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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猛一拍脑袋,才想起来是褚云驰当年叫他从狱里捞出来的那个冯氏。心里还纳闷,这些人怎么凑到一处去了,后宅是胡氏的天地,他又不好贸然进去。想想前头还有俩老头子杵在那,曹猛长叹一声,抱着公文找何功曹去了。
邱老先生嘴上嫌弃,到底还是去田里亲自看了看,最终与裴景一商议,拍了板。因有一大一小两个水塘,索性连成一片,似个葫芦状,小的那个水塘挖的浅,正好种上荷花,到了夏秋还能采采莲子收一收藕,花季时,又可赏玩,旁边那座草亭也不用拆,重新修一修就好了。大的那片池塘,原就包含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洼,便叫人深挖,正压在地下水脉上,连引水都省了。
等都定好了,天忽地就放了晴,邱老先生算了算日子,离入梅也没多久了,若是使使劲,一口气弄好了,入了梅也就不怕雨水了。
等池塘弄好了,紧着又下了一场雨。这一场水倒是很好地考验了邱老先生的水平,庄园里的水塘竟没有出什么问题,只比邱老先生料定的水线高了一点儿,楚玄为防万一引的水渠都没用上,连带着那一处水车也没用上,邱老先生得意得很,还逮着楚玄骂,说他浪费人力。
要说半戟山效率也很高,这边水塘挖着,另一头的房子也没耽误盖。裴景给宫中做活久了,刁钻的活计不少,便有许多窍门儿应对,只要人手够,他盖起房子来是十分高效的。
且只是一处庄园,房舍不求精美,但求实用。
有了裴景出手,庄园虽未费多少料,却十分宽阔大气。这里比小王氏的宅邸更宽敞,容他多处留白,需要歇脚的地方也不造太多廊台,反倒结结实实扎了几个草亭出来。裴景对楚玄解释道:“此处乡野之间,何故堆砌些匠气东西。”
因靠着东胡不远,裴景十分用心地将外墙建了几座望楼,皆取大石砌成,十分结实。众人居住的房屋,他并未多插手,都按着图纸,叫匠人赶工建好了。建的时候得知庄尧给小王氏留了一套十分宽敞的院子,且位置居中,心里也觉得熨帖起来。
这期间,裴景还见着了庄尧一面。庄尧趁着清晨天气不热,过来看一眼进度,不想工匠竟都起来做活了。
因裴景也是当初商议瞒着她的众人之一,两相见面颇有些尴尬,还是庄尧问了句:“阿娘和弟弟妹妹可好?家中可还凉快?”
“都好。”裴景晒黑了不少,也是忙累,他日夜赶工,正熬了一宿没睡,可一听她对小王氏关切有加,心就放了下来。他是真高兴的,他的天伦比旁人来得晚太多,总看不得亲人隔阂。
裴景搓着手,也不知怎么跟庄尧说话,知道:“你阿娘倒是想你。”
庄尧这些日子一直没去见小王氏,一个是忙,再一个也是要缓一缓,如今缓过来了,便对裴景笑笑:“是我没能多去看看她。等庄园建好了,我去给她赔罪。”又有些没话找话,“这么早就开工了?”
裴景笑道:“我是一夜未睡,匠人编好了顶子,我要检查,睡不了。”
庄尧听了,忙道:“何必这么辛苦?自家的田园,何时完工都无妨。”
裴景哈哈大笑道:“莫要多心,一来,我做事就是快,是多年宫里的活计逼出来的。二来,你阿娘非要秋日里就住进来,她催得可比宫里两位圣人急。”
庄尧听了,心里也便愧疚起来:“阿娘总是操心……您还是得保重身体要紧。”
裴景一摆手:“不碍事,这些年都习惯了,冷不丁闲下来还难受哩。且我只是盯着,也不累,白日里还能补一会儿,可比给宫里做事松快。”
庄尧左右捱不过他,便只好找些别的事做:“灯油昏暗,恐伤了匠人眼睛,我叫人换些好的来。”
裴景也不拦着,笑呵呵地看她忙。
庄尧过来,倒也不只是看看,她是突然想起来,庄园多平地,不窝风,冬天恐怕会冷,便跟裴景商议,要不要将庄园的房子也加一道火墙,或者其他冬季保暖设施。最后叫裴景给否决了,说庄尧毕竟是别庄,冬日里来住几次还不好说,这么大费周章划不来,再有,若要火墙火炕,厨下一处就够了。
厨下五六个大灶,刚好能烧一条长炕,仆役们冬日里还是要看护庄园的,这长炕够他们用就得了。至于房屋,只有主室做了火墙,余下客舍都只备火炉而已。庄尧自作主张,又将小王氏的住处也装了。
有裴景这个工作狂监工,且又雇了许多人,庄园的房子与外墙八月里就差不多建好了,细致的地方慢慢磨,也用不了多久。
此外,大水塘里也放了些鱼苗,小水塘本来就有些野荷,挖池的时候又补种了不少,这时候花已经开过了一茬,池塘里高高地耸起许多莲蓬来,庄尧便有些急着想住过来,怕再晚,就错过花期了。
她与罗绮,也算和好了,只是罗绮见着她,仍有些怯怯的,彼此间话少了不少,罗绮如今更像个懂事的管家,不多置喙,也沉默了起来。庄尧甚至特地与她谈了几次,奈何罗绮心思重些,因为斡兀吉的死,耽误了许多事,她心里自责得厉害,时至今日,已经不是庄尧原谅不原谅的问题了,而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不过喜事也总是有的,虽说园子还要精细布置一遍,八月末就已经能住进来消暑了。庄尧觉得这几个月气氛沉闷了些,尤其罗绮,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便带着罗绮,苍莩等人,又请了小王氏一道来消暑了。
罗绮遣了阿云来问她:“可要请县中功曹们也过来?”
庄尧一愣,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还有褚令与曹主簿,都去请了吧。”
说完这话,庄尧忽觉松了一口气。
她早就不生小王氏与罗绮的气了,也许她一早就等着跟褚云驰和解的一天。不论是为了埋了那一点儿旖旎的念想,还是为了半戟山的前程而与他和气地相处下去。
然而,宴请当日,只有曹猛一家来了,褚云驰并不曾到。
☆、第 75 章
饮宴之日定在八月末,早开的菊花刚绽了几朵。提前几日山上就有人下来帮手,连戍卫都从山上调遣下来,轮流守备了几天。
宴请的由头,且说是消夏,却眼瞅着都已经入了秋了。
胡氏是个新来的女眷,性格爽直,一下子就与众人熟识起来了,她针线的本事不错,又是京中来的,与罗绮便能说到一处。另有阿冉,新交了个小朋友,正是胡氏与曹猛的儿子,比他大上几岁,倒还玩得到一处去,胡氏只这么一根独苗,曹家大郎对小自己几岁的阿冉很感兴趣,哥哥弟弟叫的十分亲热。
老婆儿子都来了,曹猛自然也乐呵呵地到了。
再有小王氏,除了自己到了,还帮着庄尧张罗了一番,请来了杜氏与几个老姐妹。
小王氏本就不是糊涂人,与人交往也没什么障碍,半戟山这几年又赚得盆满钵满,小王氏俨然是个老夫人了,只要她笑一笑,自然有人愿意与她来往。
其中杜氏与她关系颇好,别院闲庄,何家也有那么几座,倒不是很稀罕,这次来,不过是应承小王氏的面子,两人都是到了享福的年纪,还约着下个月去杜氏的庄园里赏菊呢。
待女眷们到了别庄,却也开了眼界。杜氏看的是别庄里的亭台楼宇,明明十分简单,却半点也不算陋,反倒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来。老太太也算有些见识了,裴景精湛的手艺,她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一眼就看出好来。
胡氏的惊讶,就是因为别庄之外的整片田园了。贵妇人们并不在意的田地果林,胡氏却十分有兴趣,她在京里本就见不着这些,如今见这庄园归置得井井有条,又有罗绮跟她慢声细语地讲解,胡氏眼睛都挪不开了。
她与罗绮同车而行,就本地桑植就能讨论上半天,却对庄园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不免东问西问:“那水里的,是什么鸟儿?”
罗绮笑道:“都是水禽,头上有绿毛儿的是水鸭,羽毛很是鲜亮,可以拿来织衣裳。最妙的是身上的绒毛,絮在夹衣里很是暖和,不过衬里要打得密实一些,不然绒毛钻出来,怪扎人的。”
胡氏举一反三,道:“若是絮了棉花,不就免了这烦恼?”
罗绮一笑:“是了,只是不如绒毛轻快。”又与她讲解,“这水塘现今看着大,一眼望不到边似的,其实春日里还只是些洼地呢。”
“那挖出来的淤泥可怎么办?”
“都堆在了坡上。”罗绮一指另一头,“正用来种植果木茶苗,还有许多桑树,过不几年,就能有收益了。此处多湿地,我们山上产药材,还特特留了几处湿地给喜湿的药材呢。又有,水禽可不止咱们看着的这么点儿,另一头的岸上更多呢,还有些不宜栽种的田亩,夯实了养着牲畜,所产粪肥一类,正可喂鱼,或浇田。”
胡氏啧啧称奇,道:“竟是处处都有用了!”
罗绮笑道:“都是些庶务,阿胡不觉得琐碎,我便说与你听。”
胡氏哎了一声:“庶务才是正经,总要吃饱了饭,才有精神吟诗弄月——阿罗莫要笑我粗俗,我虽生长在京城,也羡慕人家过得风雅,可到底还是生在奴仆人家,总觉得看着些实在有用的东西,心里才踏实。”
罗绮对此倒是早就看开了,于是掩口笑道:“咱们是两不耽误。”
此言正中胡氏下怀,于是与她拉着手,又说长道短起来。
两下里各有各的热闹,唯独褚云驰却没来。
这叫庄尧心里建设都白做了。倒是曹猛捎了褚云驰的口信来,说突然有要事,还请她恕罪。
庄尧点了点头,这么明显的借口,也不好说什么了。心里总觉得有点儿空落落的。
忙着准备夜宴邀请宾朋的时候还好,可一旦闲下来,就觉得不对劲儿来。她想要一座别庄,然后她就拥有了一座。
然后呢?这种绕脑子的问题,竟叫她苦闷了起来。
别庄里自有人准备晚宴,唯独阿冉缠着罗绮要去池塘边玩耍,罗绮自然不肯放他去,奈何又有一个曹家大郎,两个小男孩堪比一百只鸭子,吵得罗绮什么都做不了,庄尧左右无事便带孩子玩了——接待女客有小王氏,男客如邱老先生等,也不需要她去招待。
小塘水不深,倒是修得随意,有一草亭,正叫它包围住了,只留一条石子路与岸边连着,足有二三十尺,不远处便是庄园高大的墙体。石子路倒还宽敞,可并肩走两匹马。亭子旁正拴着一匹枣红小马,阿冉正揪起石头缝儿里的草喂它。一旁的曹大郎有些害怕,问:“这是你的马?”
阿冉点头:“它最喜欢吃这个草,嫩得很。”
然后给了曹大郎一把:“你喂它试试?”
曹大郎抖着手,伸长了胳膊给小马吃,马儿性情温顺,舌头卷了嫩草吃了,只留下点儿湿乎乎的口水在曹大郎手上,惹得曹大郎咯咯笑了起来,又在阿冉的引导下伸手去摸了摸马毛,没多久就和马儿熟了。还问阿冉:“我也能骑它吗?”
阿冉颇有些舍不得,想了想说:“你要是对它好,改日我借给你骑。”
曹大郎使劲点了点头,两个人说好了,又手拉着手去水边扔石头打水漂玩儿去了。
庄尧就在草亭里看着。
草亭有一半叫娉婷的莲叶包围,有几枝大胆的,还在亭子里探头探脑,庄尧一时手痒,揪过一个莲蓬过来,慢慢地剥着吃。
晚风徐徐,田田莲叶涌起一层层的浪来,包裹着湿漉漉的荷香,十分怡人。庄尧吃了三两颗莲子,却又觉得无趣,顿住了手。不远处,阿冉两人借着远山未曾淹没的一抹残阳扔石子,近处又有细浪晚香,她忽地明白过来,无趣的倒不是这些景色,正是她听说褚云驰不能过来时,心里觉得放不下的那些东西。
半戟山这些年已经渐渐有了模样,不缺钱帛,也没有什么祸事,她早已经不需要跟褚云驰打好关系求半戟山平安存活下去了。
褚云驰用了个突然有急事的拙劣借口。
她也一样,用了一个“埋葬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并且跟褚云驰打好关系”的更拙劣的借口。
草亭是好的,小塘是好的,连这一线淡胭脂色的残阳都是好的。只是缺了一壶酒,一个共醉的客人。细细想来,这个人不能是旁人,若是褚云驰来,那就正好。若是不能叫这个人过来看看这草亭小塘与晚霞映出来的波光,就辜负了这景色似的。
待晚宴时,准备了不少山野菜蔬,鸡鱼做得也不甚油腻,罗绮这位全能选手,就凭着从前庄尧的描述,还整治出了口水鸡和白斩鸡,味道居然很好。还有新采剥的莲子,也做了汤羹来。
她也好像卯足了劲头似的,有点儿用力过猛地为这座别庄,或者整座半戟山奉献着自己的一切。
杜氏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