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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骗你。”
“你就是在骗我!”
“我不是卿儿!”
“你是!你是因为恨我才骗我!”似乎想到了什么,高桓松开温若云,往后跄踉了几步,一手抚额,烦躁地扯着垂落的发,喃喃不断:“是了,你恨我,你不肯面对我,你假装不是你……这一切是你的报复,你知道这样才是对我最大的报复……对不对?”他求证似的看着温若云,目光中的迷茫如孩童一般让人心怜。
温若云几乎要将下唇咬破了,他不会回答,亦无法面对高桓的目光。良久,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卿儿。”
高桓愤怒了,怒火在他全身上下流窜,急着寻找发泄的信道。他猛地冲了上来,掐住温若云的双臂剧烈摇晃,怒吼道:“你在说什么?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你怎么会不是卿儿?你是,你就是!不然你还会是谁!”
一直任由高桓摇晃的温若云在听见最后一句时,终于忍不住厉声反驳道:“我是温若云!你看看清楚!”
高桓的双眸通红得像染了血,他嘶声吼了回去:“你不是!”
“不是?”温若云玉白的面容气得涨红,牙齿磨得格格响,他用力挥动着双臂,努力了几次才挣开高桓的钳制,随即他抓起高桓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逼近一步问道:“这张脸是卿儿吗?”
高桓惊慌地退了一步欲收回自己的手,温若云却紧紧抓住不放,难以想象那样一双修长美丽的双手会是这样有力。他抓着高桓的手落在平坦的胸前,再逼近一步问道:“这个身子是卿儿吗?”
不给高桓任何逃避的机会,温若云将他逼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重心不稳而倒在床上的高桓,咬牙切齿道:“你这下子看清楚了吗?我─不─是─卿─儿!”
雪白的床褥上披散着凌乱的乌丝,乌丝主人的脸却如同床褥一样苍白,空洞的双眸木然地看着眼前之人。言语在这一瞬间也失去了作用,失去血色的唇颤抖了很久都没有吐出一个字。
良久,在温若云感到后悔而打算离开的时候,高桓说话了。
“重生术失效了,卿儿永远回不来了……”绝望的气息伴随着一个一个从他唇边逸出的字而弥漫在整个房间中,听得出来每一个字都是从紧咬的齿间艰难吐出。
高桓感到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为这个事实而翻滚煎熬,然而,喉间却陡然涌上一股甜意,他意外竟然会是甜的,然后一丝猩红慢慢从唇边蔓延了出来。
当温若云看见那丝猩红的时候,他的表情绝不仅仅是紧张而已,他的手在他意识到之前已经掐住了高桓瘦削的双颊,一口血猛地从高桓口中喷出,染红了温若云同样无色的脸和白衣。
温若云着急地将自己的手指探入高桓口中,触摸到完整无缺的舌头才狠狠松了口气,这一刻的松懈让奋而起身的高桓轻易地推开了他,俯在床边干呕起来。
大概是他刚才将指探得太深了。温若云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急忙上前为他扫了扫背。
高桓平顺了呼吸,整个人便失去了力气,软软倒在床上,温若云的大腿充当了他的枕头。
看着他闭着双目的惨白俊容,温若云认为,这一切是时候该结束了。
36
温若云是凤绣卿的弟弟。
凤绣卿四岁的时候,甫出世的温若云就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温家老爷,也就是他们二人的舅舅。温家是京城有名的药商,温若云的过继让小家庭的凤家过上了富足的日子。
温家老爷是个爱脸面的人,虽说温若云跟他本就有些血亲关系,可也不愿意让外人知道孩子是过继来的,于是立言禁止他们一家相认,温若云长到了十二岁才在一次无意的偷听下获悉自己真正的身世。
温若云从小就受尽温家所有人的宠爱,突然一下知道自己并非温老爷亲身,年幼的他便感觉有些天地变色,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红着双眼跑出温府好远,直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才放声痛哭出来。
当时的场景,温若云毕生难忘。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在高大槐树的庇佑下,穿著上好绸缎的小男孩就这样扑倒在草地上痛哭,清脆哽咽的童声萦萦升上了空际。
片刻后,男孩抬头,一条淡淡的兰色丝帕举在他沾满泪痕和草屑的精致小脸前。
“哭什么呢,你是男孩子,本不该哭的。”轻轻柔柔的声音像是责备,却融出更多的宠溺。
出现在男孩面前的脸,秀丽脸庞,柳眉如黛,双眸似水柔和,一下子安抚了他心中的委屈。
“你是谁?”
“我是仙女啊,在天上看见你哭,特意下来安慰你的。”少女狡黠地眨了下眼睛,主动地擦起了男孩的小花脸。
男孩的小脸窘得通红,吶吶道:“你、你真的是仙女?”
少女不置与否地一笑,问道:“刚才为什么哭?”
一提此事,男孩便又觉得鼻头酸酸,倔强地别开了脸。
“我是仙女,只要你把烦恼告诉我,我就能帮你解决哦。”少女依旧笑靥如花。
仙女是有法术的吧?那她就一定能帮我!
男孩眨了下黑白分明的桃花眸,迟疑地开口道:“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你能不能帮我变成他们亲生的?”说着,眼泪便又在眼底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少女的笑颜有瞬间的动摇,但她很快地藏起笑容外的所有情绪,摸摸男孩的小脸,柔声道:“小傻瓜,他们那么疼你,你跟他们亲生的有什么不同呢?”
男孩不服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疼我?”
少女的笑声如铃铛清脆,道:“我是仙女啊,有什么是不知道的?我经常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干坏事我也知道哦。”
男孩的小脸再次通红,少女忍不住捏了一把,继续道:“在他们眼中,你就是他们亲生的,假使你今日没发现这个秘密,他们也会一直这样疼你的,既然这样,又跟亲不亲生有什么关系呢?”
男孩听得似懂非懂,在少女目光的注视下,忍不住点点头。
少女笑道:“那还哭不哭?”
男孩大窘,后知后觉地羞愧起来,匆忙站起身就跑开了,跑得远远的又朝少女大喊:“明天,明天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好不好?”
少女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草屑,亭亭玉立地站在槐树下,朝男孩温柔地笑了一笑,点头。
男孩带着心满意足的甜美笑容回家了。
多年以后,每当忆起这一个午后,温若云就会抑制不住地扬起唇角,心中充满暖意。
37
温若云和凤绣卿悄悄见面的事无人知道,凤绣卿也从未向温若云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他们在每一个午后相约见面,归去时各自回味相聚的欢乐。
但意外发生了,在他们不断见面后的第四年,温若云从孩童成长为少年,他看凤绣卿的目光渐渐透露出一种炽热,这让凤绣卿意识到他们已经不适合再见面。
“不能再见?为什么?”温若云逼问道,声音已是属于少年的低沈。
凤绣卿勉强笑道:“我是仙女啊,天上有很多事等着我办。”
温若云不悦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仙女那套把戏还骗得住我吗?”
“是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也不能再跟你见面了。”凤绣卿苦笑道。
“这四年来你从未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我一直以为终有一天你会告诉我,而今看来,你根本不打算说。”温若云有些伤心,眼神落寞地看着她。
凤绣卿躲避了他的视线,想到自己的委屈,想到二人之间的尴尬,一时感伤,泪水便无预兆地涌上了双眸。她的柔弱一下子激发了温若云的保护欲,大步上前,也不知是她失了神还是无心阻止,双臂一揽就将她轻易拥入了怀中。
凤绣卿哭了一会儿,轻轻推开温若云,自嘲道:“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该给你留个好印象的。”
温若云强势地将她拉回怀中,紧紧抱住,道:“不是最后一次,我以后要日日都见得到你,我要娶你!”
不曾料过会听到如此惊骇的誓言,凤绣卿吓得不轻,脸色瞬间如纸,惊慌间也不知哪来的气力,竟将已比她高大的少年推翻在地。这时候她顾不上心疼,甚至连面对温若云的勇气都没有,转身便跑。
可温若云又岂是轻易放弃之人,拔高的身子让他轻易地追上了凤绣卿,并将她囚锢在他与树身之间。他本意是想阻止凤绣卿再次逃离,谁知惊吓过度的凤绣卿竟激动地叫喊道:“不可以,我是你的姐姐!”
抓住她双臂的手忽然一僵,温若云的脸上布满震惊和难以置信,许久才动了动唇问道:“你说什么?”
此时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凤绣卿索性坦白了一切,含泪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好,我告诉你,我姓凤……”
这个姓从她口中吐出,无疑是对温若云的晴天霹雳,已经无须再听下去,他松开了凤绣卿的双臂,摇着头不断后退,口中仍不放弃地低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云,我是你姐姐,我真的是你姐姐。”凤绣卿哭喊着,无力地跌坐在树下,双眸哀求地看着温若云。
“为什么骗我!”撕心裂肺一样的怒喊从温若云口中传出,他用力咬住下唇,生怕泄露更多的哭声。她对他好只是出于亲情,不是爱情!可他却已经泥足深陷了!四年的时间足够让凤绣卿在一个少年心中留下永不能磨灭的印象。
温若云没有等待凤绣卿的回答,这一次是他选择了远远的逃离。
那天之后,他主动要求赴外地求学,学成归来已是三年之后的事。经过历练的他已经蜕去了年少的气盛,静心下来想想,渐渐能理解凤绣卿当初的苦心,只是曾经那样爱慕一个人,那种深刻并不是说忘便能忘的,以至于他回京之后却一直没有勇气再找凤绣卿。
直到半年多前,一个从扬州回来的人带来了关于凤绣卿的消息,这时候他才晓得,凤绣卿已嫁作人妇,一时之间百味俱杂,不知是喜是忧。
38
烦恼了数日,温若云毅然动身南下,不为别的,只为亲口对凤绣卿道一声迟来的恭喜。在他心目中,凤绣卿的地位已然山撼不动,既然如此,若是不能亲自再见她一面,他怕自己将会遗憾终生。
风尘仆仆到了扬州,温若云寻了客栈住下,隔日便去了高记布庄寻人,谁知布庄的伙计听到“凤绣卿”这个名儿都是一脸茫然,还说布庄里从没有这个人。这就让温若云有些不安了,带来消息的人分明说凤绣卿嫁进了高家,如今寻不到人,这是何道理?
败兴回了客栈,温若云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宁,第二日又去了布庄,却意外地见到了高桓和高全。当时他看布庄伙计对高桓的态度和他的仪表气度,顿时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可是高桓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却让他心头一跳。
这样的人能好好照顾她么?能对她好么?
神差鬼使的,他没有向高桓表明来意,反倒说是来应征帐房的。
当高桓看向他时,他为那双几乎没有感情的眸子而感到心惊,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冷漠到了极点,那就是他的心死了。
意识到这一点,温若云心中更加惴惴不安,隐隐感到某种不祥。
高桓并没有过多地为难便录用了他,因他是外地来的,没有住房,高桓便让他住进了高家,这恰恰如他所愿。
进了高家,温若云很快便发现高家没有半个女主人,问伙计也都不清楚,只好暂时留下,以待打探。那时候,他尚不知凤绣卿已死,见阿宗阿义二人为人朴实,便托付他们代为寻人。
他本还留有一丝希望可见凤绣卿,谁知这丝希望的火苗很快便被扑灭。
一日,他无意间在茶寮听到几个多嘴的女人说起高记布庄的过去,这本不干他的事,偏巧听到了“凤绣卿”三字,立时屏气凝神细细听了下去。这些女人道听途说并不准确,具体的真相他是后来从高全那里知道的,但至少让他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凤绣卿在高家受苦了。
他万万想不到高桓竟将凤绣卿娶为偏房!还任由她遭人欺负!
从茶寮出来的时候,他的愤怒差点让他失去理智地冲回高家找高桓算帐,可在走出几步之后,他猛然意识到他目前的身份是一个绝妙的掩饰,要替凤绣卿报复这个男人的计划在脑中倏地诞生了。
他跟凤绣卿相处过四年,他熟悉她的喜好,也善于模仿她的字迹,而他也相信,高桓对凤绣卿的熟悉并不比他少。于是到了晚上,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老鼠放进布仓,由老鼠去啃咬布匹,然后用猪血在墙上写下了凤绣卿最爱的诗句,他原是想吓一吓高桓,让那张冷漠而清高的脸上出现崩溃的神情,然后再狠狠的嘲笑他,谁知道却在后来得知更让他震惊的消息,那便是凤绣卿早已经死了。
他想过许多种可能,他想过是高桓将已不受宠爱的她安置在别处,甚至想过她已经被高桓休了,但他从未想过,凤绣卿是死在这样一个阴谋下!至此,他对高桓已不仅仅是一种嫉妒而产生的怨恨,而是一种更为深刻的恨意。这份恨咀嚼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