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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江蓠望着沈江蔓凄楚的面容,幽幽叹了一声:“况且,古人早已说过,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
闻言,沈江蔓如被抽去了心头之血,身子一软,似要晕倒。
沈江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喝道:“你好好听着!为防生变,我即刻回府通知父亲。再则,此事一出,两府必然撕破脸皮,你的儿子还在陆府。儿子,你是要还是不要?”
一提起儿子,沈江蔓只觉撕心裂肺一般,又扑进沈江蓠怀中:“长姐,陆博,他只有一个啊!我谁都不要,只要他一人。我的夫,唯有他一人而已。”
沈江蓠伸手轻轻抚摸沈江蔓的头发:“父亲,不会要他们的性命的。”她见沈江蔓整个人似有疯魔之状,知她已承受不住更多事情,便道:“你就在此处休息,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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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仪与沈江蓠商定,先下手为强。
第二日,沈由仪上了一道奏折,称皇商陆家领户部银子行商,但是办事不力,致使亏空巨大,有负圣恩,请陛下裁处。
沈由仪虽然恼恨陆家,但是看在沈江蔓的面子上,并未痛下杀手。最后,圣旨下来,革去皇商职位,着陆家赔补。
五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得罪了沈由仪,再无人帮忙遮掩,部里催银子催得又急。陆老爷不得已变卖了好几处产业,又连关数家铺子——生意人与官宦家庭不一样,靠的是钱生钱,一时之间拿出五十万银子去赔补亏空,只得四处腾挪,拆了东墙补西墙。这环环相扣的生意链条哪里经得住一环损伤?
等补上亏空,陆家亦是元气大伤。
陆博焦头烂额地忙了好一阵子——陆老爷气病了,躺在床上一月都下不来。
陆纪氏后来知晓这是沈家使的黑手,又看沈江蔓一走了之,数日不曾回来,恨得在家里跳着脚骂沈江蔓——瞎了眼娶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进门!她一辈子别想再进我家的门!又一个劲儿地叫陆博休了她。
内外忧患之下,陆博真是心力交瘁。
他一直以来深觉对不起沈江蔓,是以加倍地对她好。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跟沈江蔓,到底谁更可怜。
江蔓对自己一往情深,可是自己却一心牵挂沈江芷。说起来,他与沈江芷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而自己偏偏念念不忘。
这样想来,他宁愿自己是沈江蔓,起码能守在心上人的身边。尽管那个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他最喜欢闭着眼睛将江蔓搂在怀里,指尖在光裸的皮肤上能触及到底下那一半与江芷一模一样的血脉。
这永远无法触及的情爱,如饮鸩之欢。
他跟江蔓,真是两个失意之人的互相取暖。有彼此映照,才不会让各自的寂寞与寒凉无所遁形。
当沈江蓠找上门索要孩子的时候,陆博一口拒绝了。他说:“虽然我家已败落,但是江蔓总归是我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我愿意接她回来。我仍愿意与她共度此生。”
沈江蓠冷冷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从他客气有礼的脸上看不清到底心里作何想。
她问到:“你把江蔓当成什么呢?你待她好,出了事也不怨恨她,你想将她留在身边,可是你的心却不在她身上。”
“是我有负于她。不管我心里有谁,我都愿意照顾她一生。”
沈江蓠忍不住一阵冷笑:“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对她好!你明知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明知你心里只有江芷,你还留江蔓在身边做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她!”
“你又不喜欢她,却将她留在身边,日日夜夜看着自己钟意之人为她的亲妹妹黯然神伤。你这是画地为牢,折磨她一生!”
沈江蓠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你根本不是想弥补她!你不过想安慰你那可怜的良心,不用对她过于愧疚而已!你凭什么用她的一生来为你的自私陪葬!”
“你心上没有她,就放她走,让她自由。她一个人不会比跟你在一起更可怜!”
陆博的脸色煞白。沈江蓠的话句句如刀,狠狠扎向他。是啊,如果连江蔓也离开了,剩下独自一人的自己会多可怜,又多寂寞!
他喃喃重复到:“不行,我不会让你带江蔓走,也绝不会让她带我们的儿子走!”
“绝不会!”陆博盯着沈江蓠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决不能两手空空。
第61章 抢孩子(补全)
萧栖迟刚走进钱庄的后院,就看见沈江蓠站在廊檐下,痴痴地望着庭中绿树,眉头还是皱着的。
他玩心陡起,便轻手轻脚绕到沈江蓠背后,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一拍。
沈江蓠如被电击一般,整个人抖了一抖,脚步一踉跄,就从站着的廊檐边滑了一下,嘴里惊呼出声。
萧栖迟没想到沈江蓠反应如此之大,赶紧伸手去捞:“没吓着罢?我只想闹你玩儿来着。”他的手臂从沈江蓠腋下穿过,自然而然地揽于腰间,才将她扶住。
沈江蓠很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即刻感受到腰间如铁箍般的力道,而在不厚的衣衫一侧,传来一阵一阵的温热。那热度似乎穿透了锦绣的衫裙,贴在自己皮肤上。
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拥抱中,她竟然感到了温暖。
她心头一震,迅速红了脸,赶紧推了萧栖迟一把:“我自己能站好。”
萧栖迟见她窘得发红的脸,不怀好意地呵呵一笑,才收回手。
沈江蓠余光瞥见他促狭的,似乎心知肚明的笑容,只觉刚才的羞赧似乎都被看透了似的,更加不好意思,只想立刻平静下来,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谁知越想平静,新心潮却起伏得越剧烈。沈江蓠自己都能感受到面上如火烧一般,不知到底已经红成什么样。
萧栖迟见她的脸越来越红,心中暗笑:年纪小小,内涵很深啊……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给沈江蓠找了个台阶:“虽然没到夏天,这屋外也晒得很……”他一面说,一面捂着脸笑到:“再这样下去,脸都要熟透了,我们进屋罢。”
沈江蓠赶紧提了裙子往屋子里走。
屋里空气微凉,她倒一下镇定了。只是人却仍是呆呆的。她本来气势汹汹去找陆博,定要陆博将孩子交给沈家。
岂知陆博却如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打死不肯。
而沈江曼经过这些事,已是身心俱创,现在什么事情都不愿意想,也不愿意考虑,一心只是思念儿子,整日以泪洗面。
看得众人都肝肠寸断。
沈江蓠从陆家无功而返,后来去看沈江曼,临走时被她死死抱住了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道:“长姐,你一定要带林儿回来啊……长姐……”
沈江蓠为了这事,愁得很。其实孩子虽然是沈江曼所生,但到底姓陆。你沈江曼可以一走了之,但陆家不放孩子走那是占足了理的。
唉……
沈江蓠情不自禁又叹了一口气。
萧栖迟扫了她一眼。沈由仪参倒了自己的亲家,这也算是近日来京城里不小的一桩丑闻。个中底里虽然外人不得而知,但是长了脑子的都能猜到其中必大有纠葛,不然沈由仪何苦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你这么长吁短叹的,可是跟陆家有关?”萧栖迟问道。
沈江蓠闻言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心道有这么明显?这事却也没有瞒他的必要,便点点头,择紧要之处说了几句。
萧栖迟听她说为要回孩子而发愁,不禁有些诧异。
话说他穿越也有几年了,自己又是武将,平常颇能见到一些修习武术之人。哪怕不是在军中,就是在大街上,偶尔也能见到几个佩剑的游侠儿。
所以,他一直认为古代是有高手的,只是自己目前尚不认识而已。难道沈江蓠也不认识高人?
他想了想,说道:“听闻有高人能飞檐走壁,以一当十,若是请这样的人出马,盗出孩子不是难事罢?”
沈江蓠白了他一眼:“你当是唱戏哪。你怎么不干脆劝我去求菩萨,没准儿菩萨一时睁开眼,做个法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萧栖迟被沈江蓠一堵,无限失望,原来古代真没有武林高手啊。
他自我安慰了一下,才说道:“这事也不难。听你所言,陆博似乎仍想一家团聚,便以你妹妹的名义约他带着孩子出来,届时自有巧取的法子。”
“我也这样想过,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施行。”
萧栖迟面对着沈江蓠,拍了拍自己胸脯,充满豪气地一笑。
沈江蓠明白过来,也一笑。
两人细细商量了一番,约定了日子、地方以及到时如何行事接应。末了,萧栖迟望着沈江蓠斜斜一笑,故意问道:“表哥没嘱咐你再不要与我往来么?”
沈江蓠点点头:“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那你为何仍要与我往来?”
沈江蓠一笑,也不肯正面回答,只说到:“你何必明知故问?”
话音刚落,两人目光不经意交汇,似灼烧一般。沈江蓠只觉得一阵奇异的悸动,没来由心慌了一慌。
她赶紧低了头,不好意思再去看萧栖迟那熟悉又似乎不一样的笑容。
萧栖迟完全没有多想,本能般将沈江蓠一把拽进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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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陆博亲自抱着孩子来了。
沈江蓠带着颂秋快步走了过去。观陆博怀中的幼儿半阖着眼睛,似乎困倦已极,还突然张圆了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沈江蓠与颂秋不禁都笑起来。
陆博原本阴沉的脸也送了一松。他抱紧了怀中的孩子,问到:“江蔓呢?”
沈江蓠朝身后的禅房努了努嘴:“她身子不好,躺着的。”
陆博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四下观察了一番,果然如沈江蓠先前所说,并无多余的人。就她带着一个丫鬟等在外面,江蔓在屋里。
他愿意带着孩子出来,一是听说江蔓思子成疾;二是有十足把握劝她回家。于是对沈江蓠微微示意,就朝禅房走去。
推开门,沈江蔓面朝里躺着。屋里也没有其他人。
“江蔓。”陆博不由得唤了一声,抱着孩子快走几步,到得榻前,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沈江蔓缓缓转过头来,突然对着陆博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眼前分明是一个男人,戴了个发冠。陆博心下大惊,知道沈江蓠使诈,正夺路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萧栖迟从被窝中一跃而起,一把夺过陆博怀中的孩子,迅速往外飞奔而去。
陆博陡觉怀中一空,心上如被浇了一盆寒冰,立刻追上前去。
眼见萧栖迟已经跑出门外,陆博紧追而上。正要跨出门,脚下一绊,啪一声,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被萧栖迟抢走的小孩早已醒来,却毫无危机感,只觉得在飞奔中的萧栖迟怀里,感受到凉风拂过,居然咧嘴笑了起来。
可怜他的父亲摔了个七晕八素。
沈江蓠与颂秋从门两侧走出来。沈江蓠蹲下去,对着趴在地上满脸愤恨的陆博说道:“就当是你此生真正为江蔓做的唯一一件事,把孩子还给她!”
就这一句话,陆博突然捶地痛哭到:“我原本是想与她好好过日子的。”
沈江蓠懒得再说一句,径自与颂秋走了。
二人从后门上了马车,萧栖迟已经抱着孩子等在里面。
沈江蓠接过孩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自己的重生,所有人的命运都被重来、改变。她记得前一世江蔓不曾这样奋不顾身地爱上陆博,也没有被伤到这样体无完肤。
一场不被回应的爱情,从开始就毫无意义。
她不禁偷偷看了萧栖迟一眼,那种慌乱的感觉又涌上来。时间似乎回到了那日两人的拥抱。
她竟然没有推开他。温顺地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得平和又安心。
那是温暖的错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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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由仪平安度过一劫,却眼睁睁看着女儿的家庭为此分崩离析。恼怒之余,不是不愧疚伤感的。
也许是心情不畅,连日来自觉身子虚弱了许多。走路时常觉得双腿酸软,猛一抬头便眼花头晕。那日夜里,他起身去茅房,半道上却摔了一跤,擦伤了好几处。
说是国公府,赫赫扬扬。但是府里的顶梁柱却只有沈由仪一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他一病,府里立刻风声鹤唳起来。
老太太即刻命人请了大夫来看视。她自己则每日三趟地过来查看。
沈江蓠不放心,干脆也搬回来小住几天。
沈由仪怕众人担心,面上不说,仍是笑笑地劝慰老太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