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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人受尽羞辱,憋了一肚子气,一听女儿醒转过来,三步跨作两步进了女儿的屋子,尚未开口,见女儿已经哭作一团,满肚子的气又没了发泄的地方。
还是杜夫人来细细问了女儿。
杜若蘅一口咬定之前与秦顾游碰到过两次,但是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也没想到那日在西山寺居然遇到了,而秦顾游居然表白说对自己有意。
她知道秦顾游是临安伯的二公子,不敢得罪,才与他说了两句话,就被所有人看见了。
杜夫人信以为真,抱着女儿大哭一场,又在自家老爷面前哭了一场。
杜大人心里的火蹭蹭蹭往外冒,烧了三丈高,又跑去了临安伯府。
外头的传言越来越盛,从秦顾游诱骗说到了j□j。倒是杜若蘅因为有撞柱之举,虽然没死成,好歹有求死的诚意,反而逐渐被说成了无辜的一方。
临安伯一气之下又将秦顾游打了一顿,打得他数日下不了床。
临安伯夫人带了药去看望秦顾游,不想秦顾游还是一片痴心,抱着母亲,红着一双眼,恳求道:“母亲,事已至此,儿子对杜姑娘一片真心,就请母亲成全了儿子罢。”
临安伯夫人气红了双眼,一掌狠狠抽在儿子脸上:“谁都行,就是她杜若蘅不行!”
她既然着人审问了小沙弥——他对杜若蘅倒是忠心得很,只供出了宋辛夷的买通之事,丝毫没提过杜若蘅。自然也要审问儿子身边的人。
是以,她对儿子与杜若蘅之间的事情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知道他们私定终身,知道他们私相授受,但是外头传言若此,杜大人三番两次上门说的话句句指向自己儿子。她怎么可能相信杜若蘅是善良无辜的白莲花?
三人成虎,宋家亲事无望,眼看着儿子即将身败名裂,临安伯夫人釜底抽薪,祭出了大杀招。
很快,京师世面上流传了一部话本字,名曰《春日传奇》,讲的是一个官家小姐如何与公侯之子私定终身,继而红颜祸水,勾引得公子无心读书。而后,两人私情被人发现,小姐一头撞死,公子幡然醒悟,从此一心向学。
内容之香艳,看得人脸红耳热,很快便流传于市井之间。不仅茶楼里说书人在说,还有人改成了戏曲,偏偏给京师的名角唱了几场,闹得人人皆知。
彼时,秦顾游与杜若蘅的事已是众人皆知,又出来了这样含沙射影的艺术作品,一对比,谁人不知是讲的秦顾游与杜若蘅?
西山寺那点事情怎及这内容翔实细节丰富的话本以及戏曲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不多久,人们口口相传的便是戏里演的内容。
到底是男权社会,对男人很是宽容,尤其是一时风流,又浪子回头的男人,更值得原谅。而红颜自古是祸水,又传言那杜若蘅长得狐狸精一样,自然是不安分的。
杜家简直在京师都待不下去了。杜大人请求放外任,但一时半会哪有空缺?于是急急忙忙先把杜若蘅送去了乡下的亲戚家躲躲风头。
临安伯夫人顺利抢占了舆论制高点,将杜若蘅轰成了渣渣。待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她整个人如被抽空了一般,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沈江蓠得知杜若蘅被送走还是从沈江蔓那里听来的。
沈江蔓对杜若蘅仍然颇为同情,私下里着人送了些东西,不想来人却回说杜小姐已不在京师。
虽然至此,杜若蘅已然身败名裂,但是回想起整个过程,沈江蓠只觉得自己只不过起了个头,而眼下杜若蘅又远离京师,若这一世再遇不上,前世大仇还如何报?她颇为后悔将战场辟在了别人手中。
今生的事情与前一世已经大不相同。她记得前一世宋辛夷与秦顾游是成亲了的,至于秦顾游与杜若蘅的瓜葛,她在前一世时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宋辛夷的婚后生活到底如何。
这一世,自己还会嫁给徐楚良么?徐楚良还会纳杜若蘅为二房么?
第20章 寒门难出贵子
萧栖迟算是酣畅淋漓地领略了一把口口相传的非凡功效。真是想不到,在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大众传播工具的古代,仅凭着人人贡献一张嘴,也能演绎出当年艳照门的效果来。
是的,萧栖迟很快就知道了秦顾游与杜若蘅之间的那点破事。他倚着门框,托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中间没有水军,只是没想到水军竟然如此源远流长。
他对秦顾游的印象很不错,此人让他想起了穿越前的小伙伴,骄傲、仗义,有几分小聪明,虽然才干比不上徐楚良,但是心胸宽广许多。
他很难想象那个看上去无甚城府的秦顾游竟会如此心狠手黑,对心上人下此杀招。饶是他一个现代人,也清楚男权社会,尤其是古代对女子的名节有多看重,对男子又有多宽容!
周幽王戏诸侯是褒姒的错;纣王葬送江山是妲己的祸;就连西厢私会,亦是崔莺莺勾引了张生。所以,秦顾游与杜若蘅,必然是杜若蘅为千夫所指。
萧栖迟几乎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这事情也不见得就是秦顾游所做。他在那个位置上,多少人上赶着为之出谋划策,甚至不需他知道一丁半点。
眼下,他忧心的是秦顾游曾经允诺过的从军的机会。他自然不知道这个机会早已被秦顾游给了朱家公子。
这许久没有消息,大约是无望了。
在徐府的日子,一日难似一日。对于他习武这件事,徐夫人从来不看好。萧栖迟是她一手带大的,从未接触过武艺,又生的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样,现在说习武,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天天跑步运动的,萧栖迟的身子倒是壮硕了不少。肚子上的一整块腹肌渐渐有了分界,只是不能作为成果向众人展示。
昨日,他正午歇,小厮琴童撅着嘴,怀里抱着一堆衣服走进来,红着眼眶又气又急说道:“平日里都是这时候将衣服拿去给张嬷嬷洗,偏今日,她说已经洗完了,不给洗了。”
琴童这里叽叽喳喳正说个没完,不想张嬷嬷一掀帘子,气鼓鼓冲了进来,也不顾萧栖迟就在当场,在琴童头上狠命凿了几下,一边骂骂咧咧:“我就知道你这个猴崽子要来学舌,你跟了表少爷,就以为自己是副少爷了,老娘什么没见过,今儿叫你陷害了去,老娘就不活了!”
张嬷嬷自己打了人,却也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嚎得更大声。琴童被打得抱头鼠窜,也哭了起来。
萧栖迟那里见过这等撒泼场面,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张嬷嬷又嚎叫着:“你以为你有什么正经身份,不过跟过来的一个小子……”
骂到这里,萧栖迟若还不明白,就是脑袋被门挤了。胸腔里陡得窝了一阵火。他长这么大,从未如此被人轻贱过!这是什么狗屁穿越,又是什么狗屁徐府!跟他穿越前的身份相比,就是徐府老爷重新从地底下爬出来,也不够给他亲爸提鞋的!如今,连个下人都敢对着他指桑骂槐,就差戳着鼻尖,直接开骂了!
况且,徐府能有多大,自己这边闹得如此大动静,徐夫人连派人问一声都不肯!
萧栖迟气得冷笑连连,一把拽住张嬷嬷,喝了一声:“住手!”
声音低沉有力,震得张嬷嬷心下一跳,不知不觉顿了一顿,一眼望去只见萧栖迟眼光如沉渊,似有怒火,又似无怒气,一时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栖迟冲着琴童喝了一句:“鬼哭狼嚎的什么规矩!请王嬷嬷过来!”
王嬷嬷是府里的管家奶奶。
一听要请王嬷嬷过来,张嬷嬷倒也不怵,连句求情的话都没动嘴说。她敢如此大闹,自然是拿准了这个表少爷已不得夫人欢心,即使怠慢也不可能受到多重的惩罚。
萧栖迟坐在椅子上,把手狠狠地握成拳才不至于发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见琴童跟着王嬷嬷走了进来,张嬷嬷却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起了委屈。萧栖迟浑似完全没听到张嬷嬷哭诉一般,直接问王嬷嬷:“下人在主子房里大吵大闹,该如何惩处?”
王嬷嬷虽有心袒护,但看萧栖迟的神气,叫自己来不为评理,只为处罚,准备的求情话一时也没了用处,只得回答到:“打四十棍,赶出府去。但是王嬷嬷在府里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话未完已被萧栖迟打断:“你是府里管事的,你办得公道自有众人诚服;你办得不公道,伤的也是你多年脸面。这些微琐事就不用告知我了。正是午歇时候,你们出去罢。”
王嬷嬷在府中多年,连徐夫人都未说过她一句重话,不想因着张嬷嬷反被萧栖迟这个毛头小子教训了一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对着张嬷嬷没了好气,拉着她赶紧出去了,压低声音喝了一句:“主子再不喜欢那是主子的事情,轮得着你在这里看人下菜碟!”
待她们出去以后,萧栖迟虽未表现出来,心里却仍气恨不已。无权无势、寄人篱下真是能将人的傲气与骨气磨成齑粉!
可是,他知道,他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徐楚良是下学以后才听说白日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晚饭桌上,他对萧栖迟就格外热络些。待吃了饭,萧栖迟回了前院,徐楚良才与徐夫人细细说了一番话。
“太太怎能坐视不管呢?这不是寒了表弟的心么?”
徐夫人一听这话,满肚子委屈,声音都颤了:“他父母没了,我特意接他过来养活,就是为了刻薄他不成?我自然也是盼着他好,可是他放着书不念,兴出什么习武的念头,分明就是他先寒我的心!他成了败家子,我还拿着徐家的祖产相陪不成?”
说着,徐夫人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
徐楚良见母亲伤心,只得放软了口气,说道:“太太看的只是眼前。表弟他近来性情大变,虽说念书不成,但是我看他却像是突然开了窍,整个人都比以前活络了。这世上求上进也不只读书一条路,他既然说要习武,必然有所打算。”
徐夫人渐渐止住了哭泣,认真听儿子说道:“一日三餐不过多双筷子而已,费不了多少钱。若是表弟真有大笔开销,届时太太再找个由头推了便是。只是待他态度要好,既然已经养着他了,笑脸相迎,客气相待又不费银子,何必做了好还不叫人家念着咱们的好?”
“况且我看表弟不像个不求上进的,若他以后真有出息,也能给我做个臂膀——我又没有其他兄弟。若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再打发了他也不是难事。”
徐夫人与萧栖迟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当初若不是老太太一意要将这个父母双亡的外孙抱回家里来养,她才不愿意帮别人养儿子,于是点点头:“都听你的。”
“那就把张嬷嬷打发了罢,也能顺一顺表弟的气。”
一听到这个,徐夫人又不舍得了:“可是张嬷嬷在咱们家这么多年,如今再去找,哪里找一个用顺手的人?”
徐楚良真是为自家母亲的短视而汗颜:“还有拿着银子买不到的人?”说着便出去安抚萧栖迟了。
若说萧栖迟没有被徐楚良的一番热忱给感动,那是不可能的。饶是他已经三十,算起来比徐楚良大了小一轮,可是听着他这番知疼着热的话——又是在自己受了一肚子气的时候,心里是真的有两分感动的。
可是这感动持续得并不长——当萧栖迟一察觉自己有所感动时,便迅速从这种情绪里跳了出来,开始仔细分析这感动因何而生,徐楚良又为何与徐夫人相悖,待自己如此恳切。
徐楚良虽然聪明,可萧栖迟也不笨,而且更有阅历,不过三句话,便知晓了其中关节。他不过想着自己以后兴许能有用处,做做面子功夫而已。萧栖迟便打点起精神来应酬一番。
徐楚良本是来安抚萧栖迟,却被萧栖迟一番话说得他心内服帖。如此,徐楚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这表弟绝非池中之物。
话说回到沈府,经过老太太一番整治,府中风气节俭不少。从赵夫人起,府中女眷的衣饰都简朴许多。
其实沈府中人一向知道老太太不喜欢别人花里胡哨地装扮,但是但凡女子,谁没有个爱美之心?尤其赵夫人美人一个,恨不能像孔雀开屏一样时时刻刻展示自己的美丽。于是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老太太的偏好。
可如今老太太既明明白白发了话,三小姐又惹老太太动了怒,赵夫人只得身先士卒,朴素做人,连带着沈江芷也朴素不少。
一见赵夫人不再装扮,张姨娘立马有样学样,更是洗净铅华。可是谢姨娘却抖擞了精神,描眉画唇,很有几分要将赵夫人比下去的架势。
老太太虽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