斯俯身察看死者,脸上浮起困惑的表情。
“马克汉,这件事有点儿奇怪,不太对劲,”他说,“这个案子发生在大白天里,有人从正前方给了这家伙一枪——距离近到脸上都沾上了火药。可是他的表情却极为自然,没有一点恐惧和惊吓的迹象——事实上,甚至可以说心平气和无忧无虑……真是不可思议。凶手和他的手枪,当然不会是隐形的。”
希兹缓缓地点了点头。
“长官,我也看到了这个疑点,真是他妈的怪异。”他弯下腰更仔细地察看尸体。“那个伤口,在我看来很像是把点三二打的。”他说,看了医生一眼。
“没错,”冯布朗说,“看起来和谋杀其他人的凶器是同一把。”
“是同一把凶器,”万斯严峻地断言,他沉思着缓缓拿出烟盒。“也是同一个凶手。”他抽了两口烟,苦恼的眼神停留在雷克斯脸上,“但为什么要选在这种时刻——光天化日之下,门还开着,附近明明就有人?凶手为什么不等到晚上再下手?他为什么要冒这种不必要的险?”
“别忘了,”马克汉提醒他,“雷克斯被杀之前,正要来我办公室告诉我某些事情。”
第三部分鸿飞冥冥(3)
“但是又有谁知道他就要揭露内情?他在接到你的电话后十分钟内被枪杀——”他突然住口,很快地转向医生。“宅里有几支电话分机?”
“我想有三支。”冯布朗从容地说,“一支在格林夫人的房间,一支在希蓓拉的房间,我想还有一支在厨房。当然,主机是在楼下的前厅。”
“标准配置,”希兹蹙着眉头说,“几乎任何人都能窃听。”他骤然跪落在尸体旁,扳直尸体的右手指。
“警官,你恐怕找不到那张神秘的笔记纸了,”万斯轻声说道,“如果凶手枪杀雷克斯是为了封口,那张纸当然也会不翼而飞。想想看,不管是有意或无意,也不管是谁听到电话,都一定知道他身上带着这些笔记纸。”
“万斯先生,我想你是对的,不过我还是得找一下。”
他在尸体下摸索了一会儿,有条不紊地从死者的口袋搜起。他并没有找到任何如艾达所说的蓝色信封之类的东西,只好两手空空地直起身来。
“没错,是不见了。”
话才说完,希兹立刻有了另一个主意。只见他赶忙前往大厅,向楼下叫史普特。当管家终于现身时,希兹换了个粗暴的态度。
“私人信箱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听懂您的意思。”史普特以平板的声音泰然自若地回答,“外头前门那儿就有一个信箱。先生,您指的是那个吗?”
“不!你比谁都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知道‘私人的’在哪儿——懂吗?——私人的信箱,在‘屋子里’的。”
“您说的会不会是楼下大厅桌上,那个银色的、用来放待寄邮件的小圣餐盒?”
“‘圣餐盒’?不——是!”警官声音里的压迫意味满吓人的。“好吧,下楼去把圣餐盒里的每样东西都拿上来——不!等一下——我和你一道去……圣餐盒!”他抓住史普特的手臂,简直是从房间里把他拖着往外走。
几分钟之后,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空的!”他非常简短地宣告。
“别因为那含意神秘的笔记纸不见了,你就完全放弃希望,”万斯激励他,“我倒怀疑它能帮你多少忙。这个血案不会是个画谜,而是个复杂的数学公式,充满了模式——无穷小,多元齐次多项式,被乘数,导数,还有系数。要是雷克斯不是这么快就离开人世,可能会比我们先解开这道难题。”他一边说,目光一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而且,说不定他早就解开了。”
马克汉愈来愈没耐性了。
“我们最好下楼去,到客厅等德瑞摩斯医生和总局的人来。”他提议,“在这儿我们什么题也解不开。”
我们走到二楼大厅,在经过艾达房间时,希兹猛力推开房门,站在门槛上打量房间。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半开着,西边来的寒风拍动绿色的印度花布窗帘。在淡棕色的小地毯上,有好几个潮湿的脏污脚印,绕过床脚走到房门口——也就是我们所站的位置。希兹仔细看了这些脚印好一会儿后,才又关上房门。
“没错,是人的脚印,”他说,“有人沾上了阳台的脏雪,留下脚印,还忘了关上玻璃门。”
敲门声响时,我们才刚要在客厅坐下。史普特打开大门,让史尼金和波克进来。
“波克,你先说,”两位警官才一现身,警官就问,“有没有人翻墙进来的迹象?”
“完全没有。”这个人的外套和裤子都脏兮兮的。“我趴在墙上整整爬了一圈,很有把握,没有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有哪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