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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鸿文一怔,那是好几年前,合众商行还没有开业,他和周时英也刚刚认识。周时英想卖掉手里的十几瓶香水,林鸿文就带他去找了红姐。
“那个人是你?”林鸿文问。
茹婷点了下头,“当年我被那伙骗子卖到莳花楼,我不听话,逮到机会就逃,被老鸨抓回来毒打。那天你和姓周的老板正好去莳花楼找秦红,下楼的时候看见老鸨打我,就劝她别打了。我当时披头散发,不敢回头看你,只有等你们走过去,才回头看看你们的背影。我想,当时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我,但我会一直记着你救过我这件事。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没变。”
林鸿文垂着眼睛听茹婷说完这番话,转过头凝视了她一会儿说,“没人能一直不变,一直不变的人,早就死了。”
“我知道”,茹婷轻叹着说,“今天我出来,看着街上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明明年纪相仿,我却觉得自己比她们老了很多。她们从小就是掌上明珠,而我从小就被人贩子拐走,后来被卖给了一伙骗子,最后又被卖到了桃花巷”,茹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讪笑道,“现在……可能就剩下这张脸还年轻着了。”
林鸿文把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里,茹婷继续喃喃地说,“骗子里有一个女人,她长得很美,但是不到三十岁就生了白发,那时候她一边藏着白发一边跟我说,‘世道一乱,人就老得很快。’当时我年纪小,听不懂她说的话,如今倒是有几分懂了。”
“生在什么时候不是你能选的”,林鸿文宽慰道。
“没有什么是我能选的”,茹婷笑笑说,“去哪里,做什么,从来都由不得我,连和喜欢的人出来吃一顿饭,都是奢望。”
林鸿文攥紧了茹婷的手,低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茹婷苦涩地笑着,林鸿文牵着她手,走进电影院。那里还在放着《梅里爱的魔术》,茹婷静静地看着,光影交错映在她的脸上,林鸿文仿佛看见了她很多年后的样子,她像那个很美的女人一样,不到三十岁就生了白发。
散场后,茹婷说,“这人一会儿一个模样,看到最后,我都忘了他本来长什么样了。”
林鸿文则笑笑说,“估计连他自己都忘了。”
“跟贺小姐一起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吗?”茹婷回头看着愣在原地的林鸿文,“怎么,我不应该知道吗?”
“她只是个孩子”,林鸿文淡淡地说,“我救了她,她就来找了我几次。”
“你会娶她吗?”茹婷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微笑地注视着林鸿文。
“我对她无意”,林鸿文不躲不避,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不会娶她。”
茹婷收回目光,恬静地笑着,没有再问别的。林鸿文想她应该还有很多想问的事情,只不过她也明白,有些事,问了也没有答案。
林鸿文给她叫了一辆马车,看着马车离去,车轮在雪地上碾过,留下两道辙伸向远方,无论多长,也不会交汇。
99。
送走了茹婷,林鸿文回到商行,徐卿之招手让他到里面去。
“茹婷姑娘回去了?”徐卿之问。
林鸿文点了点头,“傅家店那边我已经让何穆好好劝劝时英了,他怪自己看走了眼。”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留心点就好了”,徐卿之说。
“我也是这么劝他的,而且也不都是他的错,那人我也见过,我也没看出来他是骗子”,林鸿文说道。
徐卿之点点头,有些迟疑地说,“那位茹婷姑娘……很喜欢你。”
林鸿文转过头打量了徐卿之一眼,平静地说,“我只是她的一个熟客。”
“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徐卿之笃定地说。
“你从哪儿看出来的?”林鸿文笑着问。
“眼神”,徐卿之说,“她看你时的眼神,与看别人不同。”
林鸿文不屑地笑着摇头,“眼神也好,眼泪也好,都是可以骗人的,而且,她以前最擅长的也是这个。”
“我还是觉得,她是真心待你的”,徐卿之说,“可是既然你对她无意,为什么还来往了这么久呢?”
“卿之啊,我可以跟你说男女做那档子事儿不一定是因为情爱,但是我不想骗你”,林鸿文叹了口气,“贺贵也是她的熟客。”
徐卿之沉吟了好一会儿,开口道,“鸿文,咱们和贺贵那种人不一样,他可以不择手段,但咱们不可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应该知道的。”
“我并非对她一点真心都没有”,林鸿文说,“等了结了这些事,我会给她赎身,娶她过门的。”
“你觉得你替她赎身,娶了她,她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不应该计较你利用她了?”徐卿之质问道,“一码归一码,不管你对她多好,都改变不了你利用过她这件事。”
“贺贵在巴结日本人”,林鸿文说,“何穆还打听到,姚顺昌给警察署长送过礼。你以为咱们不惹他就行了么?傅家店闹事那人,想必你也听说了,没人给好处他会闹事?威胁文森供货的也是他们,这是让咱们发现了,没发现怎么办?再加上今天这个骗子,也是姚顺昌带去莳花楼的,谁能保证他不是按贺贵的意思去引红姐上钩的?”
☆、59。第五十九章
徐卿之只知道文森的事,除此之外的,从未听林鸿文提起过。如今他一股脑地说出来,徐卿之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林鸿文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时英只是想纯粹地做生意,所以这些事情我尽量不让你们插手,我去解决它。但是卿之,我没办法把所有事情都用你们认可的方式解决,你明白吗?”
徐卿之抬头看着他,不知怎么回答。一直以来,他都只管一门心思的做生意,怎么把生意做大,如何赚更多的钱才是他需要想的。他想跟林鸿文说你这样做不对,可是开不了口,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换成自己去处理这些事会怎样。他想起刚回来的时候和林鸿文一起读书的日子,想起因为读懂一本英文书就高兴不已的林鸿文,又看着如今眼前城府颇深的林鸿文,不过不到两年的光景,什么都变了。
徐卿之收回目光,低声说“我知道了”,然后低着头刷刷地写字,笔尖划破了纸也没有停下。
100。
与合众商行的沉默截然相反的是街上的鞭炮声,大年三十那天,林鸿文在何穆家守岁,本来想把周时英也叫来,何穆却说已经叫过了,他不肯来。半醉半醒间,林鸿文想起很多年前的春节,林鸿鸣带着他去放鞭炮,震得他死死地捂住耳朵。想着想着,不禁笑了出来。
何穆回头看他,“你笑什么呢?”
“我想起小时候过年,我哥带我去放鞭炮,那时候过年可真热闹啊”,林鸿文擦了擦出来的眼泪说,“现在,人越来越少了。”
“等你以后成了家,就好了”,何穆跟他碰了下杯。
“你说,咱们这是图什么呢?”林鸿文笑着问,“每天操那么多的心,大家还不乐呵。”
“图钱呐”,何穆说,“有了钱,你才有心思去操心别的。没有钱,你就只能操心怎么赚钱了。我现在可以想明天是大年初一,我要去给谁拜拜年,要送人家点什么。放以前,我只想明天能吃饱不饿就好了。”
“早就知道你只认钱”,林鸿文用手指轻轻点着何穆,“不过,也挺好的,有钱你就开心了。”
何穆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摸了摸沙发的皮表面,整个人懒洋洋的窝在沙发里,“有钱为什么还不开心?嫌椅子坐着硌得慌,我可以买个沙发靠着。嫌棉衣不够暖和,我可以像那些老毛子似的,买件那么老长的裘皮。没钱行么?硌着也就硌着了,冻着也就冻着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林鸿文笑着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赶明我也去洋行买个回来。”
两人说着说着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连饺子都没煮,大年三十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林鸿文被锅碗瓢盆的动静吵醒,头疼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张厚厚的棉被。林鸿文揉着太阳穴坐起来,披着被窝在沙发里发呆。直到何穆端着两盘饺子进来,催了他一番才去洗漱。
何穆在碟子里倒了些醋,又加了一勺辣油,看着林鸿文一脸倦怠的样子直乐,“大年初一头一天,你怎么跟抽了大烟似的。”
“别瞎说”,林鸿文板着脸道,“说点好听的,恭喜发财啊。”
“成,恭喜发财”,何穆把碟子推给林鸿文,“昨儿晚上睡过去了,要不咱们中午再补一顿饺子吧。”
“这事儿哪有补的啊,睡过去就睡过去了”,林鸿文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全是肉,“你这饺子馅儿是不是太腻了点?”
“有肉吃还挑三拣四的”,何穆笑道,“你不喜欢全是肉的,下回我放点白菜。”
“好啊”,林鸿文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先歇着,过了十五,就得忙活起来了。”
何穆看了他一眼问,“从哪儿下手?”
“粮油铺”,林鸿文慢条斯理地说着,“过了十五,让你的人去贺记的每家粮油铺都买些米回来,我要看看是不是都掺了东西。”
“好”,何穆应道,“还有呢?”
“找人盯着离你最近的这家,看看他们都什么时候从仓库送米来,有没有什么不妥”,林鸿文说,“我怀疑他们把发霉的米加了什么东西洗了,但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动的手。”
“我知道了,过了十五,我就让他们去做”,何穆说,“先安心吃饭吧。”
101。
春节对于有家的人来说,当然是开心的,一家其乐融融,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但是对于没家的人来说,这半个月除了闲得要死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何穆吃完饺子就去给其他同行拜年了,林鸿文对外的身份根本不够格做这种事。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去了中国大街。其实这种时候,林鸿文更喜欢中国大街,因为那里洋人的店铺多,他们不过春节,所以也不会停业,一比起来,傅家店要冷清很多。林鸿文拿着之前买的对联和福字儿,仔细地贴着。文森站在一边看了半天问,“它们能带来好运吗?”
林鸿文递给他两张福字说,“你贴贴看不就知道了。”
文森拿着福字说,“这红色好漂亮。”
林鸿文教他倒着贴福字,又帮他贴了副对联,两人冻得手指头都僵了,才都贴好。文森邀林鸿文进里面取暖,林鸿文靠着壁炉就不走了。文森一边磨着咖啡豆一边问他,“林,你们中国人好多事情我都理解不了。”
“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以德报怨”,文森思索了一下说,“我不明白你们的逻辑,我觉得我们的以眼还眼更好一点。”
“其实我们也有以牙还牙”,林鸿文笑笑说,“我也是更喜欢这一种。”
文森把水倒进咖啡壶里,点燃酒精灯,等水差不多快开了,才把磨好的咖啡粉倒进去。林鸿文看着他轻轻的搅拌,每一下似乎都要按时间似的。文森转头看他笑着说,“很有趣是吧,每次煮咖啡都像在做化学实验。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更喜欢以牙还牙?”
“对付无耻之徒,你以德报怨,他们不会感激你,只会觉得你怕了他,然后更加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林鸿文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摇摇头,“只有以牙还牙,把他们打服了,就好了。”
“林,你真的很对我的脾气”,文森笑着说,“以后你要常过来,我想我们会很聊得来的。”
林鸿文在文森的商行里一直坐到晚上,两人又一起去吃了顿饭。文森对于春节很好奇,问了林鸿文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林鸿文对于美国也很好奇,不明白这个国家怎么会允许平民持枪。两人一直吃到餐厅打烊才出来,并约定以后一定要常交流。
正月十五之前,林鸿文除了初一去趟中国大街,初二去看了看茹婷,其余时间一直都赖在何穆那里,何穆一开始还挺高兴的,过年有人作伴。可一天三顿的做饭,做两天就腻歪了。林鸿文说你自己不是也得吃么,何穆说我一个人对付对付就一顿了。平时没人愿意做出去买也就是了,可这大过年的,做买卖的全关门了,上哪儿买去。何穆无奈之下开始教林鸿文做饭,其实林鸿文也不是完全不会,两人闲来无事,就整日在厨房里鼓捣。林鸿文悟性好,再加上平时舌头就刁钻,几日下来,倒是做得似模似样,只是刀工惨不忍睹,只能负责颠勺。
有事情做,时间一晃就过去,徐卿之重新回到了中国大街,林鸿文从西点店买了个上面带樱桃的切块蛋糕给他,顺便打听了一下医馆众人的境况。大概是在家待得时间长了,徐卿之也不计较之前的事了,收了蛋糕便不再生气。把众人的近况一个一个的说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