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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如今只想问娘亲一句话,娘亲被禁锢在这天界后花园,至如今可还是对父君难忘?”
天帝年轻时候风流,自不必说。便是这么些年,身边除了天后娘娘,也不乏美人相伴,昆仑侧妃幽怨道:“我儿这是说什么瞎话?母妃一把年纪,再不是韶华之龄,轻易便以为年轻英俊男子的几句甜言蜜语便可托付终身。”
我心忖她这是怨恨天帝不专情,当年被他花言巧语骗得娶了过来。左拥右抱,不见得是珍惜,许是更能满足男子虚荣之心罢了。
岳珂迟疑道:“母妃可是对这天界留恋不舍?”
昆仑侧妃怅叹一声:“母妃在此地住了几万年,快乐时光连上百年都不曾有过,自与齐柳一同嫁于你父君,便蝇营苟苟,凡事不肯退让一步,总想着专美于前,早失了平常之心,面目不堪,哪里还是昆仑仙界毫无所求的仙子。这几万年被流芷与齐柳那贱人合伙禁锢于后花园,日子更是浑浑噩噩。”只听得低低啜泣声起:“母妃吃得这许多年的苦,你父君却不知添了几多新人,若非当年的一点子情义,如今怕是他连母妃也认不出了吧?”
我身形摇动,想是岳珂从地上立起身来,柔声劝解昆仑侧妃:“母妃既然已经看得透彻,何不就此回到昆仑神界去?做那逍遥散仙,强过在此算计。”
昆仑侧妃似心有所动,便是连话亦不那么坚决了。
“此事不急,容母妃再想想。”
岳珂亦不再强求,与她问候几句,便告辞出来。我估摸着此地离侧妃娘娘的寝殿有段距离,遂从他领口探出头来,四下里打量,原来此处正是上次我离开之前,岳珂所居之处。
他一路行来心不在焉,我知天河边已有天兵天将等待出发,有心要安慰他几句,又怕寻常麻雀口吐人语,惊吓了来往宫娥,替他招来麻烦,只得拿鸟喙亲啄他肌肤。正在啄得起劲,已听得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颇有几分愤愤不平:“大王兄这是要整装出发?”
“三弟。”
岳珂这声正好提醒了我,来者是同娑。
“闻听得大王兄与鲛族太子乃至交好友。二哥与鲛王两败俱伤,如今俱在东海拖延战局,只等大王兄旗开得胜,好捉了那条鲛人回来剜心剖肝为我天界将士报仇。”
我听他说得咬牙切齿,只为离光担心不已。羽毛紧贴着岳珂的肌肤,感觉到他的僵硬,只觉心有戚戚焉。当年三人纵情山水,虽时有争吵,但并无半点芥蒂,如今俨然敌对,岳珂披挂上阵,若非不能取得离光性命回来,也不知会被治个什么罪名。
岳珂沉声道:“王弟若不放心,不如请旨父帝,同为兄一同讨伐鲛族?”
脚步声又靠近了些,有极细极轻的声音划过耳边:“大王兄素来魂魄不稳……母后手中有一宝物,却是一面漆黑雕鸾的神镜,不知大王兄可听过此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这番形容,正是昆仑神镜的样子。但听说天后被押进了天牢,手中为何会有昆仑神镜?岳珂自失了昆仑神镜,两魂不稳,如今一个不小心,怕是这两魂离体而去,就大大不妙。
岳珂自己倒是不甚在意,“三王弟多虑了。不过是个破烂镜子,外界传得神乎其乎,天后娘娘既然喜欢,不如就送了天后娘娘在狱中把玩吧。”
我猜想同娑听了这话,定然要气歪了鼻子。他本以为这镜子乃是极贵重之物,不料岳珂张口并不曾求饶讨要镜子,却一句话便点明了天后如今的处境。
贵为天后,被囚禁在牢狱之中,并不能算是光彩之事。
同娑大概被气得狠了,口不择言,讽道:“这身体不过是龙三那呆子,至于里面的魂魄,也不知是不是大王兄的,就算父君认了这长子,也没道理把个大位传于脑筋糊涂之人。更何况——”他拖长了调子:“二哥求了母后,将那镜子拿去东海对付紫陌了。”
紫陌之厉害,我与岳珂皆已见识过。万一紫陌毁了昆仑神镜,岳珂三魂不能归一,这可如何是好?
岳珂沉着道:“为兄这便告辞,前往东海剿灭鲛族,三王弟既然不肯同为兄一起,那为兄便先行一步了。”
同娑说了这许多话,竟然不能引得他发怒,反倒更见沉稳,令我又生了一丝异样之感来。
往常时候他与我嬉笑着恼,如今同娑连他冒认天帝长子这话都讲了出来,倒不见他生气,又或者是气得狠了,一时无话可讲?
我在他怀中一动不动,渐渐只听得脚步声响,显然已经与同娑分开了。又过了一会,只听得朱雀神君粗豪道:“大王子终于出来了?属下若再久等下去,定然以为大王子不愿带领我等前去剿灭鲛族,方才在此延磨时光。”
他向来随意惯了,又性烈如火,乃是天界一众神仙里面最不会拐弯抹角的一位。如今岳珂能同他一起出征,倒令我放下了一半的心。
朱雀神君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决无被天后娘娘收卖之嫌。凭此一项,已知天帝对他颇为爱重,且防着天后使诈,决无怀疑之嫌。先前那些当是同娑殿下说得气话罢了。
一时里众将前来参礼已毕,天兵天将腾起云头,向着东海而去。我偷偷从岳珂领口探出头来,瞧着云烟缭绕,清风拂面,倒有几分像是去踏青,决无前去搏命之感,心下不禁怅怅然。
断魂分付
东海之境,怒涛千尺,头顶苍穹乌云垂顶,欲坠未坠。岳珂带领一队天兵天将立在云头,脚下鸥鸟凄鸣,掠波而翔,群鲨目盲,窜游相撞。浪尖之上危立一个,长发如海藻般飘乱,身后碧波之中鲛兵密集,正是鲛王。
岳珂的前方云头之上罗列另一队天兵天将,玄武神君恭身在侧,身着紫金盔甲却难掩妖娆绮貌的,便是天界太子凌昌。
我缩成一团,尽可能的将脑袋缩进岳珂怀中,耳边突响起一声极轻的笑:“我倒从不知,青儿也有这般胆小的时候。”
换言之,他瞧见过我从前胆大的时候?
我从前虽法力低微,但胆子倒也算不上小。莽撞之事也做过不止一桩。猛然从他怀中钻出脑袋来,仰头去瞧,却只瞧见了他宛若削凿过的下巴,线条流畅,再往上的风影,只因地理位置不佳,未能得窥全貌。
那厢凌昌太子回头来笑道:“大王兄出征之时却带着一只寻常雀鸟,当真不怕父帝怪罪下来,治你个贻误军机之罪?”
我在他这话意之听倒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心中猜度,再加上同娑激怒之下所讲之语,说不定岳珂此次出征,便是凌昌太子与天后所设的计谋。
岳珂在我的麻雀脑袋之上轻轻摸了两下,淡笑道:“为兄前些日子帮父王迁府,在途中救到这只受伤的小麻雀,怜她孤苦无依,这才带在身边养伤,父帝有甚可恼之处?”
虽然此时乃非常时期,但我恼他将我讲的这般可怜,伸出鸟喙来啄了一下他的喉节,感觉到他的不自然,方才作罢。又侧头来打量凌昌。我如今仙法大成,倒不怕凌昌能瞧出真容来,瞧着他的目光未免放肆了些。
凌昌向来被各族仙子们追捧,此刻突然被我这样一只毛色平凡无奇,体形又弱小伶仃的鸟雀盯着,直觉不喜,厌恶的转过头去,笑讽道:“大王兄的爱好倒真是独特……为弟从前养过画眉八哥鹦鹉之类的,倒不曾养过毛色这般普通的小雀鸟。”
这话若搁在从前,我定然要不依不饶与他大闹一场,但自丹穴山见过丹朱披头散发,挥舞着鞭子抽小金凤的姿容,只觉再好的羽毛都比不上一幅好心肠。对于那鲜艳的羽衣,早熄了肖想之心。倒是对同娑所言半信半疑,记挂着昆仑神镜的下落,恨不得用目光脱下凌昌一身龙皮来,将内里搜个清楚仔细,好寻出昆仑神镜来。
凌昌大概真的忍无可忍了,捏指为诀,化出一团火光来,直接朝着我袭来。
我若是凤凰,此刻涅磐也无甚要紧,但偏偏本仙乃是一只鸾鸟,身上这青羽沾不得火。心随意至,翅膀挥出去才发现,忒也小了些,根本挡不住凌昌攻来的火球。正欲化出真身,掌分扫过,岳珂已将火球挡了回去,沉声道:“王弟还是小心为妙,这小麻雀虽然寻常,但好歹是条生灵,怎可枉杀无辜?”
凌昌浅笑出声:“大王兄迂腐得紧。瞧瞧这下面!”随手砸下一道响雷,海中便有几条巨鱼翻了肚子,枉送了性命。
底下鲛王笑声如雷,有黑云迅速堆积:“凌昌小儿,你不过是老夫手下败将,便是偷了鲛族幻术修炼的典籍,也不能拿住老夫,不若快快退兵,还能留得尔一条小命!”
凌昌面色铁青,朝下瞧了一眼,嘴角忽然浮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鲛王且不必着急。本王未曾祭出法宝,并无大碍。”手伸进怀里摸了几摸,揪出来一块巴掌大的黑镜子。高高擎起来。
我心下顿然凉透。
纵然此刻天色微暝,我也能瞧得清楚,凌昌手中举着的,分明便是昆仑神镜,便是连镜后面盘旋的恩爱双鸾都瞧得清楚。
凌昌一面擎了镜子向着鲛王,一面回过身来朝岳珂得意一笑,妩媚到令观者胆寒。
我爬上岳珂肩头,在他耳边喃喃:“这可如何是好?”他转头来,不防正撞在了我的鸟喙之上,那柔软的感觉顿时教我怦然心跳,朝后退了两步,一爪踏空,便从他肩头跌落了下去,被他随手一捞,正正握在了手里。
他将我举至眼前,轻声谑语:“青儿这是替为夫着急担忧吗?”
我心焦如焚,他却在此调笑戏耍。想及自己编织的那一套谎言,双目怒瞪,又怕被几步开外的朱雀神君听了去,小声咬牙切齿:“我怎的当初这般没眼光,选了你这条傻龙?那昆仑神镜乃是你命脉所系,里面……”里面大约也存着他的一魂一魄,但这话却不好再说出口,又怕激得他失了理智,做出不当举动来,心中当真柔肠百结,千般为难,几乎急得滴下泪来。
他已不似旧时,还能记得从前情份,且能对我百般容忍宽纵。如今不过是念着我编与他的那套谎言,方才由得我指手划脚。脑中灵光一闪,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低头垂泪:“三郎有所不知,我与你……春风几度之后,近日方才察觉已珠胎暗结。青鸾虽没皮没脸,但也不能眼瞧着这孩子没得爹爹疼吧?”想及自己年幼之时百般心酸,只恨不得此刻能拿鸟爪抚肚,作出里面真有块肉的情状来。
偷偷抬眸去打探他的神色,但见他面上一片酡色,心中大奇:难道这条傻龙害羞了?但细一打量方发现,他面色古怪,似憋笑憋的极为辛苦,难道是听闻自己要当爹爹,又不能在人前作出开怀畅笑的模样来,所以才忍得这般辛苦?
我拿鸟喙轻啄他的手心,柔声苦劝:“三郎再是这般高兴也是枉然。若……若你不能将那昆仑神镜抢了回来,出了意外,我便与肚里的孩儿也不活了……”
那厢里,鲛王与凌昌正唇枪舌剑,各自亮了法器,鲛王仍是紫陌。他却低声问我:“青儿说的,可是真的?若为夫……为夫有了不测,青儿也不肯独活?”
他如今虽傻了些,前事尽忘,但待我之心昭昭可鉴。我闭了闭眼,想起初见之时,碧浪潮波之中那风仪雅隽的男子,如今虽知他非当日那般夺目,褪去了那层耀眼光华,这条傻龙却如镌刻在我心版之上,再难剥切下来。
我脑中如万波奔涌,一时里是修罗王爹爹慈爱的眼神,一时里是面前这傻龙言笑晏晏,只觉失去了这些,世界便如荒漠,再无值得留恋之处。如今做不到两面周全,总不忍教他们其中一人伤心,心中愁苦彷徨,无奈挣扎,缓缓道:“活下来,怕也是痛不欲生!”
他低低道:“青儿倒从来不撒谎。这话也真实诚。”语中温柔款款之意令我动容,仿佛回到两情相悦的日子一般。
我只是,从前对他不撒谎罢了。如今这一切,情真意切,但谎言相伴,也许将来一日,他回想起来,将这些情意也当作了谎言,也不一定。
心中苦涩,却被他小心塞回领口去。探出脑袋来瞧,他已如大鹏掠起,纵身一跃便立在了凌昌的云头之上,笑道:“二弟这宝器好生眼熟,不如拿来王兄瞧瞧?”
凌昌哪里肯还?急忙念起咒语,天地顿时昏濛,这铺天合地的黑暗之中,唯有一束紫色的炽光冲破迷雾,向着云头之上射来。
耳边有兵戈之器交响,我紧张的伸出爪子去抓岳珂的领口,衣甲生寒,低头去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穿起了亮白银甲,身后朱雀神君赤色衣甲火云腾绕,玄武神君漆黑铁甲与夜色渐融。
脚下怒波腾涌,浪尖之上稳稳立了两人,一样的宽大鲛袍,一样的海藻般长发,我定睛去瞧,其中一人乃是鲛王,另一位,正是离光。
我窝在岳珂的怀中,只觉四面海风扑面,令人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