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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字闺中(手打)-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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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木木呆呆,不知何时被人搀回了房中,不知何时被人去了外袍鞋袜,扶上床榻,迷迷瞪瞪间,似有无数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宽慰她,叫她不要多想。
  文竹心心念念却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他,要做皇帝了,从此,便是路人了么?
  她两次清醒已经是一日后,文章守在她身边,文竹抬眼望他,见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担忧,对将要出口的话含了碱分歉意:“爹爹,我想一个人住一段时间。就对妹妹说我染上了时疫,可以么?”
  三女平日里一向坚强独立,今天竟然露出了如此脆弱的表情,仿佛误入狼群的羔羊,写满了绝望,文章不禁大炎心痛,他恨极自己引狼入室,如今落得这种地步。
  文章尽量放低了声音,柔声道:“若不然,你与爹爹断绝父女关系,从此后世上只有孤女文竹,没有文家三女。”
  文竹闻言一震,她沉默半响,苦笑道:“爹爹,我输不起,我不能赌啊,我怎能用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赌我一世荣华?!若创个闲散亲王也便罢了,那是皇帝啊,若我成了皇后,敌国的将军是大姐夫,国舅是三妹夫,现在四妹夫又是太子太傅,一旦被人揭发,不不,我不赌,我绝不赌。”
  说到后来,她声音哽咽,痛苦失声,文章默坐一边,轻轻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背,心中亦是痛的无以复加。
  文章按照文竹的嘱咐,对文家姐妹说她染上时疫,独居别院,不叫女儿们探望,自己却放下所有生意,日日里守着文竹,生怕她想不开。
  文竹每日里以泪洗面,想起二个相处的点点滴滴,惊愕的发现回忆竟然如此之少,她又如此任性,总是糟蹋了洛的一片心意越发悲伤不能自已。
  到第五日头上,文章终于忍受不住,亲自抢过汤碗一口一口给文竹灌了进去,她毫无反应,来一口便咽一口,吃下半碗后,一张嘴,却又全部都吐了出来,文章大恸。
  他哭着跪倒在文竹面前,摸着她瘦的见了骨的双手,哀求道:“儿啊,你就可怜可怜老父,吃上一口吧。”
  文竹的泪水更加汹涌,一双眼失去焦点,眼中一片死寂,生机灭绝,嗓子低沉沙哑,却是已经哭坏了喉咙:“我也想吃,我真的想吃,可是我做不到。”
  中宗八年春,四月;初二,文竹,殁。
  四月二十八,北楚新皇赵洛登记基,号平宗,大赦天下,同时册立四妃,下旨永不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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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新皇
  四月十五,早上开始便刮起了风,到了下午,狂风大作,路上都是赶着回家的行人,晚上,伴着闪电雷鸣,下起了暴雨,有经验的老人儿都说这是十年不遇的倒春寒。
  郊处一座小山,周边都被用篱笆围了起来,赫然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私产。山上种满了竹子,竹林深处,一座修建的简简单单的坟茔孤零零的坐落在那里。
  坟茔之上犹是新土,坟前有香烛纸灰,另有小菜四碟,浊酒一壶,显然这坟中孤骨的家人并未遗忘了他。
  一队约莫十几个旅人停在了这坟茔前,一个中年大汉上前看了眼墓碑上的名字,回身对着领头的少年点了点头。那少年一脸阴郁,闻言身体一震,满面悲戚之色,他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行到那坟茔前,蹲下身去,凑近了,手抚上去,一字一顿,痛彻心扉——
  文—竹—之—墓!
  他深呼吸一口气,眼中的泪水已经扑扑地落了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落到那坟前与泥土混到了一处,溅到他身上弄脏了外袍下摆,那个袍缕金绣银,华贵已极。
  他闭上双眼,手在墓碑上摩挲半响,下定了决心,缓缓站起,指着脚下坟堆,沉声道:“给我挖。”声音中充满了肃杀之意,不容违背,他的随从们轰然应了声诺,取出事先准备的工具,便开始掘起那坟堆来。
  片刻功夫,坟堆即被挖平,又挖下去六尺深,电闪雷鸣间,隐隐可风漆成黑色的棺木,纵使随从们见惯了死人白骨也不禁惊出一身汗来,手下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少年见状,推开挡在身前的二人,直接跳到了棺木之上,伸出双手搂起一把浮土,便向着坑外一丢。
  随从们见状,纷纷丢下手中铁锨,学着他用手捧起浮土,转眼间,棺木的顶端已经起了出来,一头大一头小,小年颤抖着双手抚摸了一遍棺身,声声泣血道:“竹儿,你莫怪我,不见你的人,我总不信你已经去了。”他如此伤心,却还是不肯说出那个死字,只用去来代替。
  少年形容枯槁,正是日夜兼程赶来到此的赵洛,他连登基大典也抛诸脑手,皇父暴跳如雷,却架不住他以死相逼,“生要见她人,死要见她尸,否则,你就准备儿臣的葬礼吧。”
  望着文竹的棺木,赵洛迟迟不敢动手,他怕,他怕打开棺木,见到一具尸体,他颤抖着手,将棺木摸了一遍又一遍,忽地想通,若是不在了,他随她去了便是,何忧之有?!
  仰天大笑三声,随从们皆以震骇地眼光看着他,心道,主子莫不是疯魔了,这可如何是好。
  接过钉锤,赵洛神色专注,亲手卸下一颗颗棺钉,随着最后一颗钉子跌落地面,棺材吱嘎一声,露出一条缝来,随从们齐齐退了一步,赵洛却上前扶住棺盖,双手用劲,费力地推起来。
  棺材盖一寸寸地挪开,赵洛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砰然一声巨响,溅起无数水花,那棺材盖子终于落到了地上。
  赵洛一眼扫去顿时欣喜若狂:里面哪里有人?!竹儿没有死,竹儿果然没有死,哈哈哈哈。
  正高兴着,随从的霍三上前一步,担忧地道:“闻得文家小姐殁于时疫,按照习俗应当火葬。”
  赵洛闻言顺着霍三的视线看去,见棺中大头的一端,稳稳地放了一个陶罐,上面有高僧加持的符文,另有一个木箱,用蜡油密封死。
  赵洛颤抖着手取出木箱,缓缓打开,馨香扑鼻,却是放了许多干花进去,里面平平地放了一封信,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道,赵洛亲启。
  赵洛手一抖,木箱险些掉到地上,霍三见状,把手里的伞交给了另外一人,伸手去拿妹子 箱子,赵洛任他拿走箱子,探手取出了信,一双手抖的厉害,信纸在他手中发出簌簌的响声。
  “少,闻君要登基,吾甚喜,汝聪明绝顶,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病体愈重,怕是拖不了几日了,若是竹不幸去了,请君勿念。君若有痛则竹百倍于君,纵死亦不得瞑目。
  君若犹念旧情,还请君长命百岁,竹在奈何桥前等君百年,共赴黄泉路。若是君枉死,只怕难以投胎,你我二人缘尽情了不说,等不到君,吾亦只能成为一抹孤魂,怕要魂飞魄散,永无超生之日。”
  赵洛手里的信缓缓滑落,霍三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又一手扶住软倒在地的主子,见他两眼迷蒙,已然神志不清,一双手却时时地伸出去,那个方向,恰是放了装有文竹骨灰的瓦罐。
  霍三令一个随从捧起瓦罐,他架起赵洛先行离去,其他人等合起棺盖,重新埋好棺身,又把文家人放置的祭品重新摆好,今夜,只不过下了一场雨罢了。
  一行人等又日夜兼程赶回北楚,路上,赵洛渐渐恢复了神志,他抱着瓦罐,一刻也不肯松手,人木木的,一句话也不说,脑子里时时想起文竹的绝笔,曾经以为,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喜欢上一个女子,却求而不得;而今才知道,得而复失,才是真的痛彻心扉。
  这痛密密麻麻,爬满了身体,动静之间噬人血肉,一呼一吸都扯动伤处,恨不能立刻去死,却又想起文竹信中所言,若是枉死,她便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他不怕死,他只是怕死了以后依然见不到她。
  回到北楚,赵洛先去见了楚皇,赵野冷着脸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斥道:“为了一个女子,你何至于此,朕已经派人传下话去,诸臣家中但凡有适龄女子,皆须送入宫中,你登基的同时大婚。”
  赵洛闻言一震,他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憎恨:“你自己放纵母后独宠这么多年,又何必强求于我?!我果然不是你亲生的么?”
  赵野厌恶地看着他,那眼神不像是父亲看儿子,倒像是一个杀父仇人,他无视赵洛,喝道:“来人,把二皇子手上的瓦罐给我收了,若是不登基不大婚,我就把这破罐子砸了,扬灰世间便溺之处。”
  赵洛死死地盯着赵野,任由侍卫夺了他手里的瓦罐,他咬牙切齿地道:“总有一天,我要把母后从你身边夺走。”
  赵野闻言,哈哈大笑:“只要她活着,朕总会找到她。你的竹儿呢?你却去哪里寻来?哈哈哈哈。”
  他转身离去,一路上传来笑声不断,赵洛趴在地上抽搐不已,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们俱都悄然退下,退了三里依然闻到赵洛的哀泣,犹若母兽丧子,惨绝人寰。
  赵洛原地未动,泣了一日一夜,眼泡红肿,喉干唇裂,意识却异常的清醒,他不能这么下去了,他还要拿回文竹的骨灰,他挣扎着爬到殿门口,声嘶力竭地唤道:“来人,来人啊!”
  此后几日,赵洛异常乖巧地配合着登基大典的进行,遥望宁都祭祖,心里却念着文竹,若她地下有知,会不会怪他连她的残体都保护不了?
  一众秀女袅袅婷婷排成了数个方阵,楚皇赵野独宠陈阳洛一人,闻知新皇先妃,家有适龄女子的群臣纷纷献上爱女,若是家中没有女儿,也寻了外甥女来,选秀阵容异常强大。
  新皇赵洛容貌绝佳,乃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人又极有文才,就连公孙又白那老狐狸也亲口承认,此子宰相之才,若赵洛不是皇子,怕媒婆早早便踩扁他家门槛,如此良婿,妇复何求?
  赵洛心不在焉,正要随便点了几个去,赵野阴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想随便选一个是么?那一罐子的东西,少了两把也看不出来吧?”
  赵洛握紧双拳,下唇生生咬出血来,心中悲愤,咬牙切齿地道:“你要如何?”
  楚皇赵野状似轻松地道:“蓝帅的不妹,工部刘侍郎的大女儿,户部于尚书的外甥女,还有……”
  赵洛冷冰冰地打断他的话:“还有几个??我都收了,全部立为妃嫔。”
  赵野满意地一笑,又轻描淡写地道:“那公孙又白的孙女儿雍容华贵,德才兼备,足以母仪天下,不如立为皇后吧。”
  赵洛喉间传来低低的笑声,整个人蓦地放松,楚皇奇怪地看着他,却见这个儿子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坦率地道:“儿臣的皇后已经去了,今生只有她一人堪为我妻,若是父皇一定要逼迫儿臣,还请在儿臣死后把我和竹儿葬在一起。”
  赵野沉默半响,想到自己一生情有独钟,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承认,赵洛果然是他的儿子。赵野长叹一声,让了一步:“如此,便立蓝家,刘家,于家和公孙家的秀女为妃,后位,就等你改了主意再说。”
  此楚新皇登基当天,同时大婚,天下同贺,大婚当晚,世人都在关注着新皇会留宿在哪一位宫妃殿中,无人知晓四位美人儿俱都枯等一夜。新皇浑身缟素,怀抱一瓦罐,于发为堂之中静坐一夜,灵堂上的牌位赫然写着——爱妻楚后文竹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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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
  眼前是一片迷茫的荒野,无数半透明的鬼魂从四面八方赶来,她迷迷瞪瞪地随在其中,跟着大队一起往前赶路,有时会有掉队的鬼魂,被荒野之中飞出的黑色禽鸟一口叼走,不知尽向何处。
  她的心中对这黑色禽鸟带着天然的畏惧,直觉告诉她,不能掉队,不能靠近黑鸟。
  她叫什么来着,洛……
  是洛么?
  好像不是,可是似乎只记得这一个名字呢,洛,听上去真美,就叫洛好了,洛,洛,洛……她的心里莫名地高兴起来。
  行了不知多久,这个世界没有日出日落,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永不疲倦的鬼魂,她的眼睛渐渐睁不开了,身体在变淡,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危机感,如果她不能在完全透明前赶到那个地方,她就会永远的消失了。
  不,不,还有洛,她还没有见到洛,迷失的心窍豁然开朗,这点执着点燃了她最后一点魂力,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半透明的身体凝重起来,清晰地有如实体,反倒轻盈了许多,双脚离开地面一尺,掠过无数同伴,终于在灯枯油尽前赶到了旅行的终点。
  一座桥,一座残桥,只有半截的残桥。
  桥上一个青衣美妇轻挽着小袖,端着一碗汤,笑意盈盈地劝说来往鬼魂喝下这汤。
  她看的清楚,喝了汤的鬼魂身体变的凝实,脸上却变得痴痴呆呆,带着傻笑凌空步过断桥,犹如那桥并未断成两半一般。
  她也看到了,不肯喝下汤的鬼魂,半透明的身体刚刚步上断桥,便骤然下跌,隐隐传来模糊的哀鸣之声,桥下竟然是个万丈深渊。
  她磨磨蹭蹭地到了那女子身边,汤的香气异常浓郁,空气似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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