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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头的一阵甜腥被悄悄咽下,我尽量平静地看着他:“我衣服在哪?”
江辞云弯着腰收拾渔具:“脏成那样,丢了。”
“包和手机呢?”
他收完东西挺直了脊梁骨侧身:“也丢了。”
我垂在两侧的手隐隐抖着,瞪着他:“我穿什么走?”
“就穿我衬衫走……”江辞云忽的顿下话。
我肩膀微微一沉,他的大手搭上来俯下脸说:“或者你想赖着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当做我昨晚的嫖资,可以,我付。”江辞云伸手掏钱包,往里面抽着现金。
满心挫败的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穿着他的衬衫转身就跑。
没跑多远一辆车瞬时横在面前。
车窗摇下半截:“上车。”车里的男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夹着根点燃不久的香烟,烟气被风向带到窗外。
我定在原地。
江辞云嘴里吐出好看的白雾:“露两条大白腿在路上瞎晃,合适?”
“不要你管。”
“不上?”他挺耐心地等了一会,点头:“随你。”车窗缓缓合上了。
我急了,绕过车头嗖的坐进副驾驶位里,整套动作都一气呵成。
车子开了好一段路,中途江辞云咳嗽了好几次。这么大热天还感冒,身体素质挺差的,那么,昨晚我和他应该没有太激烈吧?我惶惶不能心安,手上的小动作不停。
“昨晚,我没碰你。”
我猛一扭头,江辞云意味深长地勾着唇,他的眼神我无法读懂,似真,亦似假。
“你撒谎,我……明明腰酸得厉害。”
☆、011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过了好几秒钟,江辞云阴阳怪气地冷哼了声:“昨晚你在酒吧又唱又跳,精疲力尽了才消停,舞姿还丑得让人记忆深刻,都忘了?”
这一提倒是模模糊糊想起来一点,我憋红了脸:“所以咱俩昨晚确实什么都没有是吧?”
江辞云指尖的烟气还在缠绕,沉默了一小会后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别以为女人劈开腿男人都会扑上去,我还没到这份上。”
话是难听,可我的心里却是高兴的。
“骗我好玩吗?”我暗暗白他一眼。
江辞云转过头:“骗你是为了观察你的本能反应,还真穿成这样就跑出去。唐颖,挺带种的。”
他把车靠边停下,从后座位上拿过我的包:“手机和包都在,衣服真丢了。帮你换衣服的时候我有分寸。”
“谢,谢谢。”我接过东西心里其实挺暖的,坐姿也松垮下来:“江辞云,刚那海景房是你的么?”
他轻眯起了眼睛:“怎么?以为我是大老板?”
“不是,随便问问而已,就觉得房子和你车价挺不搭的。”
江辞云似笑非笑:“我从来没买过房子,车也是借的,穷的很。”
我表示认同地点点头:“也是,一般人奋斗半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那样的房子。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怎么认识陆励的?”
江辞云斜睨我一眼:“他好歹是个大公司的副总,我知道他有什么奇怪?”
“哦,是这样。”
是啊,陆励成了副总,而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经理。
人都往高处爬,我又过成了什么样子?
莫名有点伤感,离婚到现在陆励怀里抱着女人,可我每一天每一晚都会想起那天他无情的样子。
“你现在去哪?”他问。
我回过神来,猛得想到点什么:“沈茵呢?就昨晚和我一起的女孩儿。”
“和严靳睡了。”江辞云不急不躁地说:“早上五点她男朋友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消息闯进严谨家里,打了她。”他抽完最后一口烟,烟蒂飞出窗外。
我多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沈茵有多想和宋融结婚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八年等待却总等不来宋融的一句嫁给我。所以她泡夜店,喝酒打架,其实都是种她为难自己的发泄方式。沈茵以前不止一次对我说,个性太好强的女人是不敢有眼泪的,就是有也得往肚里咽。
江辞云的身子探过来,气息正好打在我的额头,一种难言的暧昧在狭隘的车里缓缓氤氲着。
他语调沉缓地说:“昨晚夜不归宿的女人不止她一个。你的现任呢?会不会为难你?”
我无心回答他的问题,急着问:“她这会还在严靳那吗?”
江辞云挺直脊梁骨退回到原位,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方向盘:“担心别人不如先担心你自己,昨晚醉成那样,半夜进来很多电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没替你接。”
我一听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赶忙回拨过去,等挂掉电话我浑身都在隐隐发抖:“江辞云,开……开车!”
——
医院走廊,我妈头发乱的像鸡窝,脸色特苍白。才一夜,她像是老了好多好多。
在电话里她说昨晚我爸半夜送来抢救,这会还没脱离危险,她无心责怪我夜不归宿,声音很倦很累,心气都没了。
“唐颖。”
一声熟悉的男音穿耳而过。
原来墙上还倚着个人。
西装,西裤,最刻板的款式,没有一丝太过新潮的原素,商人的寡薄和算计陆励一样都不缺。
☆、012 他的无情和慈悲
电话里我妈可没提陆励也在!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怎么有脸站在这!!
江辞云冷不丁地开口:“你们没离婚?”
没离婚?要是重来一次我宁可从来没认识过陆励,可我终究爱过他,死心塌地的爱过。
有人说一旦全身心的爱过一个人,之后再遇见谁都不会伤筋动骨。
江辞云可能发现了满身满眼的悲怆,悄悄牵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厚实,很大,完全裹住我的。明明是微微凉的温度,心里其实挺烫的。
对上江辞云眼神的时候,那种看似平和又令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味道特别浓郁。
“小颖,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昨晚……”我妈欲言又止,一脸的震惊。
没错,我身上穿的是江辞云的衬衣,下车后他虽然把外面的西装脱了拴我腰上,但这种狼狈不是一件西装就能遮住的。
顾不得那么多,我急得冲上去问:“妈,爸现在怎么样了?前段时间医生不是说病情挺稳定的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抢救了?”
我妈皱着眉头看了眼江辞云后就立刻瞥向陆励。
一种极度不好的预感蹭得升腾起来。
陆励一步步朝我走来,站定。他眉宇间微微隆起,眼神从我的头发尖扫到了脚趾尖,又从我脚趾尖移到了我的脸。
他伤得我体无完肤,可只是这样似曾相识的一眼就令我溃不成军。
我妈叹息的声音忽的穿过:“昨天半夜他来找你,你爸看见他就一口气没上来。”
身子忽的一颤,要不是被江辞云牵着,可能这会连好好站着都成问题。等缓过神来我的手从江辞云手里快速抽走,一起一落间,手掌重重得烙在了陆励脸上。
啪的一声响得吓人。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用尽全力的打了他。
我好几次停顿:“满意了吗?你满意了没?陆励,是不是非要我家鸡飞狗跳才甘心?我们离婚之后就一直桥归桥路归路,你来干什么!”
陆励没有因为我打他而气急败坏,反而十分诚恳地说:“这次岳父住院的医药费我会全部……”
“滚蛋。”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彻底打断了陆励的话。
我怔住,我妈怔住,连陆励也皱起了眉头。
江辞云走到我身侧,没多久就传来陆励的一声闷沉的声音。
“呃嗯——”
江辞云一手悠然插在裤兜里,一手反扭住陆励的胳膊,缓慢地说:“怎么说你也算场面上的人,脸总得要。”
这番挺身而出明明是戏,我的心还是经不住一荡。
江辞云的声音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点起伏,就连之前说滚蛋的时候也没有,可字里行间中的气场绝非常人能企及。
可我万万没想到,陆励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下竟会抡起胳膊给了他一拳,低咒道:“你还没资格教训我。”
江辞云的嘴角泛出血色,佝着身子一动不动,如同僵死了似的。我忽的想到神秘的亚马逊地带早就绝种的一种鳄鱼,一旦出击,便有着致命的危险。
“你,你还好吗?”我胆战心惊地问他。
☆、013 他的无情和慈悲
过了快一分钟江辞云才缓缓挺直起脊梁骨,他兀自唇角浅勾:“资格?陆励,挺当自己是个东西的,可你还入不了我的眼。”
顿下话,他的笑意变得诙谐讽刺,直接揪住陆励的衣领耳语了几句,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过后陆励的脸色变得很僵硬,很难看。
我感激江辞云没有以暴制暴。
至少在这一刻!在医院!他给了我这个交情不深的人一分薄面。因为要真打起来丢人的不会是陆励也不会是江辞云,是我。
“都别吵了。”我妈拍着大腿嘶声力竭的喊出来:“小颖爸还躺在急救室里。你们就不能消停点!陆励,小颖和你结婚到现在真没对不起你什么,可你有了漂亮姑娘就和小颖离婚,逼得她在房间里活活痛了好几个小时。我们家穷才害的我女儿被你瞧不起,我们认穷,你这种高枝我们不会再攀。他爸这次要是能挺过来,我就让小颖嫁个老实人过日子,你和她没什么好往来的。”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妈,惊讶的不是她要把我嫁出去,而是当初骗他们孩子掉了医生说我以后不能生陆励才会和我离婚。没想这里头的来龙去脉我妈知道的一清二楚,为了配合还装傻充愣,我的鼻子猛地一酸。
陆励的喉结一滚没再留下去,他看了眼急诊室的门后阔步离开。渐行渐远的背影和我堆积的爱与恨全都如同这背影一样腐烂在了心里。
陆励走后,我妈走到江辞云面前打量地说:“小伙子,虽然不晓得她昨晚为什么没回来,又为什么穿着这样,但我女儿是什么样的人当妈的呀最清楚,你准不是她男朋友。那你和小颖,到底是……”
江辞云没有说话,淡然且疲倦的笑代替了一切语言。他静静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火柴盒在手里把玩。
我拉住我妈的胳膊,轻声道:“妈。昨晚出了点小状况,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我妈无力地点头,然后就走到急救室门口,巴巴地往窗户里望。
江辞云转着火柴盒,低着头突然对我说:”唐颖,把委屈和眼泪都先丢一边,输不起就不要输,忍不了就都去讨回来。”
我一怔。
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为什么会察觉出我蠢蠢欲动的报复心理?
我看着他,忘了说话。
江辞云妖冶地抿去嘴角血色,习惯性掏出根烟来,可能意识到这是医院就又默默收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倚在墙上,头微低着,姿势特别好看。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急诊室的门开了,一身蓝色褂子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情况怎么样,老唐还好吧?”我妈的声音明显有点虚。
我赶忙跑过去,着急地问:“医生,我爸醒了吗?”
医生摘下口罩,点了点头后又叹气:“所幸救过来了,只是心脏影响很大,三根动脉堵塞的非常严重,要尽快做个搭桥手术。老唐是我们医院的老病人,他的家庭情况我们都很清楚。所以这个手术你们看……”
医生的话宛如盆凉水浇了下来,逼着穷人拿出钱来和在身上割肉没多大区别。
我妈身子一晃,伸手扶住了墙。
“做。怎么也得做,总不能眼睁睁送个活人去死。他是我爸。”我缓慢又笃定地说。
医生叹气,点头:“那行,你们尽快准备好钱,药物和器材关系医保进不了多少,自费压力不小啊。”
“大概,要多少。”我艰难地开口。
“一根动脉六七万。三根……”医生顿下话:“哎,这手术得请专家来做,其中还不算其他费用,扣除能报销的,怎么也得再准备十四五万吧。”
我不由张开了嘴。
我爸病情时好时坏,胰岛素很贵,这药的报销又只到百分之四十二,剩下的都是一张张钞票投进去。对很多家庭来说十五万不算太大的数目,可久病囊空的我们根本拿不出来。自打我爸病后亲戚朋友就和躲传染病似的躲着我们,能借给我们家这点钱的人真是一个也没有。
我想了想,逼回眼泪转身挽住我妈的胳膊:“妈,你说的对,我是该重新嫁人了。不管是给人当后妈还是那种缺胳膊少腿的,只要肯给十几万的礼金我就嫁。”
丈夫和女儿对她来讲都是肉,她的沉默和不知所措我完全可以理解。
其实前一段有个丧偶的四十岁男人好几次拖人来和我妈说婚事。那男的有点秃顶,个子只有一米六三,脚还有点跛,是国企的技术员,据说是个老实人,月收入好几万,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