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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他眼神黯了黯,脸上的神情很复杂,有不敢置信,又有着沉沉的阴郁:“因为叶圣音?还是……还是妈又说你什么了?”
婆婆能开口说话之后,路旭东每次来医院看她她都要说很多赌气的话,怪他不来看她,说他和路嫚兮一样,姐弟俩都没良心。
路旭东每次都由着她骂,也曾拉着我的手跟我道歉,说:“妈肯定也胡乱骂过你,瑟瑟,对不起,我总是让你受委屈。”
我没有吭声,路旭东大概以为猜对了,捧着我的脸有些急切地解释道:“你知道的,她只是暂时没办法接受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才会脾气暴躁说话难听,可她绝不是有心的……要不然咱们再多请一个护工,往后你别去医院了……”
“不是她的原因。”我伸手捂上他的嘴,打断了他的解释,深吸了一口气,又有些虚浮地朝他扯了扯嘴角:“是我累了,这些日子来发生了太多事,我觉得自己被压得快喘不上气来了,你知道的,我就是个很怯弱的人,这些天我撑得好辛苦,现在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人,过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我实在怕极了现在这样子,更不想一直陷在不知道明天还会发生什么的惶恐里!”
路旭东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像在辨认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一样,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吁了口气,松开捧着我的脸的手,改成揽住我的肩膀,半抱半拉地带着我往车子那边走:“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家,等明天再说!”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塞到副驾驶室里,又帮我系好安全带关好车门,才小跑着绕过车头回到驾驶座上。
一路上我都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假寐,不是不后悔自己刚才一冲动就说了那样的话,可是转而想到路嫚兮的指责以及郭于晴的威胁,还有路旭东这些日子来的愁眉不展,再想想叶圣音翻身跳进河里的身影,我又只能拼命地安慰自己说,这样是对,这样对谁都好。
到家后我就直奔次卧,只在路旭东想跟进来的时候说了句:“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朝我勉强地笑笑,点了点头,格外沉重地说了声:“好!”然后往外退了一步。
我狠狠心关上门,落好锁才靠着门板缓缓坐了下来。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落地窗外映着其他楼房的盏盏灯火,我看着看着就涌起了满眼水雾,回想和路旭东从相亲到相爱的这一路,忍不住又咬牙失声痛哭。
我在次卧一直呆坐到对面的楼房灯光熄灭得只剩下零落的三五盏了,才恍恍惚惚地起身准备去上个洗手间。
结果才打开门,就被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
屋子里没有开灯,我还以为路旭东已经去睡了,毕竟这些日子他一直忙得焦头烂额,每天能睡的时间不过三五个钟头。
路旭东大概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开门出来,愣了一下才伸手打开走道上的灯,挡在我面前有些紧张地问我:“要去哪?”
我比了比洗手间的方向,没说话。
他“哦”了一声,有些苦涩地笑笑,往旁边让了让。
我心里一痛,咬着嘴唇佯装若无其事地往洗手间走去,等方便完出来,看到路旭东还在原地站着,他低着头,走道上的灯映在他身上,半明半暗、影影绰绰的,我一时又有些无措。
“你……不去睡吗?”我走到路旭东旁边,有些迟疑地问他。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随即若无其事地回答我:“可能最近都习惯熬夜了,这么早就有点睡不着。”
我心里一阵酸楚,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刚才我从洗手间过来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时钟,都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居然还说早,我都不敢想他每天在公司是忙到什么时候的。
妄想拥抱你 188。怎么那么傻
“瑟瑟……”路旭东喊了我一声,有些犹豫地伸手扶在我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想清楚了吗?刚才说的要离婚,是认真的吗?”
他神色忐忑,墨色的双眸里满是复杂的情愫,似是隐忍,又仿佛在等待宣判一样的决然,没等我开口,紧接着又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逃避似地说:“算了,今天太晚了,你先休息,等明天再说!”
他说着就伸手揽着我的肩膀把我往主卧里带:“还是回房间睡吧,你有择床的毛病,换房间会睡不好……你放心,我一会就回公司去了,不会吵你的……”
我诧异地扭头看着他:“这么晚还回公司?”
“公司今天又遇到了个大麻烦,我得回去尽快找出应对的办法。”路旭东看着我,又状似轻松地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比起银行追债冻结资金甚至可能要拍卖资产来说,今天的事情其实还不算太糟,我还能应付的!”
可是再不糟的事情,落在今天的启胜头上,也算是雪上加霜了吧?!甚至他晚上给我打电话,其实也是因为心里憋闷想找人说说话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有些动摇的念头忽地又变得异常坚定。
我抿了抿唇,“哦”了一声,又别开脸很平静地说:“我知道你能处理好的,至于离婚的事,我也已经想清楚了,等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吧!”
路旭东很久都没有说话,但我却能感受到他灼人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身上看出个洞来一样。
我被他看得浑身别扭,差一点就要坚持不住,想伸手去抱住他,告诉他说我其实根本不是真心想离婚的,可是我怕,我怕会再发生什么意外,怕自己用尽力气最后拼来的只是满目疮痍。
如果两个人的相爱需要付出那么多沉痛的代价,那就到此为止就好了,反正除了天长地久,该有过的我们都已经共同历经了!
我咬着下嘴唇,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把手心戳得生疼。
疼痛让人清醒,在听到路旭东缓缓开口说:“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时,我既庆幸自己坚持住了,又有些悲哀地想着,原来再刻骨铭心的纠葛,也是可以这么云淡风清的结束的?
路旭东离开前,语气低沉地留下了一句:“对不起,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余生,结果不仅没有做到,还一直在拖累你委屈你……我这两天就会尽量抽出时间跟你去办手续,你要是愿意,就帮我把这里的东西收一收,我搬回老宅去。我也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这套房子是我自己买的,房贷再有半年就还清了,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他话一说完就匆匆走了,连稍微一个停顿都没有,等我后知后觉地追到客厅出去,外面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大门严严实实地关着,他甚至还在外面用钥匙帮我反锁了门。
那一晚上,我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脑海里一会是叶圣音翻身一跳的身影,一会又是路旭东神色复杂的模样,偶尔还会回想起郭于晴咬牙切齿说“你们毁了我的幸福人生还连承诺过我的弥补都做不到,就休想我会让你们好过!”的模样,还有那句阴阳怪气的:“你可怜他啊?那不如你和旭东哥离婚,让他娶我呀,我保证就不继续报复了,我爸也一定会看在我的份上拉启胜一把,公司也不用倒闭了,旭东哥也不用忙得脚不沾地了,怎么样?”
我一会儿安慰自己,说离婚的选择是对的,至少郭于晴能放过我的家人,至少我不用纠结着往后要如何继续和路嫚兮相处,至少也许郭于晴知道我和路旭东离婚之后会对他手下留情……
可我一会又纠结地想着这样真的好吗?其实比起放弃,我更想像这段日子以来一样,默默地支持他,就算帮不上他太多忙,也要好好陪在他身边。
我矛盾重重地捱到天亮,才又猛然想起来自己没有给陈鼎丰回电话,这个时候,他和姜俊修都回到h市了吧?是不是也已经知道消息了呢?
等着手机充电开机的时间里,我一直靠着床脚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婚纱照,想到路旭东的同意离婚,我心里又是百感交集,他是不是也觉得累了?
给陈鼎丰打的电话他很快就接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怎么那么傻?!”
我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才特别徒劳地问他:“你都知道了?”
陈鼎丰没有回答我,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她怎么那么傻?怎么就不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我心里一抽,眼睛疼得厉害,但到底没有再哭。
本来还想跟陈鼎丰商量一下叶奶奶的后事的,可是听他这样的状态,还是默默地挂了电话。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我习惯性的准备煮点吃的过去医院给护工阿姨顶班。煲汤的时候听到房间里面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还以为是陈鼎丰恢复精神给我回电话了,结果跑进去一看,却是张瑞然打来的。
我迟疑了一下,才摁了接听。
张瑞然难得一本正经地朝我来了句:“早上好,吃饭没?”
“早上好。”我挺意外的:“你怎么这么早?”
张瑞然特别坦白地说:“听说路旭东遇到了点不小的麻烦,所以就来兴灾乐祸一下,顺便关心关心你。”
“……”我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直接挂电话。
张瑞然大概察觉了我这点小冲动,又“哈哈”笑了几声,紧接着说:“跟你开个玩笑逗逗你的……你在家吗?我过去找你,有点事要劳烦你帮个忙。”
我自己都满头包了,还有什么精力帮他忙。
我正准备开口拒绝,就听到张瑞然又说:“别告诉我你没空,就是让你帮忙转交份合同给路旭东而已,而且我还亲自给你把合同送过去!”
末了,他还不忘加上一句:“像我这么上赶着去给情敌帮忙的,全世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我抽了抽嘴角,准确地抓到他话里的重点:“你要帮路旭东?怎么帮?”
“当然是给他送钱啊,我别的什么都不会!”张瑞然挺能自黑的,说话的语气还极其无辜,“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在没在家呢?”
大少爷一副壕得不能再壕的语气,倒是说中了路旭东的现在最大的烦恼,启胜目前最缺的就是钱,据说前两天银行才下了最后通牒,再不把那两亿还上,就要申请资产拍卖抵债。
我咬咬嘴唇,回了句:“我在家。”想了想又问:“你是准备借钱给他吗?”可是他刚才又说什么合同……
“我准备入股启胜!”张瑞然也不瞒我,特别直接地说:“其实我还是挺看好启胜的,虽然这次的危机有点严重,不过听说路旭东辞职回去接手了,他应该能扭转乾坤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都想怀疑张瑞然喜欢的不是路旭东的前女友,而是路旭东本人了!虽然我不否认路旭东是很能干,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些日子来他不知道承受了多少压力,才能不让启胜分崩离析,或者有人入股,有新的资金进来,可以稍解启胜目前的燃眉之急?我不太懂这些东西,路旭东也不曾跟我讲过,我一时又有些迟疑。
我犹豫了一下,才问张瑞然:“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谈?”绕个弯找我,不是更麻烦吗?
“你怕我害你还是怕我害他?”张瑞然笑了笑:“我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他一听出来是我就直接挂了,然后我就打不通电话了。”
所以他是进黑名单了是吗?我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张瑞然,本来想说“你不会发信息吗?发了信息再打电话或者就不会这样了。”不过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难怪他刚才会自嘲说自己上赶着给情敌帮忙,还真是……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他:“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啊?”情敌不应该都是互掐的吗?况且他们之前每次见面气氛都剑拔弩张的,难道这种时候张瑞然不应该落井下石吗?像刚才那样兴灾乐祸才比较符合他的气质吧?!
“也不算是帮他,我帮的是我自己!”张瑞然说了句挺深沉的话。
说实话,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突然感性起来的张瑞然。好在他很快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你就当我钱多没地方扔行了吧!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一会到了楼下再给你打电话!”
他很利落就收了线,我却拿着手机怅然不已,连张瑞然都能在这个时候对路旭东施以援手,我却懦弱地想用分开来结束这一萧,并且是在不确定郭于晴会因此收手的情况下,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张瑞然到楼下的时候,我用高压锅炖的排骨汤正好好了,我正打算把汤打到保温壶里,就听到被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跑去接通,还没说话就听到他极快速地说了声:“下来吧!”随即就切了电话。
我只好脱了围裙,抓起钥匙就往外跑。
张瑞然的车就停在我们单元门口,他就坐在驾驶座上,车窗开得大大的,车子没有熄火,左手拿着个文件袋,就那么搭在车窗外面。
我从单元门里小跑着过去,才在他车子旁边站定,他就把手里的文件袋朝我扔了过来:“你让他先好好看看,具体条件还可以再谈!”
“哦,好!”我接过文件袋,并没有多厚的几张纸,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正迟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