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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千金虽是正室,却明显受冷落,她嫉妒那姑娘,三番两次趁着高桓不在的时候前去挑衅,可那姑娘只是淡淡一笑,既不气也不恼,更别说到高桓面前诉苦。
后来,姑娘怀了孕,这更让知府千金怨恨在心,因为高桓从未碰过她!在嫉妒与怨恨的煎熬下,她偷偷将那姑娘的安胎药换成堕胎药。不幸的是,那姑娘喝了药之后,下身流血不止,撑不过几日便死去。
这对高桓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失魂落魄地将自己锁在房内,终日守着那姑娘的尸首,仿佛她活着一般对她讲话,对她笑。
姑娘死后,知府千金也疯了,时常梦到死去的姑娘和姑娘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来找她索命,终于有一日上吊自尽。
此番变故对高家打击太大,高家的老爷太太后来也相继去世,于是高记布庄的担子落到了高桓肩上。
16
高全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咳了几声,这才让温若云回味过来他已经讲完了。
温若云别开脸,他的眼眶已是一阵湿润。
高全轻轻拍着咳得发痛的胸口,继续道:“事后我怕伙计嚼舌根,勾起少爷的伤心事,于是把以前的伙计都解雇了,新请了一批伙计。”
“所以现在布庄里的伙计都是两年前新请的?”温若云恢复如常,转过脸来问道。
高全点了点头,长长的讲述让他疲倦地闭上了眼。
温若云起身为他端来一杯茶,高全接到手里慢慢地喝,然后无奈地摇摇头,痛心道:“少爷其实很可怜。”
温若云叹气,道:“那姑娘也可怜。”
高全实在倦了,眼皮耷拉着,嗫嚅道:“少爷在祭卿坊,你去找找……”
温若云看着老管家歪向一旁的头,握着水杯的干枯的手,不由得一阵怜悯,扶着他安稳地躺到床上,见他气息均匀地睡去,这才吹熄了蜡烛出门去。
夜里又起风了,连月儿都躲进厚厚的云层取暖。
后花园里的红灯笼亮着,温若云庆幸着不用摸黑寻路,这样慢慢走着,穿过后花园来到祭卿坊。
祭卿坊的大门果然敞开着,温若云稍一迟疑,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少爷!”空荡荡的院子回荡着他的声音。
温若云踏进院子,脚底下沙沙响,仔细辨认了一下,不过是一些残败的树叶。整个院子都极暗,幸亏有一丝光亮从房门透出来,那一定是高桓在了。
温若云上前正想敲门,不想那门却轻轻敞开了,咿呀一声。
房内的烛光微弱,蜡烛已经燃到了底部,大概也支撑不了多久。
温若云走进去,来到屏风后,果然见高桓正闭目靠在床头,俊朗的面上略带微笑,似乎好梦正甜。
高桓在笑,而且那笑是暖暖的,带着温柔。温若云难以置信,生怕自己看错,他走近一步,弯下身仔细端详,高桓的唇角果然微微上扬着。对了,他想起伙计说过,看见血字那天高桓也笑了。
这个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温若云怔怔地想着,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慢慢靠近高桓的脸。
高桓的面容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坚毅的下巴,温若云的手缓缓滑过下巴,往下移去……
高桓轻轻哼了一声,吓了温若云一跳,像是连锁反应,房内的烛光也到了尽头,室内陷入黑暗。
温若云长出口气,脊背上一阵寒意,适才被他一吓,竟吓出了冷汗。收回手,温若云这才想起账薄忘在了高全房里没带来,正欲转身,一股力量扯住了他宽大衣袖,高桓欣喜的声音传入耳膜:“卿儿,你来了。”
“不……”温若云转过头看着他,黑暗中只看见高桓一双晶灿灿的眼,顿时说不出话来。
高桓顺着衣袖抓到他的手,凑到颊边贴住,笑着道:“抓到你了。”
温若云只呆呆地任由他动作,竟有一丝舍不得抽出手来,高桓的气息吐在掌边,暖暖的,痒痒的。
高桓的声音如孩童拾到宝一样地快乐,道:“我总是怕睁开眼你就不见了,消失了,真好,我能摸到你了,卿儿。”
温若云听得云里雾里,下一刻又听他道:“你能摸摸你的脸吗?”尚未反应过来,高桓的手已经准确无误地摸上他的脸颊。
温若云连声惊呼都不及发出,他想一定会被识破的,那该是何等尴尬!
高桓抚着温若云的颊,他的眼,他的鼻,轻笑着道:“卿儿你没变,还是那么美丽,一如我第一次见你,那时候我真的惊艳,世间怎会有这样的绝色?美而不俗,娇而不媚,从此你的一颦一笑便时常出现在我梦里。”
平心而论,高桓这样深情款款实在让人动容,但身在温若云此前的状况,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由得屏住气息,感觉高桓站起身来,越靠越近。
高桓的手停留在温若云的唇上,轻轻摩挲,痴痴唤道:“卿儿,卿儿……”
下一刻,温若云感到唇上一热,高桓的唇压了上来,脑中轰的一声,温若云反射性地双手一伸,将高桓狠狠推开。
“卿儿……”高桓不解地叫。
温若云气息不定,听见高桓的叫唤,下意识地后退,无意间撞翻了身后的屏风,屏风落地的声音非常响亮,像一声惊天的闷雷。
高桓的神志似乎清醒许多,脱口喊道:“谁?”
温若云摸索到门闩,一闪身逃出了祭卿坊。
夜里的风是冷的,身体却不明所以地发热。
17
高全的死来得很突然。
早晨,温若云为了那本遗留下的账薄而进到高全的房间,他发现高全已经没了呼吸,躺在床上的姿势跟他昨晚离开前一模一样,被角也是他掖过的痕迹。
高全像睡着了一样,仰面躺在自己的床上,安详的姿态,脸上带笑。温若云把手放在高全的鼻子下试了试,没有鼻息。很显然,他死了。
温若云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一番倾吐而让他走得如此安心。
高桓得到消息后便立即赶到高全房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床前,站在一旁的温若云不自在地退开几步。
过了一会儿,高桓冷静地吩咐:“准备后事吧。”
温若云猛地抬眼看他,似乎不相信他的反应如此冷淡无情,照高全在高记布庄的身份和高全对高家的忠诚,高桓的反应实在让他心寒。
高桓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冰冷,温若云以为他已经知道了昨天晚上出现在祭卿坊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垂下了头,躲避他的目光。
“还不赶快去办。”高桓的目光只是扫过温若云,停留在身后那班惊呆了的伙计身上。
“是、是。”伙计争先恐后夺门而出,房内只余高桓、温若云和微笑着的死者。
温若云垂手站在高桓身后,他看不见高桓的神情,只看见床上的高全笑着的,苍白无血色的脸,这时候,他忽然觉得高全安详的笑脸有丝说不出的诡异。
高桓的脚步动了动,似乎要走上前,又止住了,忽然从后花园里传来伙计的尖叫,随后有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少爷,血字……那墙上的血字又来了!”
温若云从未见过血字,疑惑地攒了眉头,道:“我看看去。”这便随伙计出了房门口。
随着温若云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高桓收回了目光,一步一步走到高全床边,缓缓坐在床头。
后花园里,墙上的血字是接着上次那一句诗的:身无彩凤双飞翼。
灵秀的字迹,情意绵绵的诗句,却用这狰狞的颜料写出,不单是诡异,而且凄清,颇有些指责之意。
温若云困惑不解地看着,伙计阿宗插嘴道:“听说这是一个叫青儿的人的字迹。”
“你怎么知道?”温若云转过头问。
“少爷自己说的,上次他又哭又笑,说这是青儿的字,是青儿最爱的诗。”阿宗缩了缩脖子,害怕地吞了吞口水,道:“他还是说是青儿来寻他了。”
伙计阿义听到阿宗的话,牙齿打着颤道:“青儿一定是鬼!”
温若云还听到有伙计小声说高管家是被女鬼所杀,一时之间,高记布庄人心惶惶。
高全的后事料理完了,高桓穿上了白色的麻布衣服,连温若云也不能避免,其余的伙计们进进出出都戴着白色孝帽,高记布庄仿佛一夜之间蒙上了一层白霜。
尽管这样大张其事折损了布庄的生意,但高桓并不以为然,这一点让温若云改变了先前的看法。高桓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情。
高家管家的死虽然突然却很平常,在他的尸首被抬出去之前,照例是要请大夫诊断一下的,大夫断定是死于疾病,这一点高桓没有异议,更是在温若云的意料之内。
但是高全的死传到布庄外头,却有了离奇的说话,矛头纷纷指向曾在后花园里出现的血字,他们都认为是写血字的女鬼要了高全的命,更有甚者,预言高全的死是高记布庄走向毁灭的第一步,人们都知道了高记布庄里存在着一只巨鼠的秘密。
沸沸扬扬的谣言渐渐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18
谣言自然也传进了高记布庄,无论高桓想不想知道,伙计们的窃窃私语还是不免传入耳里。
伙计们将巨鼠和血字的出现描绘得惊天动地,夜里再也没有人敢起身上茅房,宁可憋死,也不愿成为鬼的陪葬品,有些胆小的伙计甚至向高桓辞了工。
高桓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温若云却发现他每天夜里都会亲自在布仓周围巡查,像高全曾经做过的那样。
夜里,风丝丝地吹,床榻上的人翻来覆去,班驳的树影映在纸窗上,摇晃着,像一只手在召唤着。
温若云睁开眼,清亮的墨瞳里没有一丝睡意,他攒着眉尖,掀被而起,寻到桌前,为自己斟上一杯茶。
茶水是温的,并不能多少缓解身体上的寒意,温若云折身从屏风上取下就寝前挂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往身上披,待到反应过来,他竟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哪里像是要睡下的样子?
黑暗里,温若云暗笑自己的胡涂,伸手去解外衫上的对襟扣,才解了一颗,手却又停了下来,指尖捏着那颗小小的扣子摩挲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将扣子扣好,开门走了出去,脚步缓慢而迟疑,无形中仿佛有种指引让他慢慢地走到布仓那里。
这时正是午夜的高潮,人声寂静,高大的布仓像巨人一般顶着黑压压的夜幕站在温若云的眼前,而温若云眼前只在意那布仓门口站着的人,鹅黄锦衫,雪白披风,披散在肩背上的墨黑青丝张狂地飞扬。
高桓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淡淡地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若云注意到他脚边的铁锹,狐疑道:“少爷,你这是在做什么?”
高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脚边,仰起头淡然道:“没你的事,去睡吧。”
温若云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居然又走过去几步,这让高桓微微不悦起来,冷然道:“还不回房去!”
温若云清若溪水的眸子闪过洞悉的笑意,道:“少爷是想抓住那只老鼠吧?”
高桓面无表情看着他,问道:“有下人过问主子这种道理的吗,温先生?”
温若云轻轻笑开,道:“主子不爱我问,我不问便是了。”
“那好,我命令你现在回房去。”
“等一下。”
高桓不耐地看着他,英挺的长眉稍稍蹙起。
“我不问,但留下帮忙如何?”温若云人畜无害地笑着。
高桓不加思索地道:“不必。”
温若云唇上微笑的弧度微微僵硬,脸上有些受挫的表情,他没料到会被拒绝得这样彻底,不甘心地问道:“少爷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桓表情冷漠,声音更加无情:“我向来如此,你到高家来是当帐房的,又不是来跟我套交情,何必管太多。”
温若云怔一怔,苦笑道:“少爷既然不信我,我也不好自讨没趣。”
高桓看着温若云在月光下显得盈白的脸,那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心里一动,不觉脱口道:“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想假借他手。”说完之后,他不禁诧异和后悔,何必要跟一个下人解释这些?他发现自己在温若云面前总变得与平时不大一样,不够冷漠,不够沉稳。
温若云是怎样一个玲珑的人,细细一想便明白他话中含义。身为布庄的当家,他必须要亲手杜绝谣言,这不仅是最有效,而且也是他对高全的一种歉意。高全死前若还有惦挂的事,恐怕就是这一桩了。
明白了他的心意,温若云没有再逗留。
高桓几乎是直到温若云的背影消失才收回了目光。
19
温若云没有料到高桓真的能抓到那只巨鼠,于是当消息传到他房里的时候,他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连衣物都等不及穿戴好,只系了件墨绿长衫便匆匆赶到布仓。
此时还属清早,但布仓处已经站满了人,一阵阵的抽气声和嫌恶声,高桓站在人群的中央,俊容上露出些许疲倦。
“少爷!”温若云扒开人群走到他身边。
高桓看见他来,不知为何竟感到莫名的宽心,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浅浅的,表达着他的喜悦舒心。
“到底是抓到了。”高桓不知道自己是笑着在说这句话。
温若云有片刻的失神,回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