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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娟,你在家吗?”
“我在家,表姐,你在哪儿?东松山?”
“我到东京了。”
“到东京了?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来的。”
“前天就来了?怎么没和我联系,你住在哪儿?”
“我住旅馆。”
“和姐夫一起来的吗?”
“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来东京玩啊?”
“慧娟,是这样,我和你姐夫离婚了,我不打算在东松山了,我想在东京找个工作。”
“表姐,你离婚了?”
“是,离婚了。”
“为什么离婚了?”
“不为什么,我没法和他过了。”
“那,表姐你到我这里来吧,你住旅馆多贵啊?”
“你那里方便吗?”
“方便,你来吧。”张慧娟不想再瞒着表姐了。
“那好,我到你那里住几天,你再帮我找个房子吧。”
“没问题,赶紧把旅馆退了吧,我去接你。”
“那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表姐。”
张慧娟到车站接到表姐,表姐脸色十分憔悴,衣着单薄,行李也不多,随身只携带一个拉杆箱。
“表姐。”
“慧娟。”
“你怎么就这点东西?”
“还想要多少?我是净身出户,一贫如洗。”
“你又没犯错误,怎么能净身出户?”
“唉,他不愿意离婚,想离婚就什么也不能要。”
“别上火,表姐,就是这样太便宜他了!”
“我跟他耗不起了,净身出户就净身出户吧。”
“表姐走,咱回家再说吧。”
“麻烦你了。”
“看你说的,我们是姐妹,麻烦啥?”
回到家里,张慧娟先给表姐倒了一杯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西瓜。
“表姐,你说说吧,说出来就不闷了,憋在心里再憋出病来。”张慧娟关切地问。
“唉。”表姐眼泪掉下来了。
“别哭啊?表姐,说说吧,你为什么要离婚?”
“我过不下去了。”表姐哽咽着说。
“为什么?表姐夫有外遇了?”
“外遇倒没有,他那个人,怎么说呐?你说他坏吧,他倒也不是坏人,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表姐,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却不敢问。”
“什么问题?你问吧。”
“就是,表姐夫是不是同性恋?
“好像不是。”
“你们不是总不在一起吗?没有夫妻生活?”
“唉,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在一起也无所谓,虽然我吃喝不愁,也有房子住,可我总不能和一个木头人生活一辈子吧?”
“他一点儿都不关心你?”
“关心我?我在他心里还不如他养的猫。”
“表姐夫同意离婚?”
“不同意,他上哪儿找我这么好的保姆啊?”
“是啊!表姐你要个头儿有个头儿,要长相有长相,爱干净,做饭还好,他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长相咱不敢说,做饭没问题。”
“表姐,你拿到日本籍了吧?”
“嗯,拿到了。”
“你准备回国,还是留在日本?”
“唉,又离了一次婚,我也没有脸回去了。”表姐说完眼圈又有些发红。
“离婚也不能怪你啊?”
“慧娟,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呐?头一个丈夫有外遇,第二个又是这样,快四十岁了连个孩子也没有。”
“四十岁不算大,表姐,你要有信心。”
“我不打算再找了,一个人过吧。”
“怎么就不找了?四十多岁生孩子的女人有的是。”
“男人都不找了,还哪能生孩子?”
“表姐,你是命中注定婚姻坎坷,第三次婚姻就好了。”
“婚姻坎坷?我看干什么都坎坷,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
“表姐,你现在不是有自由了吗?”
“这倒是,我现在感觉很自由,不用再对着那张半死不活的脸了,就是有点儿想猫。”
“你看你多厉害,把猫都策反了吧?”
“是啊,猫和我比和他好,临走前我想带走一只,他说什么也不让我带。”
“表姐,你得到离婚补偿了吗?”
“一分钱也没得到。”
“为什么?”
“我们婚前做过财产公证,离婚又是我提出来的。”
“敢情那么大房子没有你一点儿份啊?”
“一棵草一片瓦都不是我的。”
“你真是净身出户了?”
“是啊,他一分钱也没给我。”
“连路费都没给?”
“没给,这些年,我平时从买菜钱里扣下一些当私房钱,能有三十几万吧。”
“表姐,钱多钱少无所谓,重要的是你自由了。”
“是,我自由了,钱再多房子再好那是人家的,自由比什么都好哇。”
“表姐,你这么想就对了。”张慧娟挺会劝人的。
张慧娟表姐像是一个刚刚释放的犯人,虽然一无所有,但是有自由。自由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东西,公元前73年,角斗士斯巴达克斯率领奴隶起义,罗马元老院派出大军镇压,斯巴达克斯带领起义军与罗马大军展开激战,三年以后,在阿普利亚省南部,斯巴达克斯壮烈牺牲,起义军失败,六千多名奴隶被克拉苏钉死在卡普阿至罗马沿途的十字架上,鲜血流满了亚平宁半岛。奴隶们为什么要起义?为了自由。
“慧娟,东京工作好找吗?”表姐问。
“好找,肯定比东松山强。”
“我能做厨师吗?”
“够呛,日本厨师都是男的。”
“我从小就会做饭,做厨师应该没问题。”
“当服务员、清洁员没问题。”
“我没有学历,年龄又这么大,工作肯定不好找。”表姐又开始发愁了。
“固定工作不好找,临时工应该好找一些。”
“我哪敢想固定工作?临时工就行啊,自食其力也比吃下眼饭强。”
“表姐,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我能吃苦,我不怕苦。”
“表姐,你回国不行吗?”
“回国我也想过,我哪有脸回去?回去还不被别人笑话死?”
“表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事?”
“我,我现在和男朋友住在一起。”
“住哪儿?住在这儿吗?”
“对。”
“你们同居了?那我住哪儿呐?我还是走吧。”
“你不用走,让他住厨房,你又不是长期住。”
“你这个孩子,怎么能未婚同居呐?”
“表姐,租两个房子太费钱,我男朋友人很好,我们将来一定会结婚。”
“同居对女孩子总不是什么好事。”
“表姐,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是啊,我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哪能管你们呐?”
“表姐,你别多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说,牛晓东又在厨房睡了几天。张慧娟帮表姐找了个清洁工的工作,又帮表姐租了房子,表姐好在现在是日本籍,可以享受日本公民的福利待遇,生活应该不成问题。
临走前,瞅牛晓东不在,表姐叮嘱张慧娟说:
“慧娟,牛晓东比你小,他将来不会变心吧?”
“不会,表姐,我手里有一根小绳儿,我一拽他就回来了。”张慧娟边说边比划。
“真的吗?”
“真的。”
“按理我不应当说,我离了两次婚,离婚都离怕了,慧娟,女人结婚前眼睛要睁大点儿。”
“表姐,你放心吧,牛晓东逃不出我手心儿。”
“那就好,那就好。”
“表姐,你千万别和我家里说我们住在一起了。”
“我不会说,现在年轻人都这样子。”
“牛晓东家里也不知道。”
“其实,怎么说呐,结婚前住在一起也挺好的,可以相互了解,我和织田婚前就不了解,了解了就不会结婚。”表姐眼圈又红了。
“是啊,倒也是啊!”
我们前面讲过,人的一生要突破三个障碍,那就是:外物、身体、思维。百分之八十的人突破不了外物的限制,为房子、车子、票子而奋斗;百分之九十的人突破不了自己的身体,受限于生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突破不了自己的思维,受困于内心的苦与悲。世界上能够突破这三个障碍的人只有极少数,其中有:释迦牟尼和耶稣,还有中国的老子。我们说到老子,老子是一个传奇人物,两千多年前,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留下五千言《道德经》后,不知所踪。一部《道德经》世人研究了几千年,对于突破上述三个障碍很有帮助,也许有人说我不想突破,像张慧娟表姐夫那样活着也挺好,怎么说呐,你恐怕做不到表姐夫那样的无欲则刚。
☆、小芸之死
表姐走后,张慧娟有点儿心神不宁,小芸一直联系不上,打了几次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后来说是空号。小芸上次来就有点怪,精神萎靡不振不说,还留下一张大存折,张慧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晓东,我最近一直联系不上小芸,我怕她出什么事。”张慧娟说。
“她能出啥事?”
“她上次来就有点儿不正常,还让我帮她保管存折。”
“她干那种工作,本身就不安全。”
“不行,晓东,咱俩马上走。”
“去哪儿啊?”
“去找小杉,小杉肯定知道。”
“我还要写作业呐。”
“写什么作业?快穿衣服,赶紧跟我走。”
军令如山倒,牛晓东虽然不愿意,也得起身跟张慧娟走。
两人来到张慧娟和小芸原来住的地方一看,屋里灯亮着,小杉在家。
“小杉,小芸去哪儿了?我怎么联系不上她?”敲开门,张慧娟问。
“我不知道。”小杉回答。
“你俩住在一起,她去哪儿你不知道?”
“不知道。”
“一定是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对不对?不说实话我就报警了!”
“我俩分手了,她去哪儿我不知道。”
“你俩分手了?”
“对,分手了。”
“分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人也联系不上?”
“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慧娟,少跟他废话,不来硬的他不说实话。”牛晓东说完上前扭住小杉,两人厮打起来。
“别动手,牛晓东!”张慧娟说。
小杉显然打不过牛晓东,三下两下被牛晓东压倒在地上。
“快说,你把小芸弄哪儿去了?”牛晓东逼问道。
“我不知道。”
“你这个坏蛋!”牛晓东挥起拳头就打。
小杉被打了几拳,挣扎着突然从兜里抽出一把弹簧刀,反手向牛晓东刺去,说时迟那时快,牛晓东急忙一躲,刀尖从胳膊上划过去,划开一道血口子。
“牛晓东!”张慧娟吓得大声尖叫。
又经过一番激烈搏斗,牛晓东夺过刀子,结结实实给小杉脸上来了几拳,打得小杉眼冒金星动弹不得。
“你没事吧?”张慧娟把牛晓东拉开,连忙查看伤口。
“没事。”
张慧娟拿出手绢帮牛晓东扎住伤口,鲜血染红了手绢。
“咱们走吧。”
“小杉,如果小芸有个三长两短,我决不会放过你!”张慧娟指着小杉说道。
日本枪支限制严格,犯罪分子的武器通常是一把小刀,日本警察的标准配备是手铐加一根棒子,红白相间的长棒子对付匕首绰绰有余。美国不禁枪,老百姓可以合法拥有枪支,所以美国警察很辛苦,危险性也很高,巡逻时身背好几把冲锋枪。
张慧娟在心神不宁中又过了两个星期,这一天,张慧娟突然接到盛冈警方的电话。
“你好,你是张慧娟吗?”警察问。
“我是,你是哪位?”
“我是盛冈警察署的小野矢二,请问你认识中国人李芸吗?”
“认识,她怎么了?”
“她死了,请你到盛冈来一趟行吗?”
“啊?!”
警方是从小芸的电话号码本上找到张慧娟电话的,接到电话后,张慧娟和牛晓东匆匆坐车来到盛冈。
盛冈市立医院抢救室,小芸赤身裸体躺在病床上,身上覆盖着白床单,床单不够长,两只脚露在外面,张慧娟从小胆子就大,但此时还是有些害怕,她颤颤巍巍地揭开床单,只见小芸紧抿着嘴唇,微闭着眼,已经没有一丝声息,小芸长长的眼睫毛向上弯曲,苍白的脸庞依旧是那么美丽。
“是她吗?”警察问。
“是她。”
“她是怎么死的?”
“现在还不清楚。”
“小芸!”张慧娟扑倒在小芸冰冷的尸体上放声大哭。
“对不起,我们要做尸检。”警察说。
“为什么做尸检?”
“要查明死亡原因。”
“人都死了,还做什么尸检?”
“慧娟,让他们做吧,要不怎么知道小芸是咋死的呐?”牛晓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