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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厉衍沉默的点了点头，进门，锁上了房门，隔绝了沈卓然的视线。
沈卓然站着外面，双手紧握成拳，却也不想扰了苏云璟的休息，就继续坐在门外等。
病房里，莫厉衍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盯着苏云璟苍白的面容。
她那乌黑松软的发，在雪白的床单上，看的如此触目惊心。
伸出手，温暖的指腹落在她的脸上，还能感受到上面丝丝的温度，以及那浅浅的呼吸，他一直彷徨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
一个晚上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莫厉衍其实是累了，但他竟然不敢睡，深怕苏云璟再出点什么意外，就一直这么睁着眼，直到天蒙蒙亮，才撑不住靠在她的床边打了个盹儿。
苏云璟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痛楚的梦。梦中一片漆黑，任凭她怎么走，都看不到一丝光明，只有一处不见底的黑暗，不停的拖拽着她往下沉，可她，是在追莫厉衍的啊，没有追上，她怎么能掉入那无尽的黑暗中呢，不能，不能……所以她就一直走，一直走……
苏云璟是被疼醒的。
麻药退去后，身体一阵阵的发疼，她慢慢的睁开千斤重的眼皮，不知身在何处。
手被人紧紧握着，她稍稍一动，旁边握着她手的人就醒了。
她没想到莫厉衍竟然会陪在她的身边，而且带着一身的伤：“你又跟人打架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苏云璟率先开口，只不过声音粗陈沙哑，听起来十分的难受。
莫厉衍转身拿了旁边的水杯过来，里面插着一根习惯，苏云璟轻抿了一口，却又咳嗽起来，莫厉衍又伸手帮他顺气，她止了咳之后，轻轻的说谢谢，或许是因为身上伤口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平日里的淡然，反而有一种缓慢而又柔软的情绪在里面。
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莫厉衍问道：“你觉得如何，我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疼，全身都疼。所以苏云璟没有拒绝莫厉衍的好意，也希望医生过来看看。
然而，她只是受了伤，还能感受到疼，温暖却……
“你呢，好一些没有。”趁着医生没来的时候，苏云璟问莫厉衍。
“你何必来追我。”结果，莫厉衍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责备道，“不要命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车子当时要是再往前一公分，你也跟着温暖一起……”
死了，两个字，如鲠在喉，却令莫厉衍前所未有的惊慌，也为自己的一时鲁莽感到后悔。
苏云璟看着他的憔悴的面容，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没事了，你也别太难过了。”
温暖的事情走到今天，她也负有不可退却的责任，如果不是自己当初的一己之私，是不是今天她和莫厉衍就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只是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不可挽回。因为她的自私，害了一条人命，苏云璟内心也是充满了歉疚。
医生进来了，莫厉衍冷硬的站在病房一边，初生的阳光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可却暖不了他的心，从此以后，温暖再也看不到新一天的太阳，这份歉疚，他一辈子也还不清。
大面积的搜救昨晚上已经开始，现在，铺天盖地都是最新新闻。
就连医院对面巨大的电子屏上都在放这条消息，苏云璟注意到，莫厉衍身边的冷意越发的浓厚起来，肆意的流窜在这个病房的每个角落。
医生检查完后就可以了。
苏云璟望着莫厉衍的背影，她知道，从此以后，温暖只会活在他的心中，其实死人比活人更难让人忘却，因为那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影像，他想忘，也忘不了的。
沈卓然一直守在病房门口，可是凌晨的时候，接到医院了的电话，有病人急等着他去动手术，经过权衡后，沈卓然还是立刻回了医院。
等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人去床空的场景。
他拦住刚刚收拾好屋子的护士，问人去哪里了。
护士看他骇然的表情吓到，摇了摇头：“这里的病人转院了，但是不清楚去了哪里。”
转院，莫厉衍还真是狠，为了不让他见苏云璟，竟然又将她转院了。
“混蛋！”沈卓然转身，愤怒的两拳垂在一边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血手印之后，离开。
其实苏云璟并没有转院，只是换到了更高级的VIP病房而已。
但是莫厉衍交代医院保密，护士才那么说，同时也为了严防那些八卦记者无孔不入的刺探而已。
莫震霆老太太和莫子诺都来医院看了她。
莫子诺哭的很伤心，苏云璟劝了好久才不哭了。只是让她身体虚弱，说不了多少话， 就累的躺了下来需要休息了。
莫厉衍随后也离开了。
病房里只空荡荡的剩下她一个人，她找护士开了电视， 看最新的消息。尸骨无存，是对整个飞机事故的总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没有人员幸存。
苏云璟的手指一片冰凉。
莫厉衍恐怕是疯了吧。他亲手把人送上了飞机，也送上来一条不归路。围华反巴。
是的，莫厉衍后悔了。 难辞其咎。
乔律看着在自己面前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摇了摇头，温暖的事情对莫厉衍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律没有劝他，只是让他喝，同时也为莫厉衍和苏云璟的未来担心，隔着一个死人，不知道莫厉衍会如何处置苏云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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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机场。
沈卓然亲自将温暖送到了候机大厅。
也为她重新办理好了身份。
温暖这个名字，或许暂时要消失了。
“你走吧，在赔偿下来之后，我会按照你的意思转给你的养父母的。”沈卓然这几天睡得不好，眼睛都是红的，更显神色憔悴，但是声音却冰冷，不带丝毫的感情。
温暖咬着唇，眼底仍旧是带着一丝不舍和不甘心。
她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跟电视剧里演的似得，莫厉衍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带走，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切都与当初没有任何的改变，他依然会娶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变得一无所有。
可这终究只是幻想，不舍现实，现实是，沈卓然和工作人员一遍遍提醒她时间到了，必须要走了。
只是心底难免还存在着一丝恐惧。
沈卓然安慰道：“现在绝不可能发生这种意外，放心吧。”
而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只能跟沈卓然说：“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
她不知道的是，一旦她登上了这架飞机，再想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第118章 好好过日子
苏云璟腿部伤的厉害，还没有彻底消肿，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辗转难眠。
老太太找了看护过来照顾她，但谁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着她，更何况她也不想扰人休息。所以就一直强忍着，实在痛的难受的时候就咬着下唇，直到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咬的不能再咬了，她又揪着床单。发出轻微的呻吟，是极细极轻的声音，但是在这样的夜里，却格外惹人心怜。
病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令苏云璟立刻惊觉的睁开了眼。
紧接着，那抹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了她的床边，她愣了愣，一双厚实的大手便落在了她受伤的腿部上面，隔着厚厚的石膏，其实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抚摸，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苏云璟就是觉得随着他手一下又一下的抚触，伤口竟然没有那么疼了。
他走过来的时候，身影虚晃。正面他喝了不少酒，但是看他的脸，带着微醺，没有出现十分清醒的场面，就正面他真的只是喝了微醺，还没有到醉的地步。
苏云璟闭着眼，不曾开口说话。
莫厉衍便坐在床沿上，认真的帮她揉揉伤口，以减轻她的痛苦。
苏云璟折腾了大半夜，身心俱疲，安静下来之后，睡意便袭了上来。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而莫厉衍虽然没有倒醉的地步，但也是喝了不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竟然很快也有了睡意，头部一点一点的，朝她身边一挤，就爬上了床。
医院的早晨动静总是来的特别早，有些早睡的病人起得也格外早，所以走廊上也会响起不小的动静。
苏云璟就是被吵醒的。结果刚刚睁开眼，看了眼外头鸭蛋青的天色，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有温热的呼吸，而她的腰肢也被人固定着，动弹不得。
她浑身一僵，轻轻扭头，就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深凹的眼窝。犹如山峦一样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紧抿着的菲薄的唇，以及下颌周围那刚刚冒出来的青涩的胡渣。
他睡得很沉，但也有些被外面的声音所扰，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苏云璟突然屏住了呼吸，望着他，眼底泛出微微的心疼。
是因为温暖的事情才让他喝成这样的吧，他们都是有罪的人啊。
轻叹了一口气，苏云璟内心也是沉重万分，可是靠在他的怀里，又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可是这一刻。她不是流离失所。她竟然有些贪恋这样的温暖和美好， 祈愿这场梦可以做的久一些。
莫厉衍是个浅眠的人，除了那一次的鏖战实在太伤体力之外，总能准时醒来，所以此刻，等苏云璟再度闭上眼，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他却睁开了眼。
眼底有难免的落寞与痛楚，但看着苏云璟那安静的睡颜，伤口似乎得到些许抚慰。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迫人了，苏云璟似有所感，一下子睁开眼，就撞入了莫厉衍漆黑深邃的眼眸深处，那里像是酝酿着一片平静的风暴，看得人发寒，心颤。
“早。”四目相对，苏云璟有些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
“早。”莫厉衍回应。
两个人的手脚明明交叠在一起，可是，却好像无话可说。
叫人不辨喜怒，也看不透彼此的想法。
苏云璟这些天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她这样的疼痛尚且无法忍受，更何况飞机爆炸前那一刻的温暖，她肯定是受了很大的罪吧。
温暖就像是横在他们中间的那根刺，变成了一个禁忌似得。虽然不是苏云璟亲手害死了她，但是，也绝对是跟她脱不了干系的，而莫厉衍，则是活在了对温暖深深的歉疚之中，恐怕是至死方休。
不知道如果温暖泉下有知，知道莫厉衍对她的愧疚，是不是会高兴一些。
良久的沉默过后，苏云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显得无比的干涩，她说：“莫厉衍，你知道吗，如果早知道这样的结果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卑鄙的一定要嫁给你，我从来没想过好害死一个人。”
她察觉到莫厉衍身体的紧绷，忍不住握住他的大掌：“其实你不用那么愧疚，因为这件事情，我们都是有罪的，不仅你是罪人，我也是罪人，我们谁也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所以呢。”
“所以——”苏云璟忍不住自嘲一笑，“我知道你很难过，我很抱歉，事已至此，我们——”没想到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她竟然还会不舍，苏云璟真的感觉十分诧异，同时又感觉到难掩的沉痛，“我们——离婚吧。”
原本在背后抱着她的男人，突然浑身僵硬，箍着她腰身的手，几乎将她的腰肢给掐断，他用了十分的力道，才克制住自己的愤怒的情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已经危险的对她张开了獠牙，苏云璟的身体在颤抖，像是筛康似得，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努力吞咽着口水，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吧。”
岂料，莫厉衍真的是暴怒，一把将她的身体掰了过来，对着她的双目里面赤红一片，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纤细的胳膊，愤怒的咆哮：“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休想！苏云璟，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跟你离婚的，你不是说了，我们都是罪人，那你就要跟我一起赎罪！我绝对不会放你独自逍遥的！”
苏云璟一怔，真切的看到了莫厉衍的痛苦，他的瞳孔收缩着，肌肉喷张着，整个人气息紊乱，死死的盯着苏云璟， 但他其实并不是这么故意为难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徘徊在痛苦中罢了。
“好。”苏云璟突然伸出手指，落在他的脸上，“你别担心，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就陪着你，我们一起赎罪，一起忏悔，我们，不离婚。”
莫厉衍一怔，骤然松了对苏云璟的钳制，掀开被子便下了床，苏云璟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缓缓升起的太阳，笑着留下了一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