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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真是奇了。”温若云感叹一声,不由问道:“那先前的帐房先生呢?”
两个伙计对看一眼,似有犹豫。半晌,仍是那壮实的伙计答话:“先前的先生死了。”见温若云刷白了脸,又赶忙道:“你别慌,他是寿命到了,阎罗王才收了他。不过接手死人的活儿终究有点晦气,所以高管家交代了不能对你透露。”
温若云立时松了口气,莫怪他过于惊诧,只是见识过了高家人的怪异,难免有些草木皆兵。他微微露出笑意,道:“我不是迷信之人,若只是这样,倒无所谓。”
伙计们也舒心笑了笑,道:“要是高管家提起,你可千万要装胡涂。”
温若云笑意盈盈,道:“那是,怎好意思连累两位大哥。”他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塞到壮实伙计的手中。
伙计急忙推脱,道:“先生,这怎么好意思!”
温若云笑道:“只当交个朋友,二位大哥莫嫌少便是。”
听他一说,伙计只好收下,道:“先生真是个好人。”
温若云摇头笑了笑,道:“其实我是有事相求。”
伙计诧异一下,爽快道:“先生有事便说。”
略一沉吟,温若云道:“我初到扬州,人生地不熟,想麻烦两位为我调查一事。”
“先生只管说。”
一抹愁色掠过温若云的眉间,只听他道:“我正寻一女子,名为凤绣卿。”
5
高记布庄的生意很红火,口碑在扬州城里一直是数一数二。
此时,高记布庄的门市前,人流络绎不绝,出了一批,又进了一批,直把伙计忙得头头转。
高桓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抵住眉头,眼睑低垂,慵懒随意的目光飘向人来人往的大街,他的淡漠静寂与布庄里的热闹交易形成强烈对比。
事实上,他正坐在店内的一角,买布与卖布皆在他眼前,而他仿佛看不见。忙碌中的伙计仍为他端上了一杯茶,盅盖掀开,烟雾袅袅,清茗飘香。
说也奇怪,进布庄的人中不乏娇媚可人、俊秀窈窕的姑娘,却无一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按说高桓容貌上乘,家世虽不显赫却也腰缠万贯,理当是姑娘们会倾心的那类男子,但眼前看来,似乎布料比之更有魅力。
姑娘们的眸子欣喜地盯着布匹,用白皙柔嫩的手抚摸着,她们一心一意地挑选着布料,而高桓却像是一颗散尽了光辉的珍珠一般被漠视在角落。
高桓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端起茶盅,轻轻啜了一口,涩涩的味儿在舌尖蔓延开来。
过了片刻,温若云出现在门市。他刚从布仓里记完帐出来,仓库闷热,额上有着薄汗,本打算来开阔的门市透口气,却不想门市人潮拥挤,空气也有点儿稀薄了,倒比那布仓好不了多少。
温若云见高桓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茶,正待过去,那挑着布的姑娘中不知道谁先发现了他,高喊一声“温先生”,便见其它姑娘的目光也飘了过来。
温若云生就一张桃花脸,轻浅一笑更显文雅脱俗,客套地点了下头。
姑娘们团团围了过来,个个笑靥如花,声如银铃。
“温先生方才哪儿去了?”青衣姑娘语气颇是娇憨。
温若云笑道:“我既是帐房先生,自然是记帐去了。”
“先生真是辛苦了。”一众姑娘纷纷应道。
温若云暗想这算什么辛苦,面上不由失笑,让周遭姑娘一阵脸红心跳。
“温先生,我想裁一件新衣,你觉得该挑哪种布料好?”
温若云在这方面虽算不上门外汉,但毕竟所知有限,于是八面玲珑道:“且不说姑娘穿什么都是好看,我们高记布庄的布都是上好的料子上好的染色,你要我在这些精品中挑出一二,这不是难为我么?”
问话姑娘一听那头句话便心花怒放,道:“既是先生这样说,那我今日就多买几匹回去,总归是穿得上的。”
其它姑娘不甘被冷落,纷纷表示也要买布。
温若云知道这些进得高记买布的姑娘大都非富则贵,掏银子买个十匹二十匹布料不成问题。
当姑娘们开始使唤伙计裁剪布料,温若云便不着痕迹地退开,待到从人潮中脱身,他才轻轻吁了口气,扭头朝高桓看了一眼,见他仍是不为所动地喝着茶,心里着实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姑娘们宁可缠着他一个记帐的,却吝惜于给布庄当家一个回眸。
这样想着,目光竟又旁若无人地打量起高桓来。
“咳咳!”高全重重咳了一声。
高桓抬起眼来,道:“怎么了?”淡淡的话语里透出关切。
高全的目光扫过温若云,摇了摇头,道:“无碍,只是夜里吹了风,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高桓点了点头,复又道:“一会儿让大夫来看看。”
“全听少爷的。”高全笑道,眼光转向温若云,慈目里一闪而过的警告。
温若云万分难堪,慌忙转身向来时路走去。
而高桓此时却抬眼,无意中看见了他匆忙的背影。
为什么如此相似?
桌边的茶盅落地,粉碎。
高全无奈地垂下他苍老的双眼。
6
万籁俱寂的夜,风无声,竹影亦无声摇曳,高而亮的月俯视人间,在它的眼皮底下,一切似乎都是朦胧暧昧的。
高桓此时的目光是迷茫的,他仍在不断回想午时那一瞥。
像,确实像。但他心里明白,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方才他特意将温若云叫了进来,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后在他走时留意了一下他的背影,却又发现那种相似感没有了。
温若云的身形纤细修长,宽肩细腰,美而挺拔,绝非女子的背影,怎么能和他记忆中的人相提并论?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入脑中,高桓眼前朦朦胧胧,仿佛看见一身素衣的女子在轻轻笑着。
柳样的眉,柔和的眸,巧鼻樱唇,她的笑如三月春风,清新怡人,恨不能日日看,夜夜见。
“卿儿……”低低的叫唤从高桓口中泄出。
“卿儿……”叫唤着,手伸了出去,多想把这笑颜永远地呵护着,不许人看,只要自己欣赏就好,只要这样就好。高桓觉得眼睛很酸,情不自禁眨了一下,冰凉划过脸颊,眼前亮了起来,是跳动的火苗,一跃一跃地欢跳着,似乎在嘲笑他的愚蠢。
猛地伸手一挥,烛台落地,房间顿时漆黑一片,幽幽的月光从门缝里闪进来,怯怯地不敢上前,停留在门口处。
黑暗中,高桓呼吸急促。
良久,他起身,就着月光在地面上摸索那只烛台,然后点亮,烛光前是他苍白冰冷的脸。
高桓举着烛台,推开门走了出去,熟悉的路引领到阴森的宅院前,微微颤抖的手开了几次才将大门上的锁打开。
锁“咔嚓”一声,他连钥匙也不拔,迫不及待地闪身进了宅院,急奔至房门前,伸手摸着房门,神情渐渐温柔起来,紧抿的唇也微微上扬。他将脸贴在房门上,轻柔道:“卿儿,我来了。”
眉宇间的急躁渐渐被安宁取代,高桓的心平静下来了,他进入房间,将烛台放上桌后将门关上。他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和卿儿相处。
“卿儿别淘气,快出来。”高桓说着生气的话,脸上却尽是笑意。
烛光摇啊摇,灭了,一缕烟丝升起,房内陷入无边的黑暗。
“卿儿!”高桓欣喜地叫,眸子在黑暗中发出炽烈的光。
“是你吗,卿儿?”小心翼翼,试探地问。
回答他的是房外的风声,呼呼呼呼。
高桓不敢点灯,仰头大喊:“出来见我,出来见见我!”语末竟成了嘶吼,无力而悲怆。
“卿儿!”脚下退了一步,高桓跌坐在椅上,喃喃道:“出来见我,出来见我啊……”
风声在他耳中已经听不真切,他只听到自己在呜咽。
“非要如此折磨我么?”双唇翕动,舌尖尝到苦涩的味道。
高桓的手握成拳,在桌上狠狠捶着,捶碎了桌上的瓷杯,碎片扎进肉里,血流一地。
痛,比不上那道穿心的伤来得痛,所以也就算不上痛了。
恍惚间,高桓抬眼,赫然发现门上的人影,披散着头发,感觉得出有一双阴冷的眸子正隔着房门死死地注视着他。在这双眼的注视下,高桓甚至忘了惊愕,全身无法动弹。
黑色的云块向月亮移动,一点儿一点儿遮住了它散出的光芒。
一晃眼,门上的人影消失了。
高桓倏地回神,冲上去打开了门,脱口喊出:“卿儿!”但门外什么都没有,一院子的枯枝败叶刷刷响。
7
高记布庄很神秘,这是温若云觉得的,但是今天早上,连伙计们都开始惶惶,小声议论着。
一觉睡得安稳,温若云精神抖擞、面带笑容地出现在后花园。清晨的泥土略带潮湿,泥土味儿夹在细风中扑面而来,叶尖上的露珠缓缓,一颗一颗滴落入土,温若云不禁停下脚步欣赏。伙计们的对话正是在此时传进他耳里。
“昨晚上,你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
“我也是。”
“太可怕了!那一喊真差点把我从床上震下来,夜里盖了被子还是一阵一阵地抖。”
“我可是当场给吓出尿来了!”
“你听清楚他喊啥了吗?”
“没听清,也不敢去听。”
话到这里,两个伙计不说话了。
温若云实在不是故意偷听,但是听了之后又觉得万分好奇,忍不住偷眼望去,料想不到竟是熟人,不由走上前去,出声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伙计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温若云,双双松了口气,其中一个抱怨道:“温先生,你可真会吓人,我昨晚上没被少爷吓死,倒要被你吓死了。”原来这两个伙计正是上次清点布匹的二人,与温若云算是相交,讲话也就不那么拘谨。
温若云拱身作揖,笑道:“是我的不是。”
“哎哟,先生倒动真格了,我嘴快,说说笑而已。”名为阿宗的伙计赶忙矮身去扶温若云作揖的手,一脸憨厚地笑。
温若云笑道:“我看二位大哥方才相谈正欢,不晓得在谈些什么?”
名唤阿义的伙计顿时苦下脸,道:“哪里欢得起来,一提我就全身发寒。”
温若云一脸疑惑,道:“怎么了?”
阿宗道:“先生昨晚上没听到什么声音?”
温若云不解道:“没啊,昨晚我一沾床便睡下了。”
阿宗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说:“昨晚上我们听到一些声音。”阿义在旁边猛点头,脸上浮现恐色。
温若云见他们一脸认真不似说笑,不由得追问:“你们听到什么了?”
阿宗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大半夜的时候,我们都听到少爷在声音,他好象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和煦的阳光当头笼罩,温若云却觉得身上无处不寒,僵硬地笑了笑,故作轻松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是在唤哪个丫鬟伙计的。”
“不,绝对不是。”阿义坚定地摇了摇头。
阿宗解释道:“先生你是刚来不知道,少爷曾经吩咐过,亥时之后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他,而且他也从来不用丫鬟,身边只有高管家一个人照料着。”
温若云边听边点头,伙计说来不假,他确实没见高桓身边有过丫鬟,许多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只有管家高全。
高管家,是整个高记布庄里除了高桓之外,另一个充满神秘的人。
温若云想起高全的警告眼神,顿时浑身不舒坦。
“还有啊……”阿义道:“少爷昨晚上的声音实在吓人得紧,像哭又像笑,疯了似的,别提多让人心凉了!”
温若云难以置信,道:“这……不会吧?”
阿义还要多嘴,阿宗却一脸见鬼的表情扯了扯他的袖子,三人一同向后望去。
高管家站在回廊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8
“高管家您早。”温若云率先反应过来,客客气气一笑,伙计们也识相,连忙跟着道:“高管家。”
高全目光犀利地扫过三人,道:“一大早的,你们在嚼什么舌根儿?仔细我扣你们工钱!”
阿宗阿义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这是主人家在训话时候的规矩,大凡奴仆出身的人都晓得这规矩。
但温若云不同,读书人总有一股子傲气,这样卑躬屈膝,心里自然是忿忿不平,况且这话题是他开的头,不忍拖累忠实的伙计,便凛然道:“要扣便扣我的,不关他们的事。”对上高全惊讶而又不满的眼神,他后悔已经来不及。
高全冷笑,道:“怎么温先生也跟他们一般见识?我总以为读书人应该多晓得一些礼数的,到了你这儿却又不见得是那么回事儿。”
毕竟理亏在先,温若云无话反驳,黑玉似的眸子倔强地迎视高全的目光,便是有错,这傲骨也不能折了。
高全皱了皱眉头,温若云的性子实在让人生气,正要再教训几句,却听到高桓的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在干什么?”淡淡的音调,不威而怒。
温若云的目光闻声而去,只见高桓站在房檐下,一身淡黄锦袍,披一件宝蓝外衫,越发衬得他面目俊朗,身子挺拔,单单站在那儿便有一股让人慑服的气势,当下所有人都噤了声。温若云只看他一眼,便又垂了眸子。
“没什么事。”高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