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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浅灰城池-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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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崔如雪和别人打了赌,要把许晚宁辇到别处去。本以为稍微给她几句小话儿听,她就会知趣,谁知道这家伙脸皮这么厚,砸了她的盘算。和她打赌的那几个在一旁笑开了,她心里来气,面子也挂不住,嘴上也就没了遮拦,“我说了怎么着,现在谁还愿意和你挨着,话都听不明白,后边那么多座位,你非得坐这儿啊……”
  晚宁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若按照她以往的脾气,肯定要以牙还牙的说回去,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想把同学关系闹得太僵。
  她正愁怎么开口,却从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显得极其不耐烦:“不爱挨着她,哪凉快坐哪去,少在那儿磨磨唧唧的废话!”
  崔如雪正想反驳,抬头一看便消了气焰,门口除了柳薇薇还有谁?学校的头号大姐头她可惹不起,只好认了这哑巴亏,气里呼扇的抱起桌上的书,一扭屁股便坐到了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午休的时候晚宁在走廊里遇见柳薇薇,便叫住她,两个人站在经常一起听歌的窗边,却是大眼瞪小眼的默默无语。
  “今天早上,谢谢你了!”晚宁说。
  柳薇薇先前一直低着头,听她这么说,只好抬起头,眼睛却一直没看过来,“啊,不用,不用客气……呵呵。”
  她们之间这样说话,晚宁觉得有些别扭,正想找些别的话说,柳薇薇却先开了口,“那个,要没别的事,我先回班了,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得找耿闻问问去,我就走了啊……”
  说来也巧,耿闻这时候正好从屋里出来,柳薇薇一个箭步过去,连拉带拽的又把他往回拖,边走边说:“赶紧的,姑奶奶要好好学习,你给我精神着点!”
  晚宁了解柳薇薇,她是一个爱憎分明、又藏着不住事儿的人,所以晚宁哪能体会不出她言谈举止中的躲闪?
  柳薇薇依旧在与耿闻比比划划的相互较劲,他们相互纠缠的身影勾起了晚宁记忆中的片段,某个人影闪过心头,晚宁心中抽痛,便也转身回了教室。
  崔如雪正扯着嗓子和人聊天:“闹心死了,在那瘪地方我啥都看不清楚,耽误了我考大学算谁的呀!”见晚宁走了过来,她鼻子一哼:“哼,鸠占鹊巢的贱人!”说罢一扭头便回了后边的座位。
  晚宁听得清清楚楚,可她懒得理会了,有些东西,越在乎,便越膨胀;无视了,反而清净。
  第一次月考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家长会,晚宁思来想去还是没和奶奶说。奶奶的精神一直没恢复过来,白天恍恍惚惚的,晚上倒是能精神些,却也只是整夜摩挲爸爸留下的照片,她的泪腺大概枯竭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晚宁与班主任说了原委,班主任倒也没多说什么,末了还嘱咐起晚宁来,只是他一顿叹气后,只说出了句:“晚宁啊……哎……要用功啊!”
  高三学生的家长最重视这种活动,规定的时间还没到,屋里几乎已经坐满了,晚宁坐在一群中年人士中,显得格格不入。
  人分三六九等,这群家长也不外乎世俗,有些按捺不住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起先还好,碍着在教室,还比较收敛。但三姑六婆一熟络,也就忘了身份场合,露出了长舌本性来。
  “搞不好是变态哦,你没看那外国电影里演的,一刀一刀把肉片下来,煮着吃!”这个说。
  “啧啧,你就知道瞎看,我这是俺家小叔子亲眼看见的,就那姓慕的,眼珠子都给挖下来了,真狠啊……”说着瞄了一眼晚宁,又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杀人越货遗传啊,我可得让俺家孩子离那丫头远点!”那个又说。
  “能咋地?她还能翻天不成?你俩不说我还不来气,这要是俺家……呸呸,家里出了这事还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啊,这可好,她还有理了!”说话的是个烫着大波浪卷的妇女,本来就有些胖,再加上头发的帮衬,像极了教科书上的牛顿画像。
  一旁的妇女免不得追问,只听这“牛顿”接着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俺家雪儿让她欺负得够呛!这不么,让她挤兑到最后一排去了,俺家那孩子眼睛近视,在后边啥也看不清楚,这要是耽误了学习谁担待得起啊!哼,这也就是俺家雪儿心眼好,要是告诉他爸,那还得了……”
  她越说声越大,教室里仿佛成了菜市场,晚宁淹在吐沫星子里,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你别说了!”晚宁忍无可忍,强挤出一句话来,可她嗓子太哑,屋里又太嘈杂,一点作用都没有。
  “牛顿”说到兴头上,嘴瘾难去,便越发口无遮拦:“俺家老崔可不管那个,任她是个啥都白扯,杀人犯的女儿算个屁……”
  “你闭嘴!”晚宁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屋里霎时安静了,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射过来。而晚宁就稳稳当当的坐在那,看都没看她一眼。
  其他几个妇女许是觉得理亏,也就没多言语,可“牛顿”哪肯放过,扭着肥胖的身子站起来,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架势,要不是碍着桌椅板凳,恐怕早窜到晚宁跟前,不知甩几个巴掌了!
  身子过不去,嘴上可一点不饶人:“你个小贱货,敢跟老娘吵吵,你们老许家根儿上就没好东西,到你这算烂透了……”
  有几个素质高点的家长都听不下来去了,一个劲的摇头叹气,但更多的人只顾着看热闹。
  晚宁面上不声不响,但心里却像被热油烹过一般。“牛顿”独角戏唱累了,便停下喘息,教室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你说完了吧?那我也说说。”晚宁的声音不大,但那声音里的冷澈足以让人咂舌。晚宁的目光不变,依旧固执又涣散的盯着前方,“你们是大人,应该比我明白,说话做事得凭良心……还有,这里是学校,是清清白白的地方,别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在这里说,那只会让你显得更脏!”
  “牛顿”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正要破口大骂之际,班主任进了来,她也只好坐了回去。
  班主任心里明白,可下面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家长,他也不好说得太深,寒暄几句也就过去了。接下来无非就是些高三学习的重点,以及家长如何配合云云,总之是老生常谈。约莫不到一小时,家长会就宣告结束了。
  “牛顿”这时候却比谁都麻利,一把逮到班主任便不肯放开了,满脸堆笑的、屁颠屁颠的、亦步亦趋的跟着班主任,搞得老头子直不好意思,却也拗不过,只好带她去了办公室。
  第二天刚下第一节课,晚宁便被班主任叫了去,老师起先欲言又止,说来说去却关心起了晚宁的眼睛度数,晚宁不糊涂,直言而问,老师便不再与她兜圈子,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鼓励话,也就让她回去了。
  晚宁收拾了座位上的东西,抱着一大摞书,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站在崔如雪座位旁,“我和你换座位。”
  崔如雪趾高气昂的站起来,拎过早已收拾好的书包,扭头便走。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那溜鼓的书包重重的甩了晚宁的脊背,晚宁站立不稳,手里的书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那崔如雪见状只冷哼一声,半点歉意也没有。上课铃声响起,闲散的人各回各位,座位上的人正襟危坐,只有晚宁还在默默的收拾散落一地的书本。人来人往,书本翻动,却无一人帮她。
  从高三开始,每节体育课几乎都在进行强化训练。这节课老师布置了中长跑,由于是必考项目,这次体育老师也显得格外较真,拿了好几个计时器来,按人次计时,谁也马虎不得。
  晚宁近来总觉得昏昏沉沉的,勉强支撑跑完了800米,更觉得天旋地转,哪知道帮她计时的不知何时换成了崔如雪。
  崔如雪咋咋呼呼:“哎呀,这计时器怎么回事啊,咋归零了?对不起了许晚宁,你得重跑一遍了!”
  晚宁下腹一阵坠痛,脸色也白得吓人,体育老师看了一眼,大手一挥,“不用跑了,她比刘宁宁先过线的,算合格成绩了,去歇一会吧。”
  崔如雪老大不愿意的把计时器塞给旁人,鼻子一哼,“算她走运,看下回我不整死她……”哪知道话音未落,她吓得变了脸色,“哎我的天哪,这……这什么情况啊?”
  不远地方,晚宁只勉强走了几步,便倒地不起,不省人事了。
  许晚宁有将近半个月没来学校,这期间关于她的事传得越发邪乎,柳薇薇没去看过她,也没在学校提过关于她的一个字。任她柳薇薇再张扬跋扈,也无非是个18岁小姑娘,她抵不过那些个是是非非、流言蜚语。
  或许是在学校里张扬惯了,以往又多与晚宁形影不离,自从疏远了晚宁,她也只落得个形单影只,曾经无限风光的大姐头,难免有些落寞。
  百无聊赖的路过收发室,几个高一新生推推搡搡的争抢着什么东西,柳薇薇本不想搭理他们,却无意中听见他们说:“拆别人的信不好……”“你懂什么,拆许晚宁的信,算是政治审查,没准能发现点罪恶秘密呢……”
  她没做多想,便奔了过去,一句话就镇住了一群小喽啰:“都给我滚一边去!”几个新生一看来者不善,便扔下信,灰溜溜的走了。
  柳薇薇捡起信,收信人果然是许晚宁,而寄信人一栏却空无一字,她来回翻看,然而除了邮戳上不甚清楚的“香港”字样,再无其他。
  她思来想去,还是来了晚宁家,她们毕竟朋友一场,再怎么也得把信交给她。可敲开了门,才知道晚宁还在医院里,听起来似乎病得不轻,她略一合计,还是当面交给她好,顺便……也看她一眼。
  照着许家奶奶给的地址,柳薇薇找到了住院部,可她七转八转的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病房号。
  正巧有个护士路过,柳薇薇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笑吟吟的问道:“护士姐姐,4楼27号在哪儿啊,我怎么找不到啊?”
  护士听完之后,指着远处,“这边儿是心内科,27号是妇科,在拐角里边呢……”
  柳薇薇疑心自己没听清楚:“妇科?”可那护士已经急匆匆的走远了。
  转过拐角,果然还有一道长廊,门廊的上方赫然立着一块门牌:妇科病房。门牌号越靠近,她心里越不是滋味,先前学校里的传闻,结合眼前所见,她仿佛看见了晚宁身上的污秽不堪。
  前面病房里出来两个妇女,边走边嘀咕,擦肩之际,她听得分明:“现在的小姑娘,十七八岁的就这么开放,以后可怎么得了……”
  柳薇薇走不下去了,因为她看清楚了,她们走出来的病房,不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27号么?
  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肮脏至极,她要离开,离得远远的……一口气跑出了大楼,直至医院大门才肯停下。
  也到这时她才发现,她手中还握着那封信,只是方才跑得匆忙,信的封口已经刮开,里面的信纸摇摇欲坠。
  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带来的疾风吹落了信纸,她赶忙捡起,也就看到了那信的内容,偌大的一张白纸上,清清楚楚的只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都疯了吧!”手里的信如同烫手山芋,她不愿再沾染分毫,便连同信封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看了一眼灰白色的住院部大楼,她转过头,决然而去。
  “后来,晚宁回来了,也就从那时候起,她变了,变得特别沉默,哪怕再难听的话,她都不会反驳一句……后来她考上了省城的医学院,但听说只读了半年,就退学了。”柳薇薇轻微的叹息,算是给这段回忆画上一个句点。
  慕晨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
  柳薇薇理了理耳边的乱发,“我要做妈妈了,不想让我的孩子看不起我……”她站起身,看着远方说道:“所以,我要把我的友谊找回来。”
  她又低头看向慕晨,笑着问:“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记得收藏,伙伴们。

☆、藏在心里的那根弦

  慕晨拼命的跑,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暂时遮蔽了心中的纷乱。当太阳西沉,他终于站在了此行的目的地,那个教他不安和愧疚的源头。
  在敲门的前一刻,他突然犹豫起来,见了许晚宁该先说什么呢?她经受的那些苦分明是自己的错,那就该先向她道歉忏悔,然后和她商量补偿……对,得给她补偿!可是补偿的具体内容该是什么呢?钱?还是其他的什么……他心里的弦七缠八绕,彻底乱了。
  门在这时开了,许晚宁刚要出来,却被杵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慕晨心里的盘算一下子全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人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向她靠近了些,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瞅着她。
  晚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头略略的垂下来,一边用手背去推他,“你有事啊?我要出去……唔!”哪知道慕晨顺势一拽,晚宁便结结实实的跌在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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