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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我将会回港城开画展,我等着你,等着你们来。”
他将屏幕定格,只是盯着她微笑的脸庞。
他忽而笑了,却也不禁凝眸。
微冉,你在等着谁,这些“你们”中,是否也有他的存在?
唐韩琛想,这个世界上,她会欢迎任何一个人去参观她的画展,但是唯独不会有他。
可是,他却还是忍不住去了。
四点的交易中心大厦,画展会厅里已经没有了宾客,但是她却还等候在那里。
一听到“唐先生”,她立刻就说要见他,但是当她猛然转身的时候,当她看见是他的时候,那喜悦都散去了,一股子冷厉的眸光。
他看的清楚。
微冉,十年不见,你果然还是那样讨厌我。
“你以为他真的会来吗!”
“他会。”
“你错了,他不会!”
“他一定会!”
她近乎是偏执的坚持着,可是微冉,你又如何知道,他早已经结婚生子,他的心,早已经改变,他早已经不再是十年的唐仁修了。
唐韩琛多么想一口气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但是他发现自己不能够,他如何能再去伤害她眼中的希望。
而忽然,他又看见了她身后出现的一抹身影。
他,唐仁修,终于还是来了。
唐韩琛一个人站在后方,他们在四目相对,此刻他离她是那么近,比唐仁修更近的距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到她的身边去。
他们开口说着什么,他全都听不进去了,只知道最后他转身迈开步伐离开。
微冉,你说的没错,他还是来了。
微冉,你对他的相信,从来都是这么坚定。
微冉,十年了,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他。
这一切,他都知道,清楚知道。
可是微冉,我忘记对你说,欢迎回来。
(二)
真相这个词语,有时候有另外一个意思,那就是残忍。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残忍,那么就让他残忍。
所以,在会所的包间里,唐韩琛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了她那个事实,唐仁修已经结婚的事情。
他看见她眼中的支离破碎,她的无助,她的彷徨。
她在岁月的河流里,漫长的等待,她的期许都成了空,她对他的厌恶,似乎又多了几分。
在老太爷的生日宴会,窗台里唯有他们,她对着他说,“是我看错了人,那些以前,我恨不得从来没有过!”
唐韩琛当时却想,即便是没有喜欢,那么有恨也是好的。
总比起什么情绪都没有要好。
微冉,你就恨我吧!
可是当他看见她是这样痛苦的时候,他却又发现自己是那样不舍。他害怕,他怕她又会离去,像是又一场遥远而漫长的旅行。
当她询问他,他是否爱顾敏的时候,他好似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
“你是不是打算又要走了?怎么,还想再逃避一次?以为离开就能解决了?还是,你想用自己的离开,让他更愧疚一点?好永远记住你?纪微冉,你何苦呢?你明明知道,他心里已经没有你了!不会再有!……”
微冉,留下来,不要再走。
他的呼吸都好似要忘记,直到听见她说,“我要留下来。”
微冉,我多么不想你走,你不会知道。
其实唐韩琛有时候也会想,当年为什么唐仁修没有追着纪微冉而去,想来想去,不过是因为一个原因,如此骄傲的唐二,他怎么肯低头。
可是纪微冉却说,“就因为你是他大哥,他怎么也不肯原谅我!就因为你是他大哥——!他亲口说的——!”
她那样撕心裂肺歇斯底里,仿佛是再也逃不出命运的关口!
可这一切是多么可笑?
这就是唐仁修的解释?这样一个可笑的借口!什么亲情,什么道德,都滚到一边去!在唐家,这些一文不值!
看见她绝望而空洞的脸庞,他突然也开始憎恨自己来!
“纪微冉,所以你现在恨死我了,是吗?”
那就杀了我吧!
十年前的一刀不够深,不够杀死我,现在你就再继续那一刀,让我们之间也有一个彻底了断!
她却跌倒下去,全身都在颤抖,她哭的崩溃,“你以为到了现在,就算是我捅死了你,还能有什么用。我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回不到。唐韩琛,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
这一句话,让唐韩琛定住,让他心惊!
曾记年少,他们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一个少年,一个少女,青春芳华,他看着她长大,她那么美好,像是一只蝴蝶翩翩于飞。
是他将她的翅膀折断了吗?
微冉,怎么就是我毁了你?
(三)
她的话语,这几日一直都盘旋在他的脑海里,那不可能是真,他又怎么会将他当成是大哥,他们不过是凑巧在一个家庭里长大而已!
微冉,那是他在骗你!
如果他是这么认定,那么现在就让我来撕开的面具,撕开这一切的伪装!
“放消息出去!”他下了命令!
他要让整个港城,所有人都知道唐二和她曾经是青梅竹马,更甚至是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恋人。
他更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唐二身边的女人,无一不例外都有她的影子!
他更要掀开这一次的风波,她仔细看看!
纪微冉,你仔细看一看,谁对他而言究竟才是重要的!
然而风波四起,一夕之间变了天,因为泰和一案,唐仁修即将倾囊而出,她却还要不离不弃,无论如何都站在他这一边。
君再来的茶楼里,她那样坚决的说,“我告诉你,唐韩琛,今天哪怕唐仁修他真的一无所有,我还是会一心一意对他!”
她说着她和唐仁修这一辈子不会再有可能,她更是说着她和他之间更是不会有可能。
那遥远的距离,比起唐仁修来,却更加要遥远。
微冉,哪怕他不会再有可能成为你的依靠,难道我和你,也没有可能吗?
唐韩琛这一刻想,哪怕那一切都是唐仁修编造出来自欺欺人的谎言,为他的骄傲所做的借口,但是因为纪微冉,他也要这么做。
如果,如果顾敏可以离开……
那么,微冉,你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你就可以站在一个新的起点,而他也将会是在一个新的起点。
他们,就要重新开始。
微冉,我不愿,真的将你摧毁!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宁可毁了另一个女人,也再所不惜!
所以当顾敏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当她决定答应他要去她离开的条件之时,他反悔了!
他开出了新的条件,“我要你,陪我睡一晚!”
那一晚,他和顾敏在一间卧室里,面对唐二的妻子,他弟弟的妻子,他将心一狠,就想要将这个女人也沾染。
可是,当他看见她的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顾敏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是这样的纯粹,这样的眸光,让他会想起纪微冉来!
他已不能够!
“你到底是憎恶他,还是憎恶自己?”顾敏问他,她注视着他说,“因为看见了他,就会透过他看见自己,你想要的,你得不到的,他都有了,他都得到了。可是,他却不那么在乎,又或许,他没你那么在乎。”
她的话语,一下子击中了唐韩琛!
这一刻,他想起儿时来。
豪门世家唐家,外人看来如此光鲜的存在,但是这个家庭太冷漠。他的父亲枪杀了他的母亲,而后又自杀。他怎能活的那样潇洒,怎能笑的那样坦荡,他怎能这样面对那些流言蜚语目光指责,他怎能如何不厌恶唐家的人,不憎恨整个唐家!
可是一看见他,唐韩琛就像是看见了自己!
他如此的挣扎着,他那样渴望想要逃离整个家族,却发现自己不能够!
于是,逃不了,那就彻底毁掉!
毁掉!
他不单单是羡慕憎恨唐仁修,他更为厌恶憎恨的人其实自己!
唐韩琛笑了,他看着顾敏,第一次觉得唐仁修,他是何等幸运,却又为纪微冉感到悲哀。
微冉,这么多年来,你走的那几年,他身边女子不断,每一个女人都像你。
可是你又怎么能知道,真爱一个人,如何能找到替身,如何能在别的女子身上找寻到相似的地方。
微冉,我看过那么多张女人的脸庞,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张像你的脸。
世界上那么多人,任何一个,也不再能够。
(四)
他知道她是恨他的,因为他,她远赴国外十年不得归来,因为他,她回来后也不过是等来了他已婚的事实,因为他,她错失了她的爱恋。
但是当她来到他的面前,告诉她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唐韩琛宛如失去了所有的重心。
“唐韩琛,我不恨你了。”她轻声说着,眼中那么平静无波。
他再也看不见她眼底的恨意,那情感的交织,好似从此以后,他和她之间没有了半点联系。
从来都没有爱,连恨都没有了,此刻什么也没有!
最后什么也没有!
唐韩琛突然觉得如此疲惫,这么多年来的抗争,这么多年来的步步为营,他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他竟觉得这个时间如此空洞无谓。
他突然萌生了退意。
意外却是突然降临,纪微冉被劫持,同时被绑架的还有顾敏!绑架的主犯是卓凡,徐氏千金徐怡静身边的下属!他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也更加清楚!而卓凡竟然提出二选一的要求来,纪微冉和顾敏,唐仁修只能选一个人活命!
这怎么能?他怎么能让纪微冉死?
然而,唐韩琛心里却早就知道,唐仁修最想要活命的人那个人是谁!
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唐韩琛放心不下,来到他的办公室。
唐仁修却说,“明天我会用账本救微冉。”
他怎么肯?用账本来换回微冉?
那么顾敏呢?
只有一个人能活命,他竟然能如此割舍顾敏?
他又拜托他照顾向宸,唐韩琛更是惊心,他这是要赴死吗!
直至此时此刻,唐总的位置不要了,向宸也照顾不了了,她若是死了,他就要去陪他。
他说,“我累了,不想斗了。”
唐韩琛却是怅然若失。
人生如果必须要有一个目标,那么将他打败就是唐韩琛的目标,此刻,唐仁修已无斗志,而他也好似失去了斗志。
这么多年来的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那一日和卓凡的对峙,可谓是历经了波折,最后纪微冉被平安救出,但是顾敏却昏迷不醒,因为她中了病毒。
医院的病房里,唐韩琛吩咐道,“你让七月去做点事情吧,把这些年的证据交给她,让她去给唐二。”
他的此举让唐允笙震惊,他并不肯同意。
唐韩琛笑了,唐三,你始终还未到这一日,不会了解,一个人之所以不会后悔,是因为已经回不了头了。
而现在,虽是穷途,却还未到尽头。
只是,他也已经累了,不想斗了。
新一年的董事会上,宋七月作为制证人出席会议,唐仁修搬出了所有证据来扳倒他,他收集的迅猛,比他让宋七月交出去的更要多,他知道,唐二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给别人留退路的人。
然而,他也要问上一句,“唐仁修!从头到尾,你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为了她,你的妻子——顾敏!唐仁修,我敢作敢当,你又敢不敢!”
当着所有元老,当着唐家所有人,他当众承认,“人生在世,总有些事情,有些人,无法控制,怎么也平息不了。请原谅我,情难自禁。”
这一刻,唐韩琛转身,他微笑起来。
唐二,虽然顾敏不在,微冉不在,但是众人都听见了,神明也听见了。
今日,他被他驱除五洲,他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五)
人死后剩下什么?
若非是瞧见他归来后的骨灰,唐韩琛尚且不会有这样的认知。那不过是一座山丘,不过是一块墓碑,不过是一坛尘粒。
什么叱咤风云,什么纵横商场,那不过都是过眼云烟,风一吹就会散,不过是入土之后,什么也带不走。
但是他留下的,却是无数的泪水,无数的悲痛。
顾敏,曾经那样柔弱温柔的女人,竟然挖开了他的坟。
他不敢想象,这是多么痛的醒悟。
他让纪微冉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每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又红又肿,不曾安好过。
他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治愈一切,更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淡去对于唐仁修死去的伤痛。
但是,唐韩琛竟也有一丝羡慕来。
唐仁修,哪怕你不在人世,你却还是赢了,这一局你设计的太好,这最后一步,你走的太决。
可是,你又何曾算准,这些痛苦要多久才平复?
或许,需要下一个十年,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才可以作罢。
十年,真的不算太久,可是如果要数着日子却也是那么漫长。
他退出了五洲,一切过的那么平静。
他只听说,顾敏已经恢复,和向宸在好好生活着。听说,纪微冉的画廊重新开业了,她还留在港城没有离开。更听说,顾敏带着向宸去了她那里学画画。他没有去看过,这一切不过是听唐三说的。
他守着君再来,当着茶楼的老板。
“老板,您来了。”每天的午后,他都会去茶楼,坐进那包间里,点上一壶茶,就能坐上一个下午。
这样虚度着光阴,肆意浪费着。
在寂静里,他突然记起那一天,那晚在办公室里,当他说着“我累了,不想斗了”后,他转身就要离开,他却又问了一句。
唐仁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