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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殿门大开,无数鱼娘端着盘内的宝贝缓缓而来,盘中尽皆闪着夺目宝光,其中倒有大半我不曾认识。只认得圆的泛着柔光的定然是东海夜明珠,红的许是珊瑚,其余全然不识,更有许多头面首饰,我眼花缭乱瞧了一回,疑惑道:“王妃这是……”
她面上泪色已干,此刻牵了我的手欲从头教我认识一遍,我极是不耐,口气略有些冒火:“王妃这是做什么?”
她面色未变,抓起拳头大的一颗夜明珠:“这珠子虽然不甚值钱,但却是东海历年来获的夜明珠。留着送礼却是最相宜不过的”
我被她这番补偿的姿态给吓着了,连连推拒:“王妃, 青鸾虽然不曾见过这宝物,但也不必浪费来送我。小仙孤身一人,四处漂泊,这些宝物自然用不上,何况,三殿下舍身救过小仙的命不止一次,小仙留下来陪他几年,等他病稳定了再离开,也是应该的。”
说着推开靠近过来的鱼娘,匆匆告辞。
几日之后的中午,我正坐在岳珂塌旁打盹,头上被轻敲了一下,我猛然睁开眼睛,但见碧瑶笑微微立在我面前,目中暗蕴喜意:“三哥亏得有姐姐这般痴情的女子相护,也算他的福气!”
我张口欲辩,也知徒然,呲牙以示威胁之意,惹得她大笑,惊醒了塌上的岳珂,抱着我的胳膊问道:“姐姐,怎么啦?”
我额头青筋几乎暴起,很有些后悔认识了东海龙王这个傻儿子。
岳珂这厮连日来有些奇怪,我若在身边时他必然清醒许多,不过离开一时三刻,他就糊涂的厉害。迫不得已我只得夜宿在他的寝殿,只惹得那些侍侯的鱼娘们抿着嘴儿笑得暧昧。
我在背人处未尝不想:他若不傻,我动几分心倒还使得……这般傻下去,连我与我娘都分不清楚,可真不是顽的。
龙王妃既然肯把前因旧缘说清楚,定然是瞧见了岳珂见着我还有三分清醒,猜中了龙三子体内这缕魂魄与我有旧,是以才拉下老脸来拦住了我,只望能借着旧事教他清醒几分。
我已欠岳珂良多,数次相救自然不能轻易忘怀,只得每日里陪着他玩耍,只盼他快快好起来。
但这傻子如今极是乖顺,既不像过去那嘻皮笑脸拈花惹草的模样,也不像冰冷无趣那般模样,倒有几分九狸的柔顺粘人,无时无刻不紧跟在我身后,软软叫道:“姐姐——”
我被他叫得有些心烦,暗测当年他定然也这般叫着娘亲,在碧瑶面前又不能掐他咬他,满腔恼火无处发泄,只得将他拖了起来,在殿外四处走动,只盼他多多运动,消磨掉一些精力,少粘我一分。
碧瑶见我带着他在珊瑚林里团团乱转,跟在身后一路大笑,不知不觉便出了东海龙宫,四下是暗沉沉的水,我怀内避水珠奇效甚佳,时有游鱼在身侧游过,但遇虾兵蟹将,也极是恭敬。岳珂这傻子虽将自己忘了个干净,但水中举步,踏浪而行,竟然也有几分风流态,只可惜眸内光芒如凡界五六岁小童一般,我不由感慨了一回初见时的光景。
我们三人在东海水底四处乱窜,时有暗礁游鱼,珊瑚蚌娘,也不知行了多久,碧瑶欣喜道:“姐姐,我们到了紫陌青门。”
我抬起头来,视野之内是一座用珊瑚筑起来的门楼,似牌坊一般。那筑门楼的珊瑚却是罕见的蓝色,碧波荧荧,远处有柔光浸透,正是一座宏伟的珊瑚宫殿。
碧瑶满脸兴奋之色,我停下了脚步,只觉这座浮在海底的珊瑚宫殿透着一股诡异之感,不由侧头去问:“碧瑶,这宫殿中什么人居住?”
她颊上泛起殷红这色:“这珊瑚宫殿正是鲛人部族的王城……离光哥哥久居此地!”
我喜上眉梢。水中不能腾云驾雾,走了这一路,着实有些累了,于是盯着碧瑶笑道:“想是瑶儿这几日不见离光,心中思念得紧,才带着我与你三哥来此地一会佳人吧?”
碧瑶闹了个大红角,向前紧跑几步:“我去寻离光哥哥!”一身翠绿衫子已走了紫陌青门,不见了踪迹。
我向前几步细瞧,但见这紫陌青门似插在云雾之颠,脚下黑雾遮埋,竟然不能瞧出扎根在何处,仰头去瞧,这门极高,与寻常人家三四层楼那么高,其上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紫色的宝石,也不知其上有何魔力,但远远瞧去却似有魔力一般,只引得我探头瞧了又瞧,差点就踏浪而行,踩上去摸摸那颗紫色的宝石。
正在煎熬之际,手臂之上被怯怯的拖住,岳珂小声道:“姐姐,你想丢下我吗?”
我头疼的抚抚额,试图要纠正他的错误:“岳珂,我不是你姐姐,叫我青鸾就成。”
他惊恐的将手从我臂上松了下来,一本正经稚气满面道:“姐姐你老毛病又犯了?”
我承认当初留下来陪他,除了报恩之外另有缘由,却是想自他口中得知些娘亲当年的旧事,但万料不到这条傻龙智力退化至蒙昧之境,只记得一些小时候之事。
我板起脸来,问道:“我犯什么老毛病了?”
他悍不畏死,一双眸子纯澈如溪,微笑如溪间波光,粼粼生辉,露出灿白的牙齿来:“姐姐,你还是喜欢收集鲜艳的宝石。”
我傻傻立在原地,想上一想才明白,这定然是娘亲稀奇古怪的爱好了。不等我明白过来,他已揎拳捋袖,姿态美妙踏浪而起,向着那颗紫色宝石而去。
我心中微有波澜,只觉这条傻龙傻则傻矣,却有一腔热忱之心,对我从来不遗余力的维护,正呆呆瞧着他,忽听得一声惊呼:“住手——”
转头去瞧,正是离光散着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急步而来,面上虽有喜色,但更多却是惊疑。
岳珂迷迷瞪瞪转头,直直涉水而下,立在我面前将我瞧了又瞧,猛不丁道:“你是谁?”
我额头冷汗大起,惊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他眼神迷茫,似迷途羔羊,模样十分之无辜。
离光大步而来,捉了他的腕骨一摸,连连道:“糟了糟了,他被紫陌给伤着了精魂之气,这可如何是好?”
他身后紧跟着的碧瑶指着那颗紫色宝石,喃喃道:“你是说它?难怪往常让我瞧都不要多瞧一眼。”
我又多瞧了那紫色宝石两眼,只觉心头一阵迷糊,连忙摄稳心神,焦急道:“离光,这人本来就是个傻子,这下倒好,完全傻了!要我向龙王王妃如何交待?”
他神色郑重道:“这颗宝石名叫紫陌,仙凡一族修为稍弱一些的,皆敌不过它的魔力。被摄了精魂之气的比比皆是。数万年间它已魔力大增,至今连我父王都不能与之相抗衡,乃是我们鲛人部族护城之宝。”
我心下凉透,想起龙王妃那毒辣的手段,若是晓得了她的儿子本来尚有一丝清明,现如今被我带出来却完全的傻了,也不知如何是好,顿时急出一头一脸的汗来。
离光许是瞧着我神色焦急,上前握了我的手道:“青儿,既然来了,且在宫中住下来。我去求求父王,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可想。”他与我几千年相交一场,向来也是急公好义,听得他肯请他父王出面设法,我心中总算一宽。
但碧瑶小小年纪未经过大风浪,立在离光身后,一张俏脸急的都快哭了,想来是焦虑她三哥这般痴傻,却又埋怨我不得。我心中愧悔,难得挤出一丝笑来,安慰她道:“瑶儿别急,鲛族大首领幻术了得,定然能够令你三哥神智清醒。”
她眸中蕴泪,牢牢盯着我与离光,一言不发,那泪珠儿却已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模样委实堪怜。我挣脱了离光的手,上前去拉着她冰凉的手儿,却被她狠狠挣脱,赠了我大大一个白眼。
衣冠胜雪
万把年来,我受过的白眼不知凡几,不过是个小丫头赌气,我自然不肯放在心上,只哄着岳珂进了珊瑚城。
这珊瑚城略有奇异之处,在紫陌青门之外瞧着极不真切,似隔着一层雾一般影影绰绰。只瞧得见门内蕴蕴珠光,但进得城来才发现,城内街道四通八达,小贩交易之声不绝,处处珠光闪烁,鲛娘貌美,鲛人部族无论男女老幼皆是一身白衣,只是有的其上缀了明珠宝石,更添华贵。
我身上着的正是离光所赠白袍,有鲛娘从我身边游过,盯着我身上这件长袍猛瞧。我心中暗暗纳罕,都说水族类与飞禽却是两个不同的物种,飞禽向来以身上的羽毛颜色鲜为美,而水族类却以流线形的身材在水中受到的阻力多寡为美,却不知这些鲛娘何时也好上这一口了,一意盯着我身上的长袍猛瞧。
离光见我四下好奇张望,全然无所畏惧,面上笑意渐浓,柔声道:”青儿觉得我这珊瑚城可好?”
我四下里观赏一回,连连点头:“鲛娘美貌,鲛娘美貌。”
他哑然,又望了我一回,见我神色诚恳不似作伪,当是相信了我乃诚心赞赏,唇边漾起浅浅一圈笑纹:“若青儿喜欢,不如在此长居如何?”
我生平最不喜寄人篱下,纵然鲛族珊瑚城与东海水晶宫实不相上下,但却非我此身安处。摇摇头,我正色道:“客中余月尚能尽兴,但若长居,却是不妥。”
他神色一黯,我已瞧在眼中,虽为自己能交到这般情深义重的朋友颇有些自傲,但寄人篱下之事我已吃够苦头,现下女床山猰貐已除,此间事了,我定然是要回到女床山修补修补自己的茅屋,定居下来的。
我拍拍他的肩,极是感激道:“你我相识一场,我也知你向来心肠仁厚,见不得我流落荒山野岭,是以才邀了在此长居。但实不相瞒,自我亲手建了女床山那院茅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快活。哪怕食野果饮山泉,亦回味有甘。”满足的长叹一口气,又道:“定居珊瑚城之事,以后休得再提。你若有心,多去探望我两回便是。”
离光眸似柔波,轻轻叹道:“青儿……”
旁边忽□来一道娇脆的声音,似带了些惆怅与怀疑:“姐姐……还想着回到那荒凉的女床山?”
我扬眉展颜一笑:“那可是天帝赐予姐姐的封地,虽然穷困了一点,但贵在无拘无束。况姐姐从来孤身一人,比不得你们父母健在,兄弟姐妹成行,自然不能无故离家。”
碧瑶小小年纪,虽说被龙王妃娇生惯养,却仍是个乖巧的孩子,许是想着自己之前的暴躁无礼,蹭了两步上前来,握着我的手,糯糯道:“姐姐……”
我在她手背之上拍了两下:“我都明白。”
她眸光似被我点燃,立时亮了起来,颊上亦浮起绯色,飞快瞧了离光一眼,后者并未曾发觉,她已亲亲热热挽着我的手道:“姐姐,你对我三哥这般痴心,他纵然傻了也要陪在身边,不如就不去那劳什子的女床山了,留在龙王府吧?“
我摇摇头,边走边道:“姐姐虽明白你一心为你三哥病情焦心,又怪姐姐在紫陌青门之前不曾加意阻拦,令你三哥心智神魂皆大受损伤,但我与他向来皆是兄弟情谊……”咬了咬唇,心中竟然微微泛酸,想起这条傻龙一心一意的维护,到如今却是连我也不相识……只怕一时三刻我不能报答他的好。见碧瑶一双眸子微有黯意,牢牢盯着我,又开口道:“只盼鲛族大首领能将你三哥治得好,那时候我就算走也走得安心一点。”
她面色煞时苍白,声音极冷:“怎么,姐姐瞧着我三哥傻了,便决意要抛下他,不顾你二人之前情深意重,想要另攀高枝吗?”目光若有若无向着离光扫去。
我被她犀利的言语刺得一惊,只觉从来全然不识这位东海小公主,从她手中挣脱开来,颇费了一番力气平息胸中怒火,方道:“碧瑶,我与你三哥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其中恩怨,你并不清楚,我倒不以为你有指责我的权利!”
我身形要比她高出一个头,此时高昂着头睨了她一眼,见她紧咬着嘴唇,眼瞧着要咬出血来,心中又是可怜又是气愤。我从前在丹穴山便一步不肯容忍,她也不过说出了我心中潜藏着的一丝阴暗想法,我便要恼羞成怒了么?
诚然岳珂对我一心维护,不惜舍身相救,但他自来是个傻子,龙王妃也道真正的龙三太子乃是无魂之胎,这招魂大法招来的,也不知是哪里的孤魂,来历不清。就算我真正推测无误,加之昆仑镜之中瞧到的情景,这缕孤魂便是娘亲捡来的天界小龙子,我尚要张口叫他一声“小舅舅”。仙界虽不如凡界那般讲究礼法,无亲缘关系之人并不依辈论交,我也不能将自己断送在一傻龙身上。
我不过一介孤鸾,并无父母依靠,兄弟帮护,若钟情之人再是条傻龙,真正不必再活在这四海八荒,只等哪天遇上猰貐一类的恶兽,被吞下肚去,尸骨不剩。
因此,纵然此刻,我对这条傻龙充满感激,心中过去也曾对他有过欢喜之情,也抵不过女床山风冷入骨,渐渐冷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