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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直东拉西扯到打烊,回到傅家店后,林鸿文决定去醉胭脂看看茹婷。这阵子忙碌,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哪知茹婷见了他,一脸紧张地问,“你怎么来了?”
林鸿文笑道,“怎么着,你不想我来?”
茹婷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我听说最近俄国兵打死了好几个人,你没事儿晚上少出来晃悠。”
林鸿文一脸为难地说,“我不出来晃悠,怎么来见你?”
“跟你说正经的呢”,茹婷一脸严肃,“晚上别出来,万一出事儿呐?”
“我是想最近很忙,大半个月都没来看看你”,林鸿文说,“既然来了还惹你不痛快,我回去就是了。”
林鸿文站起来要往外走,茹婷一把拽住他的袖口,“你这人,年纪不见涨脾气倒见长!依我,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可你万一遇上俄国兵,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到时候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林鸿文被她说得一愣,他原本以为茹婷和他一样,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谁知今天这一出儿,倒看见几分真心。
“爱走走”,茹婷赌气地甩开林鸿文袖口,靠着桌子不再看他。
林鸿文蹲下,伸手替她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还说我脾气见长,你这也没好到哪儿去。”
茹婷撅着嘴说,“我还不是为你好。”
“知道了”,林鸿文说,“以后我要来,也尽量早点来,别生气了。”
茹婷这才眉开眼笑,拉着林鸿文往里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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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Don by the salley garden;爱尔兰诗人Willia。Butler。Yeats的诗,原名An Old Song Re…Sung,收录在《The Wanderings of Oisin and Other Poes》诗集,于1889年发表。
☆、53。第五十三章
86。
林鸿文一直在醉胭脂待到天亮才出来,茹婷伺候他穿戴好,又把他送出门去。林鸿文沿着桃花巷走了十几步,第一次想回头看看。他停下脚步,向后看去,茹婷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他摆摆手想让她回去,她却摇了摇头,仍是站在那里看着他。林鸿文转过身慢慢地走出桃花巷,他想之前来过那么多次醉胭脂,茹婷是不是每一次都这样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出巷口……
时间还早,街上人不多,林鸿文买了些早点去商行找周时英那儿一起吃。两人吃得正欢,何穆推门进来了。
林鸿文递给他一个馅饼,“牛肉馅儿的,可好吃了。”
何穆接过来咬了一口表示确实不错,周时英把粥喝了个精光,撂下筷子说,“昨天有个小姑娘来找你。”
“找我?”林鸿文纳闷地问,“谁啊?”
“不认识,我说你不在这儿”,周时英答道,“那姑娘看着也就十四五岁?长得倒是挺高挑。”
林鸿文立刻想到了贺瑶,抬头发现何穆也正看着他。周时英不认识贺瑶,但何穆连贺贵老底儿都查清楚了,估计他是认得贺瑶的。
“那天和伊万去验货,在路上看见四个俄国兵围着俩小姑娘,我就让伊万给他们些钱,把那俩姑娘放了”,林鸿文解释道,“估计那姑娘是来谢谢我的吧。”
“我仔细瞧了,模样还不错”,周时英打趣道,“看打扮,也是个富贵人家的,没准打算以身相许什么的呢。”
何穆听了呛得治咳嗽,周时英纳闷地看着他,“许也是许给鸿文,你急什么?”
“能不急么,你要把贺贵的女儿许给我”,林鸿文幽幽地说道。
“你说她是贺贵的女儿?”周时英瞪着大眼睛问道。
“是啊”,林鸿文说,“我也是救完她们才知道的。”
周时英想了想说,“其实这样也不错,你救了他女儿,他就算是欠了咱们一个人情,不好意思再难为咱们了。”
林鸿文冷笑了一声说,“你觉得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当年他从呼兰逃过来,徐大夫救了他女儿一命,后来怎么样?徐大夫不过就是不肯帮他沽名钓誉而已,他就恨得在康济堂李啐口水。我这回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你还指望他能记多久?”
“也是”,周时英感叹道,“他这人忘恩快,记仇更快。”
“对了,中国大街那边忽然涨了租金”,林鸿文说道,“一下涨了很多,把卿之气得够呛。我还听说俄国人设了四个警察分署,你们记着,哪天要是他们一帮人冲进来,要什么给什么,千万别反抗。”
“我也听说了警察分署的事儿”,何穆说,“但是他们主要还是在埠头区和秦家岗活动,傅家店他们不怎么管,你不用担心我们。”
“我也是以防万一”,林鸿文说,“等仗打完了估计就能消停一些。”
“可是一消停,钱就不如现在好赚了”,周时英苦笑着说,“咱们能一下子把生意摊开,全靠这场仗。”
“仗总有打完的一天”,林鸿文说,“还是早点想想别的赚钱路子。”
林鸿文一直待到商行营业,才出门去别的铺子查看。杂货铺新进了些外国的糖果,林鸿文想起何穆喜欢吃甜的,就一样买了一些。伙计看他掏钱,忙说不用。林鸿文说,“一码归一码,我给钱,你们也好入账。”
“怪不得徐老板看重你”,伙计感慨地说,“有你在,他得省多少心啊。”
林鸿文笑笑没吱声,心说这话说反了,是有他们在我得省多少心啊。
拿着两袋子糖果,林鸿文回了中国大街,结果刚进屋坐下,气儿都没喘匀,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合众商行门口。林鸿文认得那马车,他陪徐卿之去过几次公益会,在门口等他的时候见过好几回贺贵家的马车,他家的马车最明显的就是宝蓝色缎子面的轿顶。
林鸿文一见马车,就大概猜出了来人,于是匆忙跟徐卿之交代了一句,“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就嗖得躲进了里屋。
他刚躲进去,贺瑶就推门进来了,伙计见她穿着打扮都很讲究,便殷勤地招呼她,问她想买点什么。
贺瑶说“请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林鸿文的人在这里做事?”
那伙计刚才也听见了林鸿文的嘱咐,于是脸不红心不惊,张口就来,“有是有,不过他出去办事儿了。”
贺瑶有些失望,但还是追问了一句,“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可说不准”,伙计说,“顺利的话,可能中午就回来了,要是不顺的话,天黑了都不见得能回来。姑娘你找他有什么事儿,用不用我帮你转告他?”
贺瑶想了想说,“不用了,我明天再来。”
“那好咧”,伙计说着,送贺瑶出去了。
林鸿文一直等到马车声音远去,才从里面出来。笑着对伙计说,“你还挺机灵的。”
伙计平日跟他接触多,知他待人和气,有时也会开开玩笑,所以此时也不拘谨,笑着答道,“这点事儿,自然是滴水不漏的。”
徐卿之打趣他说,“你这儿又是哪儿欠下的风流债,都找上门来了?”
“卿之,你怎么跟时英一样贫了?”林鸿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可不能跟他学啊。”
徐卿之笑道,“这姑娘到底是谁啊?怎么把你吓得连面儿都不敢露啊?”
林鸿文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伙计说,“明儿她要是真来了,你就还说我不在。”
“你放心吧”,伙计说完就去外面忙活了。林鸿文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跟徐卿之说,“刚才来的是贺贵的女儿。”
徐卿之诧异地看着他,林鸿文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徐卿之想了一会儿说,“可你这么老躲着她也不行啊。”
“我估计她来找我两次,也就烦了”,林鸿文说,“她一个大小姐,天天被人捧着,何必到这儿来碰一鼻子灰呢。”
“但愿如此”,徐卿之说,“可没准她也就是想向你道谢而已,你见她一面,她道了谢,这事儿也就完了。”
林鸿文摇摇头,“道谢她何必亲自来。”
“说得也是,不过你既然对她无意,还是趁早让她死了心的好”,徐卿之说。
林鸿文长叹了一口气,不想再说这件事,拿起托盘里的点心捏了捏,“日本人又来了?”
“嗯,他们最近跑得殷勤”,徐卿之说,“听说是前线又打了胜仗。”
林鸿文狠狠地咬了一口点心,糯米粉做的,甜滋滋的。徐卿之看着点心上的牙印儿直乐,“你这是咬谁呢?”
林鸿文说,“谁欺负我,我就咬谁。”
“怕是挨欺负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徐卿之说,“陈悦轩来信,说日本人在南方挤垮了很多纺织厂。”
“然后呢?”
“我想”,徐卿之犹豫了一下说,“我们也许可以接手一个。”
林鸿文眼睛一亮,“你接着说!”
“如果我们有了纺织厂,首先就会省掉那些中间人的费用,成本就会降低”,徐卿之把进货的成本推给林鸿文看,“再者自己的厂子,产出的棉纱也好棉布也好,质量是能够控制的。不会像现在这样,各家供货品质参差不齐。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大部分的货能够自己生产,不必再倚仗别人。到时候每匹布都会缝上合众商行的标识,大家都会认得这个牌子。”
“要是能这样,当然好”,林鸿文看着徐卿之列的清单说,“他们经营不下去,着急出手,价格肯定很低。只是咱们与那些人并不认识,怎么才能搭上线呢?”
徐卿之想想说 ,“这事儿虽然是好事儿,但也急不来。我先给陈悦轩写封回信,他家在广州有商号,想来也认识不少人,看看他能不能帮咱们牵上线。”
林鸿文点点头,“还是稳扎稳打地来,这事儿必须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不然人家想骗咱们,还不一个来一个来的。”
徐卿之低头写着回信,林鸿文在一旁看了几眼,徐卿之写的是行楷,笔道流畅,字体秀美,只是没有了之前用钢笔书写时的沙沙声。林鸿文想了想,站起来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
☆、54。第五十四章
出了门,林鸿文直接拐进了隔壁文森那里,文森许久不见他很是热情,天花乱坠的介绍了一番新货。林鸿文耐着性子听完,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这个你这儿有卖的吗?”
文森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派克钢笔,不过是前些年生产的。”
“我家老板的,笔尖摔劈了”,林鸿文说,“你这儿有一样的吗?”
文森摇摇头,“钢笔这东西不好卖,你们都用毛笔,一年到头都卖不出去一支。而且你拿的这个几年前的,想买一模一样的,不太容易。”
“那你认不认识会修理的人?”林鸿文问道。
文森再次摇头,“笔尖是钢笔最重要的部分,它非常坚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坏的。但是一旦摔断,或者像你这支这样,劈开了,那就很难修复了。”
林鸿文看着劈开的笔尖,抿了下嘴唇问,“真的没办法了?”
文森想了想说,“我可以试着帮你看看有没有相似的,只是这东西本来就没有多贵,运过来估计运费比它本身还要贵,你确定要么?”
“你只管帮我去买,该多少钱,我就付你多少钱”,林鸿文说。
“难得你和你老板不跟我还价”,文森在本子上记了一笔,“好吧,我会让人尽量去找它的同款,如果没有也尽量去找类似的样式。”
“那就谢谢你了”,林鸿文说。
“你有需求,我有钱赚”,文森笑着说,“咱们是双赢,不用客气。”
87。
眼瞅着还有一个月过年,贺贵本来应该忙着理账,想想怎么发花红,然而租金翻了好几番,搅合得他也没有过年的心情了。连贺瑶抹着脂粉,涂着蔻丹出门,他也只是嘱咐下人好好跟着,连问都没心思问了。
奉天那边依然不太平,仗打不完,烟馆也没法开。虽说现在日本人好像占了上风,但打仗的事儿哪有个准儿呢。贺贵正坐在前厅里盘算着,就听下人通报,说姚顺昌来了。
不过年不过节的登门拜访,必然是有事。贺贵喝了口热茶,心说千万别是又出了什么岔子。谁知姚顺昌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那人穿着深灰色带卍字暗纹的棉衣,外面还披了件猞猁皮的穗褂。
贺贵站起来把两人迎进屋里,刚坐下姚顺昌就殷勤地介绍道,“老哥,这是上海来的陈老板。”
那人摆摆手说,“什么老板,是我请各位老板赏口饭吃才是。”
贺贵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姓陈的,见他的穗褂已经有些年头,保管得似乎也不是很妥当,有些斑驳。
“陈老板说客气话”,贺贵寒暄道,“做生意有起有落是常事儿,有什么贺某能帮上忙的,不妨直说。”
姓陈的欠了欠身说,“贺老板快人快语,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叫陈兴来,前几年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