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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盯着那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接过钥匙又直接扔给了我。
我狠狠踢了黑衣男子两脚,恶声恶气道:“快滚去见你们主子吧。”
那两人看了对方一眼,低垂着眼眸,对云翳行了个礼,便转身往回走掉了。
云翳叹了口气,边往回走边对我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跟我一起来云川,费心费力晃了一大圈,闲惹了一肚子气吧?”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得简单,可当初我哪里想到,那个病秧子病好了以后是这么个德行。”我叉着腰,也叹了口气,“唉,如今你我都是无亲无故之人了,以后我们就好好地在这里相依为命吧。”
云翳笑了笑,不答话,只一门心思地拄着拐杖往前走。
街边的那些载歌载舞的姑娘们也开始跟着移动舞步往前行进起来,鼓乐声越来越大,我这才注意到街市两侧的矮楼上均站着人。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我没见过的乐器,敲敲打打,边含笑看着我们,边投入万分地演奏着。鼓点异常欢快,姑娘的舞步也越发轻盈欢畅,人人脸上都带着毫无保留的笑颜。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地歌唱,歌声穿过云霄,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感谢上苍。
我也被他们涂抹上了那种热烈的情绪,忍不住哼哼着跟在他们中间跳了起来。那舞步并不难,我很快学得有模有样,一会儿跳到队伍前面一会儿落到后面,蹦蹦跳跳,摇头摆尾,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于是又跑回去围着云翳一阵乱舞。他边歪瘸着腿走着,边笑眯眯地看我,我也越发开心,嘴巴咧得大大的,也不知在大笑还是在唱歌。
这一刻,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来到云川的,忘记了那一路走来的绝望,我也好像忘记了自己在来云川之前遇到的一切,好像从睁眼面世的那一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人生几番起落,重头在这里开始似乎也不错。
云川比起鱼山、东洲两地,美得更加惊心动魄。有大片大片的梯田,有满山的茶园,千峰耸立于浩淼江水中,水曲天窄,山水相映如画,行船水上,犹似行于青山顶。行至江水深处,扣船登岸,更有古老渔村,每到傍晚,红霞满天,水也五彩纷呈。老渔夫撑着竹筏打渔归来,江上零星几点渔火,峡谷中鸬鹚粗哑的叫声,伴着渔夫嘹亮的歌声,在平静的江水上飘荡,恍若人间仙境。
我有时起早起去爬山,到山顶看日出,看第一缕阳光洒在山川绿洲上;有时候,走入深山只为捡漂亮的石头;有时则行船水上,跟着老渔夫打渔,将自己打到的鱼做成美味;有时也会去茶园采茶,跟着茶农学制茶……云川风物闲美,极具特色,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尤为充实与新鲜。
其实如果没有爱情,人依然可以过活,他不爱我,但还有自己可以爱我自己,这并不是多么悲哀的事,相反地,人一旦开始懂得自爱,才会有意去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而生命也从这时起才真正有了清晰且清醒的印迹。
从前我一直奇怪师父为何能三十多岁仍不娶妻,现在才明白阿函姐姐说的那番话。一个能真正找到并享受自我乐趣的人,永远不会害怕孤单与独处,那些爱情,有与没有,都没有关系,那些懂得自爱的人,懂得自我存在意义的人,自有浑然忘我的一片天地。在这一点上,阿函姐姐,与师父何其相似,赵韶也一样,他们有自己迷恋的兴趣爱好,男女的爱恨情仇于他们来说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他们尽情享受着自由自在的独居生活,雍容平和,不受世俗烦扰,也因此更有迷人的魅力。杨岱公子会拜倒在阿函姐姐的石榴裙下,也就理所当然了。
苍宇始终不曾爱上我,如今想起这件事,我依然会觉得很痛苦,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生活,继续漂亮精彩地生活。也许到最后,他都不会觉得错失我是件多么可惜的事,他或许会像他说的那样,像甩掉一颗黏人的牛皮糖那样,对我的离开感到分外轻松。即使真的是那样,我也不会再难过,我依然不后悔喜欢过他,不后悔疯狂地追求过他,他依然在我记忆中闪闪发亮。对我来说,他是无价珍宝,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无价珍宝罢了。我以一颗澄澈透明的心将他封存,当我想起来时,我依然有勇气去看看这块琥珀,我无法得到他,但我愿意永远留他在心底供我怀想。
云翳从不跟我谈过去的事,虽然我也住在靖南王府,但他早出晚归,亲自外出处理事务,我很少见到他。直到冬天到来,我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画画的时候,他才惊恐看着我,“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这是三十六变吧?虽然你现在还是个女汉子,但是我忽然发现你这条汉子有女性化的倾向。”
我给画上的鸬鹚添上最后一笔,才抬头对他道:“是你眼拙,到现在才看出我是内秀。”
“内秀的女汉子,你这只鸬鹚居然画得还不错。”
我大笔一挥,写上自己的名字,拿起来将画上墨迹吹了吹,递给他,“将来指不定是收藏家争相竞逐的珍品,看在你是我小弟的份儿上,赏给你了。”
他一扬眉,“好吧,我勉为其难收下了。”
几天后,云翳将勉为其难收下的画装裱了起来,并且兴高采烈地告诉我:“装裱师傅是个画扇面的高手,他很欣赏你的画,要认你做徒弟呢,你要不要去跟着学学做画扇?”
云川画扇是云川当地一绝,扇子以孟宗竹为骨,宣纸为面,经画、染、裱、糊、穿、漆等工序制作而成,制作极其考究。自云翳做了靖南王以后,便开始倡导当地人将精品画扇销往平京东洲一带,不少人从中狠赚了一笔,自此云川的画扇工坊便如雨后春笋般,越开越多。云川最大的工坊是画师辛朓开的桃花坊,规模极大,几乎囊括了云川所有的民间手工艺,织锦的、刺绣的、制伞的、绘屏风的,还有纯粹做字画的,各处工坊开得如火如荼,画师辛朓更是成为众口相传的神秘人物。
托着云翳的关系,我顺利进入了桃花坊下的画扇坊,云翳说是有有老师傅十分欣赏我的画,等我兴高采烈进去了,才知是他哄我开心。幼年时跟着师父学过画画,但那时根本没花过心思,那点残存的画技还不如工坊里的幼童。所幸我竟在各色各样的扇面中,对花鸟虫鱼这一类的画起了兴趣,便跟着小师父开始学画。这一学便一发不可收拾,在画坊一坐就是一日,一日复又一日,日月流转,等我终于能画出一幅像样的画时,已是章景二年。
对我来说,苍宇已经变为一个冰冷的帝号,他是远在平京的掌权者,而我只是云川桃花坊里画扇面的匠人,他再也不是我的谁,他再也不属于我的世界。
我将自己做的第一柄画扇赠给了云翳。他年已十八,伤残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阴霾,相反地,他身上更多了一种异于常人的笃定与坚毅。当他以一只脚跳下马的时候,当他支着竹杖抿着双唇走在云川整齐的梯田间的时候,当他弃杖立于船头检阅云川水师的时候,世人投注于他身上的目光是毫不遮掩的钦佩,而他也总能从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淡定从容地走过。穷山恶水与命运中潜藏的无尽悲辛催生出的,是他心底傲然生出的尊贵。
我忽然觉得,能被送到云川,能和云翳一起生活,是幸运的。
云翳他从不称呼我姐姐,跟他站在一处,我倒更像妹妹,有一次,我开玩笑说:“就让我们这对兄妹在一起永远快乐地生活下去吧。”
他竟回说:“好啊。”
我那时十分惊讶,问他:“你不娶妻生子吗?”
他笑笑说:“我为什么要娶妻生子呢?”
我更惊讶了:“来了云川这么久,你就没有看中的姑娘?云川跟南疆可不一样,南疆只有男人,云川可随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啊。”
他看着我,脸上忽然变得很认真,“如果是你,你愿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我笑:“要是像你这么英俊又有能耐的小伙子,我当然愿意啊!你啊,千万别因为瘸了腿,就对心上人不敢下手,其实你很有魅力的。”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忘形,“说实在的,我陆缨这么些年,走南闯北的,世面什么的也没少见,在这个世界上,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的男子,我还真没见过几个。哎,你不知道那些小姑娘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
他忽然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眼前,目光有些幽深,“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额,我刚才说的什么?哦,你不知道那些小姑娘看你的眼神……”
“不是,是第一句。”
“第一句?我第一句说的什么?这怎么记得住啊!”
“那我们重来一遍,我问你,如果是你,你愿意嫁给一个瘸子吗?”
“哦,原来是这个,我当然愿意啊,像你这么……”
他忽然弯腰上前拉住我的手,“这可是你说的。”目光带着一丝狡黠。
我一呆,甩开他:“云翳小弟,你不能这样,我可是你姐姐,跟你姐居然开这种玩笑,太没大没小!太不像话了!”
他顺势收回手,站直身子,一脸鄙薄,“你像我姐姐吗?替我做过饭?洗过衣裳?”
“那我不成了你丫鬟了!姐姐我对你的关心是深埋心底,从不在言行中表达的,是那种极度深沉的关心!”
他噗地一声笑了,重新坐回去,懒洋洋道:“姐姐,我心疼,快来关心我。”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他不答,忽然反问我:“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他?”
我愣在那里,嘴唇动了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含糊说道:“没有的事。我现在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惦记别人。”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像是陷入沉思。
我推了推他,“喂,别转移话题,你发现什么了?快说!”
他慢慢看住我,说道:“你送我的扇子不见了。”
“你爷爷的,哦,不能骂,你爷爷是文帝……”我白了他一眼,“屁大点儿事儿啊,我再做一柄送你不就得了。”
“那是你做的第一柄画扇,虽然丑了点儿……”
“哎哎哎。”我严肃地敲了敲桌子,“怎么说话呢!我还没问你怎么弄丢的扇子呢!不是嫌丑就弄丢了吧?”
他郁闷地点头:“可能它确实不好意思呆在我身边,太自卑于他的容貌了……”
“喂!”
“掉水里了。风太大,没拿稳,就掉水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彼之心
一把扇子而已,我也没再当回事,何况到后来,我在工坊里做出的扇子都懒得计数,后来便重新送了他更好的画扇。
我在桃花坊赚了些钱,便想着搬出靖南王府,云翳知道后,很不高兴,两人甚至吵了一架。他在云川势力大,一不高兴起来,我差点丢了桃花坊的金饭碗,想他一个瘸子,一人住靖南王府,难免孤单,我也不再矫情,又重住了回去。
靖南王府的花厅里,我四仰八叉坐在椅子上,跟他挥了挥手说:“也罢,我一向寄人篱下惯了,反正早就不知道脸皮为何物了。”
他面色一沉,沉默了良久,对我道:“你有没有想过,成为这府中的主人?”
“那也得你未来夫人同意才行啊。”我白了他一眼,却见他定定看着我,紧抿着嘴唇。
我脑子转了又转,生怕会错了他的意,“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做靖王府中的主人?”
他走近我眼前,低头看我:“对,就是做我的妻子的意思。”
“你疯了吧?”我站起来,往旁边挪了一步,惊疑不定看着他。
他紧跟着逼近一步,“我是认真的,虽然我比你小三岁,但你不用担心,我会永远照顾你。”
“你还年轻,那么多姑娘你不挑,干嘛要一个比你老的?现在也许我看着和你差不多,可是女人老得很快的,将来你肯定会后悔,然后再去养几个小妾,哎,你又何必。”
“那你不打算嫁人吗?”
我一愣,“嫁,当然得嫁。”
“有中意的人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