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言是陛下之子,自幼得到陛下恩宠。岂容你们如此污蔑?陛下明察秋毫,自然知道这孩子是哪里来的。皇后与王良娣此番非难于妾,是在说陛下糊涂吗?”我毫不退让的接话,根本不理会王氏怒目圆睁的盯着我。
杨氏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你便跪在昭阳殿外吧。十七皇子是哪里来的,恐怕是才人自己糊涂了吧。才人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禀报与我即可。来人,这屋子太冷,将昭阳殿外的炭火移进来!”
说罢,我便被人架了出去,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吴宫人和小萍已经吓懵了,等她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跪在外头了。
“殿下,求您放过才人吧。才人这两日身子不适,外面这么冷,经不得长跪啊……”吴宫人一边扣头,一边求道。小萍,则是在吴宫人身旁跪着扣头,人已经吓哭了。
“掌嘴!再多嘴孤就派人把你们的舌头拔了!”话音刚落,便听到啪啪的声音混合着女子的惨叫声传来,诶,看来这两人也因为我,被连累的不轻。
昭阳殿里头,渐渐安静了下来。我一个人跪在永巷里,孤零零的,不愿多说一句。
风依旧呼呼的吹着,刻在脸上觉得生疼。隔着淡薄的衣衫,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涌上心头,挥之不去。我抬头看了看,眼前是奢华的昭阳殿,两侧是望不尽的永巷。砖瓦交叠之间,不知道多少女子的韶华,被强行囚禁在了此处,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我的膝盖开始跪的有点麻木了。石阶太冷,冷的好想千年的寒冰一般,源源不断的从我的身体中摄走了仅剩的温暖,却没有一个人能帮我一把——他们之中,有些只是看个热闹,更多都是自身难保。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同自己的心,都开始变得寒冷、冻结。
雪花,从空中飘了下来,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只可惜,它们还是无可避免的飘落在了这么一个肮脏的地方,仍人践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清纯洁净的自己变得和永巷一样的肮脏。雪飘落在我的衣衫上,鬓角间,我被冻得瑟瑟发抖。雪落在我的睫毛上,犹如一层白雾笼罩在眼前,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除,连意识都有些糊涂了。
我开始幻想,幻想着最初在乡野间与明渠青梅竹马的时光,幻想着在台城河畔与浑清初遇那一瞥惊鸿。记忆里满眼的翠色,那是我青春的年华,一去不返。只是这一切的幻想都是徒然的。曾经满眼的绿意,满心的柔肠,此刻倾覆于满衣白雪之下,荡然无存。无论明渠·还是浑清,他们,都不过是我在孤独中幻想出来聊以慰藉罢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是不会出现在我身边来救我的。所谓感情,其实真的没有多少。
“母亲!”远处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传来,我一惊,竟然是云言!他怎么过来送死了。杨氏正愁没地方找我麻烦呢。云言个子小,身体灵活,速度又快,所以昭阳殿众人看到他钻到我旁边的那一刻,都懵了。
“母亲,她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你!”云言钻到我的身旁,要我抱着他。他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就像春日里头一缕阳光,刺穿了冰冷的阴霾。云烟突然凑过来,小声说道,”哥哥已经去叫父皇了,窦姑姑也去找宋太后了,老妪罚你跪的事,现在整个永巷都知道了。父皇马上就来了,我身上放了好多新做的烙饼,热热的,母亲撑住啊。”
说罢,云言突然哭了起来,大声说道:”母亲一直是我的母亲,父皇怎么可能不是我的父皇呢……”周围的宫人内侍被这架势吓住了,不敢上前轻举妄动。我抱着云言与他一起跪在冰冷的永巷中,任凭冰冷的雪片飘落在我们的衣襟上。
雪越下越大,云言身上的暖意开始渐渐退去,他也冷的发抖起来。只是他依旧紧紧抱着我,不想让我被冻着。
“再等一等,哥哥……哥哥马上就到了!”他不住地喃喃自语着,冷的牙齿咯咯作响。我紧紧抱着我的儿子——这个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人。我从未想到,我平日里那个不谙世事的五岁儿子,竟然还暗藏了这么多心思,我真是小看了他了。相比那些缥缈的幻想,他才是我真正需要守护、爱护的眼前人。
云言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在大雪天吹风罚跪,怎么受得了啊。我也渐渐撑不住了,永巷罚跪,满衣白雪,怀抱幼儿,我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在永巷中过得如此狼狈,但我也明白,我真正需要保护的人是谁了……
我的腹中也开始隐隐作痛,我明白,我和我的儿子一样,很快就要撑不住了。就在我一时逐渐消失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我的眼前——那靴子上绣了暗红色的龙纹,像是我给陈愈绣上去的。
我本能的去抓那个人的脚腕,一只手紧紧抱着冷的快要僵硬的儿子,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吧……”
……
……
后来我听说,晦之紧赶慢赶,终于用尽一切办法把陈愈诓骗到了昭阳殿。陈愈一到那里,看到我满衣白雪的抱着云言跪在昭阳殿前,就吓住了,赶忙命人将我们抬了进屋里找太医救治。王良娣则因为私阅彤史、混淆视听,被当场关进了暴室——陈愈丝毫没有在意皇后已经发白的脸色。太子与王良娣的族人更吓得连连上书请罪。
我和云言都被那场雪冻得不轻。
云言大病了一场,几乎丧命。此后身体就变得病怏怏的,再不是之前那个蹦蹦跳跳的皮孩子了。他的右耳也听不见了——杨氏戳辱皇子之事成了陈愈心中的一根刺。陈愈为此更加怜爱云言,时常召云言去宣室殿陪伴,还特许云言坐在他右侧——因为云言的另一只耳朵早已失聪的。此举虽然僭越,但太子与杨氏都不敢说半个字。
而我,我并不知道我那日已经怀孕了,所以这么一番折腾,我的身体受了极大的损伤,未出世的孩子也没有了——我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为了安慰与我,也为了安抚永巷众人,我病好痊愈之后,便被正式更号为婕妤,位比列侯。
更始二十年,西陵王陈源暴毙于北芒,死因蹊跷,种种嫌疑皆是指向皇后杨氏,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永巷议论纷纷。为了安抚以沈氏为首的旧贵族,陈愈加封永巷众人,赐我一品夫人的俸禄,位比诸侯王。一时间,我于杨氏之间变得势均力敌,一如昔日沈氏皇后还在时与宸妃杨氏之间相互拉锯的局面。
从此,帝后离心。永巷,也不再是杨氏一手遮天的局面了。
☆、七·中有尺素书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又是八年过去了,很快便到了更始二十八年。
这八年来,我居婕妤之位,恩宠堪比杨氏,在永巷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于杨氏,她的身子自从几年前就开始不好,时常头风发作,脾气也差了许多。陈愈和她,早就是面和心不合了。陈愈说,皇后身子不好,便把永巷许多事情杂物都被分摊到了我的身上,我这才有权力去重新查阅永巷的账目。我对十几年来的永巷赤字一直心生疑惑,直到与云言一同翻过账目才发现,原来赤字的原由竟然是因为杨氏挪用公款去给他的儿子陈澈收买人心,好令陈愈早日改立太子。
云言看过那些账目之后,沉默了很久,才勉强咳嗽着对我说,此事若闹大了,莫说皇后,恐怕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只是现在证据不足,永巷的账目也不可轻易公布,若处理不当,非但不能撼动东宫,还会把自己,还有我多年煞费苦心培养的那些势力都给搭进去。他劝我多收集一些证据,再将此事公之于众。
只是杨氏在我开始管理永巷账目之后,变得愈发不安,却不敢和我正面较量了。
原来,杨氏也有受制于人的一天。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时常看到陈愈在晗光殿的廊下,呆呆的看着北宫的方向无声叹息。看来陈愈还是挂念着沈氏的。我心想,要是沈氏能活到今日,亲眼看看杨氏此刻的落魄,是不是心中会好过一些。
只是斯人已逝,闲话作空谈。
云言虽然被封楚王,可一直还留在京中。自从五岁那年大病一场,云言的身体便时好时坏,小小年纪,行动不便,还有风湿之症,每逢刮风下雨腿都会疼,走路都不利索,根本不能去楚国就国。陈愈在京城中赐了云言一处府邸,还特别准许他随时入宫探视我。说是探视,其实就是默许我亲自照顾他——云言常常发病,我不放心,便会留他在晗光殿疗养。毕竟,那次流产之后,我不能再育,即便受宠,我膝下也只有云言这么一个儿子了。云言的病情,被隐瞒的很紧。除去诊治的御医,随侍的宫人,就只剩下我、陈愈还有晦之知道此事。永巷他人,都不知道。
越是这样,云言这根刺越是狠狠的刺在了陈愈心上。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要是当初没有那一场雪,说不定我的云言也会如今日的晦之一般,英姿飒爽,年少封王。而不是如今这般,久卧病榻,右耳失聪。但云言每次听我提及此事,却只是叹气笑了笑,说:“若非昔日那场雪,恐怕我们二人都不会受到父皇如此恩宠……或许,这便是世事难料吧……”
我知道,云言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里是恨毒了杨氏还有她的子女们的。
至于晦之,因为他对生母沈氏的冤屈依旧耿耿于怀,不愿离开京城。虽然已经娶亲,但他的身份一直还是安乐侯。杨氏屡次提及晦之封王就藩的事,都被我和云言想方设法给拖住了。云言身子不好,若要在京中培植势力,打压皇后与太子,非晦之能为不可。
这件事,晦之与云言显然是私底下有过默契的,我也不便多问。
我一直十分欣慰,这俩兄弟的关系从小就很好。
八月十六这日,窦夫人突然来到了晗光殿,还特别带了个精致的赤色漆器木盒。
”这是楚地草民特别寻来的佳品,听闻楚王殿下近来身子抱恙,尚在晗光殿休养,故而托老身特意送过来孝敬殿下的。“说罢派人打开木盒子,但见盒子里铺满了冰块,而冰块上面则放着两尾红鲤鱼。
那鲤鱼的赤色鳞片闪闪发亮,煞是好看。它们睁大着眼睛,嘴巴艰难的一张一合,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看来是活的,十分新鲜。
我虽然觉得有些突兀,却也十分高兴的收下了。赤色鲤鱼本来就稀奇,叫庖厨拿去烹做羹汤,应该及其鲜美,云言一定十分喜爱。
“那便多谢了。小萍,将它们带下去交给庖厨……”我冲窦夫人行了一礼,微微一笑。小萍会意,赶紧走过来,接过了木盒子正要下去。
“且慢……咳咳……”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拦住了正要下去的小萍。只见云言身着中衣,披着一件外套摇摇晃晃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十五岁的他因为病痛,显得十分瘦弱。他的头发披散着,脸上也没有太多血色,但这无法掩盖他一如既往清澈的目光。
他冲小萍示意一下,小萍马上有把那个木盒放回了几案。
“你们……你们都……下去吧。屋里只要窦夫人还有母亲在……就好了……咳咳……”
云言艰难的屏退了左右,众人虽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但这位楚王殿下从小便神神叨叨的,晗光殿众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夫人,这鱼是从楚地送来的?”云言冲窦夫人行了一礼,开门见山的问道。
“回禀殿下,此乃楚地草民所贡。因楚地离此千里迢迢,故而快马加鞭,不敢耽搁,这鱼才能看着这么新鲜。”窦夫人不紧不慢的答道,面带微笑,我却看不明白她眼神中想要诉说着什么。
云言轻轻地抚摸着鱼的鳞片,一边喃喃自语道:”不过寻常鲤鱼,何劳千里相送!莫不是……”他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一边说道,一边快速的抽出了袖中的一把小匕首,道,“原来如此!”
说罢,云言快速用匕首花开了鲤鱼的肚子,不顾手气刀落间,那鲤鱼的血溅到了他的衣袖上。他接连划开了两条鲤鱼的肚子,然后快速把自己的手伸了进去摸索着,片刻,他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说罢,他停顿了片刻,从血淋淋的鱼腹中掏出了一个沾满鲜血的异物。很快,他又从另一条鱼腹中掏出了同样的东西。那手起刀落的架势,莫说是我,连窦夫人都吃了一惊。
我一看不对,连忙拿起锦帕去替云言擦拭沾满血腥的双手,还有他手里捏着的东西。
待我将他的手擦干净,云言才小心翼翼的把从鱼腹中掏出的东西拿给我看——竟然是两卷细小的缣帛,被塞进了鱼腹中,上面好像还有字。
“母亲,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