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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挽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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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门之变,唐太宗逼父退位。南必皇后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个典故,哪里是劝慰,分明是火上浇油。
  忽必烈的怒火达到了顶点。他对身边的侍卫长大声喊道:“快去东宫,把真金叫过来,我要当面问问他。”
  玉昔帖木儿和尚文甚是着急,但苦于毫不办法,只能不停地对忽必烈叩首:“大汗息怒,殿下确实是无辜的。”
  安童则在一旁陷入了沉思之中。南必皇后虽然出身勋贵,她的家族并没有汉学渊源。南必皇后对汉文都认识有限,她怎么会知道“玄武门”的典故呢?除非是有人教的……
  想到这里,安通抬起头,正看见南必皇后和卢世荣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像隐在云雾中的一条龙,忽然露出了眼睛一样,通体皆明。安童在心里暗暗一惊,原来南必皇后也参与了这场阴谋。
  想到这里,安童顿时觉得被一张庞大的、无形的网给困住了,无法脱身。这种状况让他更加担心真金到来之后将要面临的局面。
  真金走在前往寝宫的路上,心情异常沉重。侍卫长好心地提醒他,忽必烈勃然大怒的事情。其实,就算侍卫长不告诉他,他也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暴风雨。
  在大殿门口,真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擦拭了额头的汗水,昂首走进大殿。
  真金给忽必烈行礼之后,低头跪在那里,没有吱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大殿之中一片沉静,每一个人皆是连大气都不敢喘,静得似乎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忽必烈抓起御案上的奏章,朝真金扔了过去,砸在了他身上。整个大殿之中回荡着他的怒吼。
  “我让你跟着姚枢、许衡学习《贞观政要》,你都学了什么?学唐太宗逼父退位吗?”
  “父汗,儿臣绝没有如此不忠不孝的念头,请父汗明鉴。长生天在上,儿臣敢以母后在天之灵起誓。如若父汗还不相信,儿臣只能以死谢罪,以证清白!”真金言罢,泪如雨下。可能是情绪过于惊动,他的脸涨得通红。
  真金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全身抖动不已,瘦弱的身躯像一片单薄的树叶在风中摇摆。
  忽必烈看着儿子如此模样,又想到仙逝的察必皇后,顿时生出不忍之心,于是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忽必烈心中的矛盾,卢世荣看得明明白白。这个时候,必须得好好想几句话,一下子打入忽必烈的心坎,立见颜色。稍一迟疑,忽必烈念起父子之情,那就前功尽弃白费功夫了。而且这一次如果不能一举成功扳倒真金,那么真金的同党一定会反击,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必须要激起忽必烈的怒火,最好是废了真金的太子之位,这样北平王才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卢世荣挺起身子,向忽必烈和真金先后行礼,然后慢悠悠地说到:“殿下的一片冰心,苍天可鉴。可是,殿下可记得‘陈桥兵变’的故事。——陈桥兵变,宋□□纵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不是也顺应部下的心愿,登基为帝了吗?殿下,要是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办?”
  卢世荣话语刚落,所有人的脸都变了,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尚文首先反应过来,“卢世荣,你居心叵测……”
  但是,他的话很快就被忽必烈打断了。
  忽必烈猛地拍了一下御案,站起来望着真金。
  “你成天和那些书呆子混在一起,他们巴不得早点扶你上位,行科举,重农桑。现在,又闹出逼宫这种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们父子之间以后又将如何相处?”
  忽必烈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但是这比愤怒的训斥更让真金难过。父子之间如果连信任都没有了,那以后都要在猜忌和防备中度过了吗?
  想到这里,真金毅然起身,朝着卢世荣的方向问到:“卢大人才学渊博,想必看过《旧唐书》吧?”
  “卢某不才,确实读过。”真金的问话让卢世荣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金藏的典故,卢大人应该也熟知吧?”真金继续追问他。
  “殿下,你……意欲何为?”卢世荣心中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心虚的问。
  真紧盯着他,继续讲下去。
  “武后时期,太子李旦被诬谋反。太常寺乐工安金藏当众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效法他,剖心明志,以证清白。”
  真金话音刚落,安童和尚文同时大喊:
  “真金!”
  “殿下!”
  他们正欲起身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玉昔帖木儿离真金最近,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腰间随身佩戴的一把短刀已经被真金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玉昔帖木儿急忙起身,正欲夺刀,被真金一把推开。转瞬间,这把轻薄如纸但锋利无比的短刀已经刺进了真金的胸口。
  安童和玉昔帖木儿冲上去,扶住真金。只见他脸如金纸,双目将闭,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胸口和口鼻之中流淌出来。
  安童大喊一声:“快找御医!”
  

☆、落幕(六)禅位风波下

  (六)禅位风波下
  卢世荣浑浑噩噩地坐在轿中,努力回想着已经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恍惚中,他记起大殿之中,真金忽然挥刀自戕,所有人都乱做一团,忽必烈挥手让大家都散了。答即古阿散惊慌地小声问自己应该怎么办?自己好像回了他一句——莫慌,静观其变。
  回到卢府门口,下了轿。北风扑面如刀,卢世荣不由得瑟缩后退。望着纯净如霜的明月,凛冽的寒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卢世荣一下子清醒了。
  事情很快就会败露的,忽必烈、真金的同党不会放过自己的,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要是自己死了,家人怎么办?宛宜怎么办?
  想到这里,卢世荣一路小跑来到宛宜的院子里。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让侍女都吓了一大跳。
  “大人,夫人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休息。夫人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卢世荣。
  “知道了,你下去吧。”卢世荣挥了挥手。
  卢世荣看着熟睡中的宛宜,平静安详,鼻尖微微冒汗。突然,他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喃喃自语。
  “宛宜,我不能丢下你,我不能把你留给她。我带你一起走,好不好?”说完,卢世荣拿起床边的一个枕头,捂在了宛宜脸上……
  真金死里逃生,总算保住了性命,但是伤势很重。安童向忽必烈揭发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忽必烈怒不可遏,下令将卢世荣、答即古阿散、曾封章等人下狱、抄家。
  安童和玉昔帖木儿奉旨去卢府抄家,捉拿卢世荣。临行之前,安童去看望真金。病榻上气游若丝的真金捉住安童的手,艰难地说了四个字。
  “投鼠忌器。”
  “我明白。”安童轻轻地拍了拍真金的手背,点了点头。
  卢世荣对安童和玉昔帖木儿的到来,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反抗,也没有慌乱。当他被推进囚车的时候甚至还冷笑了一下,顿时让安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抄家进行地很顺利,只是整个行动结束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宛宜。
  安童十分诧异,把卢府的下人逐个询问一遍,得到的回答却是“夫人没有外出,但是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安童又把宛宜身边服侍的婢女叫来。这个柔弱的女子吓坏了,哭着对安童说:“夫人生病,已经卧床几日了。前天晚上,大人还来看他。后来……奴婢也不知道夫人去哪里了?”
  忽必烈查清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给那木罕下了一道圣旨,勒令他马上返回西北,永世不得重返大都。那木罕跪在大殿之外苦苦哀求见父亲一面。忽必烈坚决不许,那木罕只好遵旨离京。
  答即古阿散被下狱问斩。忽必烈本想把卢世荣一起处死。安童考虑到只有卢世荣知道宛宜的下落,就找了一个理由阻止忽必烈的决定。
  “大汗,户部有一笔账目还没有理清,臣怀疑卢世荣侵吞了一笔钱财。还请大汗让他苟且几日吧,反正他也跑不掉。”
  “好,就依你,赶紧去查清楚。”
  安童独自来到刑部大牢,卢世荣对于他的到来非常平静,仿佛就在预料之中。
  “你是来问宛宜的下落吗?如果是,叫真金亲自来,除了他我谁也不说。要是想用大刑,我就撞墙,自我了断。”
  卢世荣的态度让安童十分矛盾,就在他踌躇之际,真金派人来中书省找他。
  安童来到东宫,一见面,真金就焦急地询问:“玉昔帖木儿说,在卢府没有找到宛宜,这是怎么回事。卢世荣肯定知道她在哪里?刚才我派去找你的人说,你去刑部大牢了,卢世荣怎么说?”
  “卢世荣……也不清楚。可能……回扬州了吧?”
  安童的犹豫、不安、心虚,都被真金看在眼里,他根本不信。
  真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用虚弱的声音说:“既然你不说,那我亲自去问他。”
  安童见状,赶紧出手制止他。“你别动,你别动!我去把他带过来,反正他自己也表示,只有见到你才肯说。”
  安童责备的目光落在真金身上,真金的脸微微发红。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当年在扬州,徐长泽救了我一命。可他自己却因为崔斌的案子受牵连,落得个尸首全无。当时我就发誓,一要替他洗清冤案,二要护他家人周全。现在宛宜生死未卜,我……我没法安心啊!”
  “我知道,我知道。”安童叹了一口气,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真金。
  安童找来玉昔帖木儿,让他安排把卢世荣带来东宫,自己则一直陪着真金。
  为了不惊动他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玉昔帖木儿趁着月色将卢世荣带到了东宫的一间密室。
  真金和安童早已等候在此,屋里只有四人,静悄悄的。卢世荣看到真金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安童看到卢世荣跪在地上,开门见山地问:“卢世荣,你夫人去了哪里?怎么整个卢府都找不到呢?”
  “我夫人去哪里,关你什么事?莫非你还惦记着她,念念不忘?”卢世荣抬起头,眼睛却盯着真金,语带轻佻地说。
  “你……胡说什么?”玉昔帖木儿火了,踢了卢世荣一脚。
  “卢世荣,话不是这么说。”安童向前一步,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你罪无可赦,累及妻儿。你的家人都要被收监,你可不能私纵亲属,隐瞒不报。”
  “死了。”卢世荣语气平淡的吐出两个字。
  真金如同遭到了当头棒喝,他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仿佛不相信似的。
  安童同样不信,于是继续追问,“怎么死的?尸首现在何处?卢世荣你不要信口开河,有意隐瞒。”
  “我杀的,我亲手杀的!”卢世荣厉声回答,静谧的屋里回荡着他响亮的声音。
  安童三人顿时惊呆了,仿佛泥塑般立在那里。真金的手紧紧地抓住椅子,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卢世荣的脸。
  玉昔帖木儿忍不住心中的困惑,不禁发问:“你为什么要杀你夫人?就算受你牵连,她也罪不至死啊?”
  卢世荣昂起头,看着真金,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杀了宛宜,难道要把她留给你吗?”
  真金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他低下头回避了卢世荣的目光。
  卢世荣继续说下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宛宜的那点心思。宛宜生是卢家的人,死是卢家的鬼。我们成亲时就有言在先,生死与共,情比金坚。情比‘金’坚,你明白吗?”
  真金挣扎着站起来,脸色阴沉,气喘不已。
  安童见状,向玉昔帖木儿挥了挥手,“赶紧把他带下去。”
  真金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痛苦地闭上眼睛,鼻孔中流出殷红的鲜血,就像两行眼泪一样刺目。
  安童见此情况,十分担心。他疾步冲出门外,大喊一声:“来人,传太医。”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只见真金已经摔倒在地,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玉昔帖木儿命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押着卢世荣越走越远。但是,仍然能够隐约看到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一片慌乱。
  卢世荣已经猜到肯定是真金出事了,他不禁冷笑一声,“黄泉路上,我可有伴儿了。”
  安童隐瞒了真金私下见卢世荣的事情,只是向忽必烈汇报说,卢世荣不肯交代户部账目的情况。忽必烈大怒,下旨将要将卢世荣凌迟处死。不料传来消息,说卢世荣在狱中撞墙身亡。忽必烈仍然觉得不解恨,于是传令“把卢世荣的尸首拖出去喂鹰。”
  这时候是至元二十二年十二月初,大都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滴水成冰,阔阔真的心情像窗外的天气一样阴沉,但是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安慰真金。
  “你不要相信卢世荣的话,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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