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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眼里炸开一道震惊,倏地抬头看向他,唇瓣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穆邵辰轻挑起眉尾,又看向跪在墙边的人,杨氏感应到什么,顺着他目光也看过去,就见穆父被人按压跪在墙边,面容煞白。
太阳穴嗡的一声,眼前晕眩,她剧烈喘息着,胸腔抽动起泣血一般绝望惨厉的嘶鸣,哭得绝望又嚎啕:“穆邵辰!他是你爸!!!”
穆邵辰置若罔闻,重复的问道:“穆寒是谁?”
杨氏死死瞪着他,穆邵辰则静默的站着,眉尖逐渐收拢,他看了她一眼,唇角掀起一丝顽劣阴郁的笑:“妈妈真是倔强。”他扬起眉棱,再一次抬眼,手指咯咯的颤动起来,凤眸里翻涌起困兽似的骇人狂戾,自言自语的低喃。
“对啊……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话音落下,穆邵辰飞快的走到穆父面前,眼睑不断抽搐,唇角阴沉,他伸出修长瑰红的手指,快要触碰到穆父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绝望凄厉的叫喊:“不!!我说……我说,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杨氏狼狈的不似自己,继续说道:“二十五年前,你爸爸在外面有了一个女人,并且生下了那个孩子,直到你被确诊患病的时候,他才想要接她回来一起生活……是我,是我把她们赶出去的,我制造了一场车祸,但只有那个女人死了,孩子还活着。”
二十五年前。
穆邵辰嗡嗡念道,墨玉般的眸底突然掠过一丝锐光,像是想起什么,低低笑出来,讳莫如深的说:“原来是他……”
这时候,穿着黑色唐装的阿叔走进来,毕恭毕敬的对穆邵辰道:“少主,海面上没有信号,按照王海明的口述,我们查到那一艘游艇的方位了。”
七十 【失忆?】 修改
俊美的面容有了一丝微颤,穆邵辰看了一眼阿叔,静默的走出去,一辆黑色轿车正停在门口,穿着黑色唐装的司机站得笔直,见他走来,立刻将后座车门打开。
阿叔见他走了,才去看一眼杨氏和穆父,两个人已经是神志不清,再看看遍地的扭曲尸体,他眼中闪过复杂的骇芒,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穆邵辰坐进领头的轿车里,身边放着一个便利袋和干净的衬衫。
等车门再次关紧,他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撕开之后便细致的擦拭双手,从指缝到指甲里面,一点一点,非常认真,直到便利袋里塞满了染有污垢的纸,他才解开衬衫衣扣。
十几辆黑色的轿车驰骋在空旷马路上,犹如蜿蜒的黑龙。
窗外的景物一晃而去,树影好似鬼魅,遮蔽着远处零星的几栋房屋,马路两边的街灯散发出刺亮的澄光,一瞬一瞬从车身上闪过,光怪陆离,映照在人的脸上,却衬着眼睑的阴翳越发触目惊心。
寒风里渐渐有了海腥味,遥遥传来船的鸣笛。
穆邵辰将身上的血迹也清除掉,再拿起那一件干净的衬衫,完完全全穿戴好,不染一丝灰尘,衣扣系的无比整齐,一排白色的玛瑙扣子,在幽蓝夜色中泛着微光,他乌黑柔软的发丝晕着淡淡华彩,肌肤似玉,眉棱修长,墨池般的眼眸空洞涣散。
薄唇轻启,低柔着呢喃:“已经干净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链,痴痴看着,眼角濡着发红的湿亮:“夕夕不怕。”微低下头,幽黑的睫尖凝着星芒般的碎泽,晶莹剔透,将手链贴在唇瓣上,指尖轻轻发颤,嗓音里弥漫开咸涩的哽咽,犹如孩子隐忍的哭啼。
“夕夕,好想你,好想你……”
海面浮动着细碎的冷光,风浪渐大,云层如垂泪似贴着海水,隐隐汹涌着雷涛,白潮不断朝船身奋力拍打,哗啦作响。
寂静的船舱,就仿佛一个装潢豪华的卧室,朱褐色的欧式壁纸,绘画着藤蔓和茑萝,酒红的单人沙发,一边是黑色桌子,摆着两瓶碧绿的香槟,还置着一盒雪茄,墙边是小巧的梨木书柜,镶嵌着两扇木门。
床头柜的台灯散发出昏暖的光线。
穆寒坐在沙发里看着硬壳书,苍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单薄书页,发出飒飒的轻响,一双眼睛透过金丝眼镜望向不远处的大床,目光里若有所思,半分钟后,他站起身,将书本按在桌上,指尖离开,然后来到床边。
女孩还在熟睡,亦如多年前他见到的那般,白皙似雪的脸庞,晕染着莹莹光泽,小巧又柔和的下巴,幽黑卷翘的睫翼,她就似浮在清酒中的洁白栀子花,每一寸肌肤都透出一缕缕甜甜的馨香。
但他不知道,原来她睡着的时候,樱色柔软的细唇是会淡淡的上扬,勾画着一抹温暖恬静的浅笑,乌黑似海藻微弯的长发铺陈在枕边,她宛如沉睡的小人鱼,让人不由自主的放轻呼吸。
穆寒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她眼睛缓慢睁开,乌黑湿润的瞳眸好似秋翦,氤氲着江南素美的雾气,却又透出小鹿似纯然无辜的惊诧。
她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啊”的一声叫起来!
穆寒也是猛然惊醒,他怔愣的看向蜷缩在床角的陆夕夕,只见她抱着一双膝盖,露出湿漉漉的黑眸,好似浸水的玛瑙,目光里充斥着警惕,就好似炸毛的幼兽,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
听到她的质问,穆寒显然是怔住,他眉头扬了起来,静默的直直盯着她,那锋利审视的眼神,在灯光里游离着一丝丝雪亮的锐色,就好似要将她全部洞穿一般,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气氛逐渐趋于僵硬。
陆夕夕的眼中依然是布满惊疑,陌生至极。
好似刀刃的唇角缓慢掀起,穆寒坐在床边,空气里浮动着海风的咸腥味,沁着露水般的凉意,海浪不断拍打着船身,地面轻轻的震动。
穆寒温儒似玉,眼尾碾着妖冶的柔和,他温柔的凝视着她,嗓音极是沙哑,透出微不可察的紧绷:“夕夕,你怎么又把我给忘了。”
见她秀眉紧蹙,他脸上露出严肃教导的神情,不得不一字一句说道:“我叫穆寒,你叫陆夕夕,我们是一对情侣,一个星期前你出了车祸,得了失忆症,所以才会忘记我,而且很多事情你也都忘了。”
“失忆症……?”
陆夕夕仿佛陷入了费力的思考中,一个劲的重复他的话,念念有词,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乌溜溜的眼睛慌乱的转着,至始至终只有迷惘,毫无头绪。
看到这,穆寒的薄唇扬起更高的弧度,不动声色溢出一丝满意的意味,这时,船舱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愣了愣,走过去将门打开,只见黔顺面色苍白的站在外面,小声附耳说道:“少爷,他快追过来了。”
宽阔温软的大床,台灯的灯丝微微闪烁。
陆夕夕盯着手腕上完好的银亮手镯,镂空的藤兰花纹,指腹轻轻摩挲,那一双幽黑素美的眸子里不再空白,而是充盈着温柔的感情,满满漾漾,熟稔带着一丝庆幸,当她听到穆寒将门关上的声响,眼底便飞快的掠过一道冰冷暗芒。
七十一 【穆寒的谎言】
走廊另一端的铁质船舱,黔顺领着穆寒走进来,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键盘急促的清脆响声,向北的墙壁摆着四个电脑,屏幕里一致都是黑色的流线型地图,南边一角也都有绿色的点圈,正在逐渐移动。
穆寒出声问道:“离我们还有多远?”
一个人便按下回车键,将地图放大,抬头对他说:“两千米,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应该是直升机。”
这时候,电脑突然滴滴滴急促的响起来,仿佛是一种警报,从地图南边又涌现出二十多个绿点,同样十分快速!
穆寒的唇角猛地阴沉,眉眼间迸慑出狂躁不安,瞬间撕破了那温儒的皮面,一字一句皆是从牙齿里咬出来:“这一片海域没有信号,也没有船只出没,为什么穆邵辰会找到我们的位置?”
那两人一声不吭,都缩着脑袋,倒是穆寒身后的黔顺突然说道:“少爷,您也说过,穆邵辰是一个疯子,除了他可以用手段勘测出来,另一种方法,很可能是他动用了穆氏集团所有财力,四处在海面搜寻我们。”
他话语落下,穆寒陷入一阵沉默,眸子里是莫测的幽凝。
良久,才听一声冰冷而沙哑的笑,犹如碾过沙子,低低回荡在潮湿的空气里:“我太高估翎军的实力了……穆怀远手下的组织,无论是配备还是纪律,都比墨堂严明,也比墨堂庞大,但是我没想到,遇到穆邵辰后会这么不堪一击。”
黔顺则说:“少爷是一直小看了穆邵辰。”
穆寒突然发怒,黑瞳里烁出匕首似冷邃的寒光,笔直对他剐过去:“够了!!”他喘了几口气,肤色愈发苍白,转过身望向那扑来的绿点,密密麻麻,目光逐渐失神,如刀刃的薄唇勾勒起微不可察的森寒弧度,含着血色的狠绝。
“我不会输给他的,绝对不会。”
海浪不知疲倦的拍打船身,空气里弥漫开浓烈的咸涩腥味,陆夕夕站在窗前,外面是一片漆沉夜色,黑的没有星辰,云层低垂,氤氲着皑皑湿润的薄雾,走廊里响起由远及近的沉稳脚步声,她收回视线,又踱回到床边坐下。
台灯的灯丝还在嘶嘶闪烁。
她摊开手心,白皙的肌肤,细密的纹路,掌心里布满五道血痕,那是指甲深深掐入的印记,弯弯的好似小小月牙,清晰可见。
耳畔依稀传来医师催眠般的话语,宛如魔咒,脑海里只闪着电流嘀的一声,头顶上的白灯刺的眼睛生疼,浑浑噩噩。她安静的闭着眼睛,毫无声息,双手被皮带缠的很紧,但她将手心朝下,指甲轻微的挪动,一下比一下更狠的嵌进手心,尖锐的痛不断激抗着睡意,仿佛度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或许她还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那些医师才没有看出倪端,但她还记得穆邵辰,记得他送给她的手镯,记得两个人温存又纠缠的回忆。
这就够了。
舱门突然被打开,陆夕夕触电似握住手心,盖上薄被,低垂着幽长的睫翼,宛如扇子遮掩住眸底狡黠的暗芒。
脚步声最终停顿在她身边,穆寒坐下来,大床的一角很快陷下去几分,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那种目光,始终带着能洞穿人心的审视,就仿佛修长冰冷的手指,在她心头有规律的敲打,漫不经心,却足以让人浮出惶惶的骇意。
陆夕夕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眼中澄静似水,没有一丝杂尘,氤氲着素美宛如秋湖的薄雾,又露出幼兽般纯然的无辜,看不出丝毫的蹊跷,她扁着嘴,沮丧的对穆寒说:“我还是想不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她的话语里半真半假,透出警惕的质问。
穆寒的表情蓦然一松,眼角逶迤着狐狸似温和妖冶的柔光,他伸出手指,捋起她肩头上披散的一缕头发,长长的从他指缝里垂落下去,丝滑如缎,沁着香甜干净的味道,似乎陷入回忆里,他的眼神带着恍惚。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十六年前,你去我家里吃饭,那时候我被你的可爱深深吸引,后来就让爷爷送我去你的家住了六年,直到我被家里人强行送去美国读书,距今已经整整十年了。”
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眼里的光芒柔和而清冷,没有一丝缱绻。
穆寒毫无感情的说着这一句谎话,冰冷又狡猾,陆夕夕纵使再过镇定,但内心里不免翻涌起惊骇,她注视着他的眼睛,森寒的冷气从后背缓慢如万只蚂蚁爬窜着,无法控制的迅速蔓延,驱散了身体里所有的热意。
穆寒唇角轻扬,还在把玩她的头发,他低着头,眸子里的幽邃转瞬即逝,思绪宛如飓风,狂烈的从太阳穴穿刺而过。
眼前闪烁着画面,黑暗狭小的房间,发丝微白的少年,电脑屏幕折射的光芒照亮他稚气苍白的脸,面前是个九个监控画面,其中一个清晰显示出某小学大门的街道,在人海里,他的目光只盯着两个人。
好似含苞墨莲般俊美的男孩,以及他身边皎洁似茉莉的女孩。
少年沙哑的笑起来,眸子里斥满锋寒的鹰戾,狠绝的不似他这样的年龄,他一动不动的盯着。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一直都坚信。
七十二 【修罗降世】 修改
穆寒的思绪又游了回来,抬起温和的眸子,笑望着陆夕夕,突然说道:“我带你去看风景。”沙哑的嗓音里是不容违逆的低沉。
陆夕夕瞥了一眼窗外,浓墨的黑暗里,潮浪声越来越大。
她默不作声的挪到床边,穿好鞋子,抬起头时正对上他伸来的掌心,在光线里泛着淡淡暖光,掌纹清晰,她没有动,他便强硬的牵住她的手,亦如她心中的猜测,他的手仿佛寒冰一样的冷。
穆寒领着她缓慢走出长廊,一路来到游艇的宽阔甲板上,寒风湿润,剧烈拂动着他们乌黑的头发,雨水簌簌的下着,迷失在风里,四周好似死海,凶猛的浪声一阵又高于一阵,淹没了听觉。
这里仿佛是被众神遗弃的孤荒。
低垂的云海还在氤氲着雷暴,溢出让人胆颤的狂躁嘶鸣,穆寒牵着陆夕夕,指向游艇最高处的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