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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既找不到自己的家,也找不到自己的娘亲。
黄土和黛瓦砌成的房子已是断壁残垣。一日之间,所有一切像握不住的东西从手中消失了一般,令人猝不及防。朝秋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像其他孩子的一样,哭累了只能发出声声呜咽,泪眼模糊。
雍容华贵的马车上,陈惦冷眼地看着这一切,嘴角保持着一个诡异的笑,他指使着言听计从的手下,抱走村里所有的孩子,包括卿浣和朝秋。
他们不敢反抗,哭喊不再,只有小声地抽泣,明晃晃的长剑架在脖子上,剑上还沾染黏稠的血液,上面流淌着他们亲人的鲜血。
卿浣没有寻找到自己的娘亲尸体,唯一在身边的亲人也死去。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爹,是汝禾一手抚养她大的,每当卿浣提起自己的爹时,汝禾总是找理由搪塞过卿浣,脸上却难掩悲伤。
拥挤的马车上,卿浣和朝秋紧紧地相偎在一起,朝秋哽咽着问:“阿浣,是、是不是我、我们都没有家、家了。。。。。。”
卿浣强颜欢笑地答道:“我娘说了发生了不好的事情,睡一觉梦就醒了,所有的忧愁都会消失。可是我一直不相信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这次,我们姑且信一次好不好。。。。。。”
村里所有的孩子,素不相识,年纪尚稚,却从对方身上相互取得慰藉,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
他们一无所知,只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单纯和无邪——那帮陌生人马的来路,那个马车上指使手下残忍杀害的人,那未知的命运。。。。。。今后去往何方的路,未知。
那个本是平静的清鹤村,已被打破。土地已荒凉成孤冢,葬有死去的亲人,不再苏醒,长眠至此。
——生息已绝,清风逝去,孤鹤永折。
日月如梭,白云苍狗。
明昭二十一年,转眼已是第二年春,满城春色盎然。
卿浣和朝秋初进湮华门宫的心怀憎恨,一年的时间带走他们稚嫩的童心,隐藏真实的自己于面具之下,忍气吞声、逆来受顺,曾几何时笑颜黯然。
阳光刺目,四月白梨如雪。
陆青千初来湮华门宫时,带着满身的伤痕,嘴角流着鲜血,手臂满是紫青色的淤痕,衣衫破烂不堪,狼狈至极。
卿浣送完不知名的瓶瓶罐罐从湮华楼回来时,初遇见陆青千,与他擦身而过,他只低着头跟在一个身着绯衣的女子后头。
卿浣只敢偷偷一瞥,便匆匆走过。却看清了他身上醒目的伤痕,一生难忘。
夜幕低垂,月色隐没于云雾,只能看见繁星点缀着深蓝色的幕布,凉风习习,青石路两旁梨花飘零。
湮华舍。
卿浣从屋里又看到了今早那个绯衣女子,轻施粉黛,簪绾青丝,美如寒冬中孤傲清冷的红梅,一枝独秀。
她对后头站着的陆青千媚笑着告诉他:“今后你都要待在这里了,这里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呢。”轻拍了拍陆青千的肩膀,说完便浅笑盈盈地离开了湮华舍。
陆青千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理会四周的七嘴八舌,默默地推开年头已久的梨花木门。
屋里的朝秋站在卿浣的身边用手肘推了推卿浣,小声地说:“阿浣,他身上的伤好可怕啊。。。。。。”
卿浣有些恍惚地说:“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可是他看起来也很可怕……”
陆青千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绪飘忽,屋里漆黑一片,唯有窗外微弱的光照进来。
卿浣站在陆青千的门前,向屋里问了一句:“我可以进来吗?”许久,未见回应,卿浣带着朝秋自作主张地走了进去。
朝秋拿起桌上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漆黑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卿浣站在陆青千面前轻声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伤口疼不疼?”
朝秋站在近处看到陆青千的伤口更加触目惊心,严重得使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没事,你们走吧,我要休息了。”陆青千淡漠道,丝毫不理会卿浣的关心。尽管伤口火辣辣的疼着,但他忍住了,久而久之了的麻木就好了。
“那好好休息。朝秋,我们走吧。”卿浣和朝秋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陆青千的屋门。
不一会,屋里的蜡烛被吹灭。卿浣以为陆青千已经睡了,才和朝秋走回各自的屋里。而陆青千静静地站在落窗前,纷繁复杂的窗棂的黑影投印在他的脸上,凝视着卿浣归去的背影。
十月的深秋,金风玉露,秋雨下得淅淅沥沥,耳边滴滴答答的声音犹如歌女的弹奏,秋风萧瑟,绿叶枯黄成蝶盘旋飞舞的萧索。
尽管天色阴郁,乌云蔽日,但茉龙城依然车水马龙,八街九陌热闹非凡。
桥下乘舟的少女婉转动听的歌喉,桥底传出的琵琶声零落成曲,乍断还续——颇有几分江南韵味;描眉点唇的风尘流莺媚笑着招揽生意。酒楼的达官贵客络绎不绝,路边摊铺小贩地叫卖不绝于耳。。。。。。这样的繁华之境,亦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雨帘中,陆青千遁着上次的记忆寻找赌场,茉龙城之大,一间小小的赌场淹没于纵横交错的街巷里,大大小小的商铺星罗棋布,何其难找。
当陆青千找到赌场时,已是晌午,雨还是没有停的意思。赌场里人声鼎沸。陆青千站在门口,他没有雨具,雨水淋湿了他的一身粗布衣衫,头发湿漉漉的,睫毛还沾着雨水,淤泥脏了他的裤脚,整个人看起来很狼狈不堪。
赌场不大,找人却如大海捞针。陆青千拨开人群,推推搡搡地挤到里面,每个人也都臭骂了一声后,又继续沉浸在赌博之中。
陆青千的左边传来了打骂声,被打的人大声地求饶,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那个地方,看笑话般地窃窃私语。
“没钱就别来赌,怕你死了债都没还上!”一个五大三粗地壮汉边打边骂,尽是些污言秽语。
而地上的男人用双手护住头部,蜷缩着身躯。陆青千瞪大了双眼,大喊了一声:“住手,别打了!”
壮汉停下了手,横眉怒目地看向面前站着的矮小的陆青千。
地上的男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抱住了陆青千,大笑着说:“哈哈,你、你终于来了!”
说完后又立马拉住壮汉,走到一旁狡黠地笑道:“嘿嘿,那个我虽然没钱给你们,但是我有人啊。刚刚那个小孩给你们,随你们怎么处置,这算不算抵债?”
“果然婊。子养的孬种,没出息!”
“那明日你到常府来拿人怎样?”
“常权,别耍赖,不然有你好看!”
“一定!一定!”
名唤常权的男人转身,在众人的目光下,喜笑颜开地牵着陆青千,对他说:“青千,我们走。”
常权本是一个商人,用自己的双手买下了一座府邸,娶了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他做的买卖生意,做得顺利,却被同行的朋友摆了一道。名贵稀有的药材卖给了朋友,真药材却被偷偷调换成枯树枝叶,这样便有理告官,常权被查,从此生意一落千丈。
常权才后知后觉,这么多年的朋友都是虚情假意,原来目的是要自己声名狼籍。也许是常权上风占得太多,朋友的不服气转成了怨恨。
常权因这件事而失意,变得暴戾,嗜赌如命,一点一点的输光了家里的积蓄,输得山穷水尽,也不懂得回头。曾经深爱的妻子的劝已是耳边风。
雨渐停,天初晴。常权和陆青千回到府上,柳栀静静地坐在大堂等候,常权把她当空气一样径直走回了屋里,气氛霎时变得异常的冷。
柳栀的失落陆青千全都看在眼里。
柳栀回过神注意到陆青千全身湿透了,担心地说:“怎么出门也不带伞啊,风寒了可不好,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陆青千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地衣裳,摸了摸后脑勺:“嘿嘿!”
夜晚的秋雨又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顺着瓦片滑落在坑洼处,滴滴答答的声音似琵琶的曲调。
陆青千在床上辗转反侧,最终他起身偷偷摸摸地潜入柳栀的屋里。
柳栀已经睡着,安静的屋里只听见她绵长的呼吸,陆青千知道常权在深夜出去了,今夜又是她独自一人。
漆黑的屋里,陆青千把手上紧捏着的信放在柳栀的妆奁上,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今日在赌场里,陆青千听见了常权与壮汉的谈话的内容——心中萌生了逃走的想法。
翌日,一夜的雨已停,阴郁数天的天空变得晴朗起来。
柳栀醒来时,第一眼便看见妆奁上的信,她急忙地拆开信封,心生不安。纸上的墨已干,字写得歪歪扭扭,柳栀的泪模糊了字迹。
☆、第三章 尘缘
一夜的秋雨洗涤了万物,树梢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雨珠,雨后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秋风微凉,犹如女子的红酥手轻抚过脸颊。
茉龙城从酣睡中醒来,又是一日繁华,直至灯火阑珊。
陆青千在柳栀醒来前逃到了无人陌生的空巷,他撑着那把破旧的油纸伞待到了天明,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常权与壮汉谈话的内容,陆青千听得一清二楚。他像一只笼中之鸟,日夜的啼唱,年年岁岁,主人也会有厌倦的一天,放飞和杀害是自己的命运。他是人,可以选择。
常权在棠州做了一个月的生意,才日夜兼程从棠州赶回茉龙城,终是太疲惫,几天没阖眼,最后不得不歇脚在落魄的小山村中,虽然只有几处人家,却炊烟袅袅。
村里的人善良朴实,热情地招待了常权并收留了他留宿一晚。
夜阑入静,唯有山林簌簌,村里的人都已经沉入梦乡,常权却辗转反侧,两天两夜来不及回信给柳栀,怕她于家中着急。
婴孩的啼哭声打断了常权的思绪,他困惑了好一会,这荒郊野外的着实令人诡异。
常权顾不了那么多,起身穿上衣服轻开破旧的木门,遁着声音秉烛去寻,不远处的果然有一妃色的襁褓包裹着一个孩子。
他左顾右盼,却不见丢弃孩子之人。常权无奈,只好抱了回去。
逼仄的茅草屋里,常权把孩子抱到了床上,点着蜡烛,屋里的光线瞬间明亮起来,常权看清了襁褓里有封信。他拆开信封,信中写道:
“姓陆,名青千。愿安世生。明昭五年,吾留。”笔墨已干许久,字体娟秀,可看出是名女子所写。
除了一封信,常权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不知是哪个人这般狠心弃子。
天色靛蓝,尚未很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就有人家已经开始生火做饭,或许是生活所迫,早出晚归,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常权没有说出昨夜一事,辰时便和村里的人道了谢,又遮遮掩掩的带着陆青千马不停蹄地赶回茉龙城。
常府的家丁看见一辆常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口,知道一定是老爷回来了,扔下手头的工作,急忙跑去告知夫人。
柳栀听闻常权平安无事地回来,朝思暮想的人归来,瞬间喜极而泣。她吩咐下人要做一桌常权爱吃的膳食后,便匆匆跑去门口迎接。
常权从马车上下来,迎面而来的柳栀疼惜地对他说:“在棠州可还好?”
他握住柳栀的手安慰她道:“一切安好,不必如此担心。”
柳栀看着常权欲言又止的模样,轻声问了一句:“可有什么话?”
常权从衣袂拿出昨夜那封信给柳栀,又说:“在归时路上,遇一弃婴,生得可爱我便不忍心抛下。柳栀,我们收养他好不好?”
他从马车上抱下孩子给柳栀,陆青千熟睡着,绵长的呼吸均匀。柳栀知道常权喜欢孩子,但她自知自己生不了孩子,心中不免自责。
“那以后我们把他当亲生的可行?这孩子长得真粉嫩!”这许是上天的眷顾,常权看着柳栀爱不释手的模样,放下了心,只怕她返悔。
明昭十六年,陆青千十三岁。这十三年来陆青千沉默寡言,与柳栀和常权疏离淡漠,宛如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谁也猜不到各自的心思。
他喜欢独自呆在安静的地方,像一株喜阴的植物,躲避白昼,与黑夜为伍。
日落黄昏,余晖柔和地挥洒在茉龙城中,景色美如宋词。
柳栀第一次带着陆青千去茶楼听了一出折子戏。
秉花台朴素典雅,古色古香。二层阁楼里的茶房的沸水敲打着红泥火炉,“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绝于耳,茶香弥漫开来,冒出的热气似雾像烟萦绕在狭小的茶房,茶香透过屋门的缝隙四溢。
戏台上的戏子唱得入戏,台下的看客听得入迷,偶啜几口香茗,偶叹几句叹息。
陆青千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戏台上的戏子水袖流连,粉饰的容颜,听着戏子的歌喉婉转。
他不知道这演的是哪一出,只知道一个名唤苏三的名妓与吏部尚书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