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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怎么回来了?我爹……没有放人?他……他出事了吗?”
从善扶她起来,她瘦的像一把骨头,这样轻,从善将她放在椅子里,拧了帕子道:“娘娘放心,太傅很好,一切都好,我只是……”她该如何说她进来的目的……她的父亲让她进来了结了萧无双……
她说不出口,这个女人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只是进来感谢娘娘的。”从善拧了帕子道:“我给娘娘擦擦脸。”她轻轻托着帕子给她擦脸,又低头给她擦手,发现她的手腕上各有一道细细的疤痕,“娘娘这是怎么伤到的?”
萧无双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个忙?”
从善被她的眼睛看的一颤,“什么忙?”
萧无双伸手从发髻中拔出一支小银管,放在唇上一吹,低低的呜咽声从那银管中传出。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内殿的纱幔之后,吓了从善一跳。
就听那黑影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小姐可是打算好了逃出宫?”
从善一惊看萧无双。
萧无双苦笑道:“这是景春留给我的,说我改变主意了随后可以带我逃出皇宫。”
“那娘娘……”从善私心里觉得她逃走了也好。
她却摇头道:“我不走,我要替我的儿子报仇,我的洛儿……”她眼眶又是一红,抬头看从善,“你没有见过他,他特别可爱,他十一个月就长牙了,他……”她眼泪落下来,“他马上就满月了,马上……我给他做了好多新衣服,新鞋子,他都没有来得及穿……”
从善心中酸楚,丧子之痛大概一辈子都好不了。
萧无双将眼泪擦干,抬头对那黑影人道:“我要你去将许颜流掉的死胎偷过来。”
什么?偷死胎??
☆、第29章 二十九
什么?偷死胎??
从善不明白她的意思,为何要偷个死胎过来?
那黑影人也是诧异的叫了一声,“小姐?”
萧无双道:“你可是答应了景春只要我吹响银管,你便死而后已的为我做一件事?”
“是,我的命是小姐和景春少爷的,拼死也会完成诺言护着小姐。”黑影人道:“可是景春少爷是想您出宫……”
“我只此一愿。”萧无双毫不动摇,“若是你不肯,我便亲自动手。”扶着桌子要站起来。
“小姐!”那黑影人忙道:“若这是您的心愿,我自当誓死完成。”他一叩头,说了一声,“小姐保重。”
那帐幔一抖,黑影一闪,他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内殿中。
从善探头看了看,好快的身手。
“我曾经和景春在战场上救了他,他无依无靠便一直跟着我们,直到我入宫。”萧无双坐在那里笑了笑,“陈年旧事了。”
从善回头看她,她低着头,脸上难得有笑意,不知为何她忍不住想问:“娘娘……喜欢景春吗?”既然与他私通定是有情意的,况且她脸上的表情瞒不住,可是她又说过她爱闻人寻,从善想不明白。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我们从小一处长大,他教我骑马练剑,我们一同上战场,并肩作战,我当然喜欢他,但我对他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她抬头看从善,看到从善诧异的表情,笑了笑,“现在说了你也未必理解,你会喜欢很多对你好的人,但当你遇到你爱的人时才会明白,你这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从善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就像她对封崖一样吗?她喜欢对她好,对她有价值可依靠的人,但若说是爱,却有些牵强了。
“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她说,“但这个人总是让我很难过。”她苦涩的笑了笑,“不过我也让他很失望,他大概没料到我会真的背叛他,真的和景春私|通。”
她和景春私|通是为了报复闻人寻?
从善想问,可是又开不了口,怕触及到伤心人的伤心事,最后只能问一句,“娘娘为何要偷死胎?”又让她帮什么忙?
她没回答,而是伸手指了指床榻底下,“床榻底下的暗格里有个小匣子,你帮我取过来。”
从善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暗格,手指一探从那暗格里掏出一只小匣子,不太重,她回去递给萧无双。
萧无双没有接,只是对她道:“打开吧。”
从善诧异的依言打开,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时吓的啪一声又合了上,抬眼盯向萧无双,“这是……”
“是我的洛儿。”萧无双伸手拿过匣子,打开,消瘦的手指从里面轻轻的托出一截小小的手骨,一截手臂连着细细小小的手骨,上面已经干枯的皮肉像木屑一样一碰就簌簌掉落。
从善头皮发麻。
萧无双递到她眼下,煌煌的烛火映着挂满皮肉碎屑的小手骨,“你仔细看看。”
从善低眼看过去,只见那截小小的手骨上是六根指头,并且……骨头发黑。
“看出什么了吗?”萧无双问她。
“小皇子天生六指?”她再细看,蹙眉道:“小皇子是中|毒身亡的?”并且还是特定的毒|药,不然骨头不会变黑到这种地步。
萧无双手指有些颤抖,问她,“你信我吗?”
从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一把抓住从善,“是闻人寻干的,是他毒死了我的洛儿,他的亲生儿子!是他!”
她太过激动抓的从善有些疼,她仍激动道:“我知道你不信我,大家都不信我,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所以我要证据,我要证据!”
从善疼的微微皱眉,扶着她的手道:“娘娘您别激动,也许是别人下的毒?”
“别人?”萧无双忽然笑了起来,她扶着桌子,笑的眼眶通红,“我在第一次小产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那时候这宫中除了我,只有淑妃一个,她常年住在偏远的西宫,从不与人来往,她如何下得了毒?”
“也许她……”
“也许她心机了得,手眼通天。”萧无双道:“我也这样安慰自己,所以在第二次怀孕后我就搬出了宫,回了太傅府,直到生产后才回宫。”
从善惊讶异常,她从未听说过皇后出宫回娘家安胎生产的,但一想她是萧无双,太傅的女儿又觉得合情合理。
“闻人寻因为这件事第一次和我争吵,我那时以为他是觉得我任性,大题小做,后来才明白,那是心虚,是为没有下手的机会而恼怒。”她枯瘦的手指扶在小腹上,“你知道我生洛儿时有多痛苦吗?”
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
“我从给闻人寻换血解毒之后就身体羸弱,生洛儿时几次昏厥过去,我那时怕极了,我怕洛儿会死在我的腹中,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她抓住自己轻微颤抖的手指,“我从不信神佛,但生洛儿时我开始求菩萨,我求菩萨救救我,救救我的洛儿,我愿意折寿二十年来换……”她抬头看从善,“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我请薛雪来,告诉他若是我再生不下来就将我剖开,只要洛儿活下来。”
从善听的心惊,剖腹取子,这是真的不要性命了。
“只要他活下来……”她手指颤的厉害,一低头眼泪就砸在了手心里,“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我对洛儿的感情,他在我的肚子里一点点长大,我九死一生的将他生下来,看着他那么小的一团,像个猴子一样在我怀里哭……”
“他生下来羸弱,我一直对他很抱歉,是我身子不好,才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我每天看着他一点一点的长大,小小的孩子长的快极了,一天一个样。”她看着手心里的眼泪,“他眉眼长开,小手小胳膊胖乎乎的,他晚上睡觉爱躲在我怀里,抓着我的手指,我一动他就醒了,他不哭不闹,乖乖的看着我,他是个好孩子……他若是长大了一定又听话又懂事……”
从善看着她细微颤抖的肩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抬头看了一眼不远的青瓷鱼缸,“他死的时候只差六十七天就满周岁了,他那时已经在学说话学走路了,他就扶着那鱼缸走来走去,不让人扶,走两步就抬头看我,嘴里咿咿呀呀的叫我娘娘……”她笑了笑,“他学会的第一句话是跟着宫里的人叫我娘娘,是不是很可爱?”
“是。”从善答了一句,这大殿里曾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蹒跚学步,依依学语,她想那时这里肯定很热闹。
“可惜他没满周岁就死了。”她依旧盯着那个鱼缸,“就死在鱼缸前,眼睛鼻子耳朵里只往外冒血,太医没来他就断气了。”她说的平静又可怕,“他疼的厉害,哭的去抓自己的眼睛,跟我说娘娘疼,娘娘疼……”她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低了低头,再开口声音有些发抖,“你知道当时太医是怎么说的吗?他说洛儿是因为我身体里的余毒根深蒂固,所以他生来就羸弱多病活不长。”她抬头看从善,一双眼睛赤红,“他明明一直好好的,我照顾的他好好的,不是我害死了他,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从善道。
“闻人寻连查都不敢查,匆匆将洛儿下葬,我不信,我让景春将洛儿的尸体挖出来去调查。”她看从善,“你猜他查到了什么?”
从善不敢乱接口。
她抬手朝不远处指了指,从善看过去,不远处的案几上放着一个碗,碗中盛着白白的乳|液。
“洛儿长期服用慢性毒|药致死。”她道:“我将洛儿平时的所有饮食查了一遍,发现毒|药下在他每日服用的羊乳之中,而羊乳是闻人寻亲自派人挑选送来的,从我第一次有孕开始,他就给我补身子,一直到洛儿死我才发现……”
这样长期而缓慢的给一个人下毒……实在是太令人心惊了,从善不敢信,低头看着萧无双形销骨立的样子,联想到那慢性毒|药,“那娘娘既已知道,为何还要服用?”
“我没有证据。”她看从善,“我要等着机会,保留证据,终于被我等到了。”
她枯朽的眼睛放出光彩来,看的从善心颤,“娘娘……是什么意思?”
她道:“许颜也小产了,和我那时一样,突然小产的,她从怀孕开始也每日服用羊乳补身子,从她怀孕我就开始在等,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从善想到先前在殿外偷听到,莲妃的宫娥抱怨萧无双咒她肚子里的孩子,原来不是咒,是早就预料到了。
“你帮帮我好不好?”萧无双抓着她的手问。
从善想抽出手,“我人微言轻,如何帮得了娘娘。”那是皇上啊,她如何帮得了。
“不,只有你帮得了我,你在今日此刻回来,这是天意。”萧无双道:“你是暗部的人,只有你能帮我。”
从善想抽回手,内殿忽然传出一声极重的脚步声,她忙看过去,只见黑影晃动。
“小姐。”
“拿到了?”萧无双一喜,抓着从善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从善往里走。
从善扶她过去,挑开帐幔就看到那黑影人,他面容冷峻,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个锦被裹着的东西。
“拿到了。”他说,气息有些不稳。
萧无双将从善向他一推,“现在带着死胎和洛儿的骨头,连同那碗羊乳,和陈楚玉一块逃出宫,去找薛雪,让他验证这死胎和洛儿是不是被羊乳中的慢性毒|药毒|死的!”
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证据……
“娘娘我……”从善想拒绝。
萧无双忽然噗通跪在她眼前,那消瘦的身子跪的人心颤,“算我萧无双求你了,你的暗部的人,只有你能说动薛雪让他帮我验证,也只有薛雪可以验证骨头里的毒,这天下只有他可以……”她抓住从善的手,“你不必冒险,你只用带他去见薛雪,让薛雪验|毒,其余的时候交给我爹,他会替我做主的!”|
听到这句话从善如鲠在喉,她该如何告诉萧无双,她的父亲已经不会为她做主了,她的父亲要她死……
像当初她的父亲抛弃她一样,权衡利弊之下,她与萧无双都被唯一的亲人舍弃了,唯一不同的是,萧无双如今还不知道,这大概……是一种幸运。
“求你帮一帮我!”萧无双抓着她的手指又紧又发颤,“我苟延残喘到今日,放弃和景春逃出宫,就是为了替我的儿子报仇,我撑到今日……”她喉咙一哽的哭了出来,松开从善就将额头抵在地上砰砰的给她磕头。
“小姐!”
“娘娘……”
她哭着给从善磕头,像求菩萨那样求她,“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你只需要带他去见薛雪,我不会连累你,我的父亲他一定会替我做主……求求你,求求你……”
那么一刻,从善真的有在心里想,也许太傅要舍弃她只是因为私通之罪祸连整个萧氏一族,若是没有了私|通之罪,而又有了毒|死他外孙的证据,他一定会替萧无双做主的吧;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